2-47 风云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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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城,一个军中信使快步走进帅府,将手中密函呈上:“副帅、参谋长,枢密使来信。”
冯晟接过信件,利落地拆开,简单看了几眼,微笑着将书信递给李曾伯:“李帅,请过目!”
李曾伯看过之后,也露出满意的笑容,对冯晟说:“余枢密那边已经妥了,如今四川、荆北两军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冯晟说:“那咱们……现在就干?”
“不等殿下回来么?殿下需要一次战功才能在朝廷里有一席之地。”半年多来,李曾伯不知不觉中已经把自己划进了太子党羽的范围。
“兵贵神速,等不得!”冯晟毅然决然地说,“再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我军士气高涨,物资充盈,正是会战的好时机,殿下远在临安,若是一味等待,于我军不利。我看,六百里加急通知殿下,同时咱们先把活干着!”
“有道理!”李曾伯也赞同。
冯晟转身对传令兵吩咐道:“立即向王惟忠部飞鸽传书,密令:东风!”
“是!”
飞鸽传书虽然是这个时代最快捷的通讯方式,但是奈何信鸽携带的重量十分有限,只能带一个小纸条,也不是十分可靠,信鸽在飞行过程中有可能遭遇猛禽、可能迷路,也可能被敌方引诱而截获情报,所以军中绝密的情报信息传递几乎都不用信鸽,而是用驿站快马接力,所谓六百里加急正是如此,即一昼夜传递六百里的距离。而像这次冯晟用飞鸽传书来传递军情命令,是一次性放出5只信鸽,带上同样的消息飞出去,总能保证有至少一只飞到正确的目的地,命令的内容是事先与对方约定好的暗语,而不是直接传信,这样即使被敌人截获也不知道冯晟下达的命令内容。
就在冯晟整军备战的当头,临安的廷议如期进行,朝臣们还是一如既往地争论战争该不该打下去,只是众臣眼见太子也在朝上,无论主战派还是主和派都安静了许多,大家都想看看身为前线主帅的太子如今是个什么态度。谢方叔一派觉得,太子一开始就主张死战到底,如今携大胜的余威回朝,想来赵葵一派的声势壮大了不少,己方恐怕需要稍微收敛,而赵葵一派觉得,虽然太子最初主战,但是自冬季攻势之后,宋蒙双方便如达成契约一般,关河宁静,太子选在此剑拔弩张之时回京,事先并无消息,怕是态度有所转变,还是静观其变为上。
赵维并不知晓这帮朝臣此时的想法,他打算先聆听政见对立的双方各抒己见,从中找出主和的谢方叔一派逻辑上的漏洞,再出招击其要害,于是廷议并不如以往那么热闹,只有赵葵、谢方叔等少数几人吹胡子瞪眼相互指责,其他人都如同不关己事一般,低头站在两旁。廷议进行了小半个时辰,龙椅上的赵昀也觉得气氛不太对,这怎么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个人在争论?忍不住问道:“诸位,今日怎的如此安静呐?”
听得此话,赵维也十分纳闷,之前不是说廷议上都快打起来了吗?怎的如此“和谐”?却不知一切都因为自己。
大庆殿上的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回话,赵昀看向自己儿子:“太子,你对此事是何看法?是战是和啊?”
官家问到了自己,赵维不开口不行了,于是清了清嗓子说道:“陛下,我认为,战争的目的就是为了和平,只有一个安定祥和的天下,百姓才能安居乐业,江山社稷才能稳固,况且战争消耗甚巨,以我大宋眼下之境,并无彻底消灭蒙古国之实力,所以此战最终当是以和而终!”
赵维此话一出,主战派众人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有按捺不住要反驳的,却被旁边的同僚拉住。坐在龙椅上的赵昀也是莫名其妙,这孩子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他不是一直支持和蒙古干到底的吗?只是心里如此嘀咕,赵昀的脸上仍是不动声色。
朝堂上顿时一片窃窃私语,赵维回头看了看交头接耳的大臣们,再次不紧不慢地说:“虽说我们必须与蒙古和谈来结束这场战争,然现下并非和谈的时机,不具备谈判停战的条件!”
谢方叔刚刚还在窃喜突然多了一个支持者,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太子一席话绕蒙了:“依殿下之意,当前不是时机,几时方可谈和?”
“打赢方可言和!”赵维语惊四座。
听了臣子们几十天的争吵嘈杂,今日从自己儿子嘴里听到一个新奇的说法,赵昀一时来了精神:“太子,此话怎讲?”
“本宫在此问各位大臣一个问题:何谓停战议和?”
“罢兵休战,划界盟誓,泾渭分明,此即议和!”谢方叔说。
“说得好!”赵维微笑着伸出大拇指,同时将声音提高了八度,“有道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休战那得是交战的双方都愿意罢兵才能休战,谢相,我们大宋愿意罢兵,请问,阿里不哥愿意吗?大汗蒙哥愿意吗?”
“我军咄咄逼人,蒙古人如何心甘?两军杀红了眼,轻易怎可停战?!”
“谢相!襄阳之战是我大宋挑起的吗?!蒙古人不甘,难道我大宋军民就该咽下一切苦水吗?朝臣在此高谈阔论、犹豫不决之时,从未想过前线兵士是何意愿,谢相却能臆想征战不休之时,兵士所思所想,真乃神人也!身为荆北路军主帅,我代全军二十万将士拜谢相爷大恩大德,难得谢相在前线以命相搏卫我大宋江山的时候,不惜以乞降的屈辱替他们换回和平的日子……”
自回到临安以来,赵维一直给人以谦和恭让的儒雅形象,如今在廷议上与右丞相公然唱反调不说,一张巧嘴拐着弯地揶揄谢方叔,朝上无论主和还是主战的官员,此时一个字都不敢说,就算是赵葵,也对自己这个学生的“慷慨陈词”吓住了。被赵维拐着弯骂的谢方叔更是被气得语无伦次:“你……你……”看着赵维寒冷的目光,谢方叔好半天没憋出第二个字来。
恰在此时,谢方叔听得身后有个低沉的声音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
高坐龙椅的赵昀听不到,但是谢方叔却能听得一清二楚,回头一看,身后不到三步的距离,一双轻蔑的目光盯着他,不是别人,正是大理寺卿留梦炎!周围的好几个大臣对这话也都听得一清二楚,对留梦炎的话好像挺认同的样子。谢方叔本来被赵维揶揄一通没顺过气来,听得留梦炎这话,看见周围官僚的神情,突感气血上涌:太子终究是储君,骂我也就罢了,你个小小大理寺卿也敢冒犯我?!
“留梦炎——”谢方叔刚喊出名字,就因为急火攻心,一口痰卡在喉咙里,一下子呛着了,不由得慢慢弯下腰剧烈地咳嗽,众臣眼中所见,却是右丞相对着大理寺卿鞠躬了……
“哎哟哟,别别别,留某何德何能,可承受不起谢相如此大礼!”留梦炎连忙跨了几步扶住弯下腰去的谢方叔,谢方叔顿时感受到奇耻大辱,终于支撑不住,瞪大了眼睛,拼了命地想停止咳嗽,本来就咳得有点缺氧的大脑顿时天旋地转,一口老血喷出,脚下一软,刚好扑在留梦炎身上,昏过去之前,谢方叔听得有人大喊“快送太医局”,最后的记忆就是混乱不堪的朝堂……
一场廷议就这样被赵维搅乱,但是结果是很明显的,主和派的核心人物已经躺到太医署去了,气势大减,主战的意见占了多数,赵昀坐在上面就像看了场热闹一样。当然,赵维因为是导致右丞相晕厥的“罪魁祸首”,被赵昀当众斥责了一刻钟,训斥的内容,无外乎不分长幼尊卑,出言不逊,最后赵维被罚跪太庙,不到天黑不能起身!明眼人谁都看的出来,赵维领这一番责罚,根本就是官家在堵悠悠众口,毕竟气晕了一个右丞相,官家必须给百官一个交代!
……
次日一大早,赵维去到太医局打听谢方叔的病情,不知道这位右丞相还有没有气力兴风作浪。就在赵维到了太医局不久,还没找到昨日替谢方叔诊治的何太医,就有官吏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夫——快救人啊,大夫!”
赵维探头一看,从此人身上的衣服认出他是钦天监的官吏,进了太医局,抓住一个身穿官服的太医就说道:“大夫,我们钦天监陈监正晕倒了,您快救救他吧!”
一听“陈监正”几个字,赵维反应过来,是钦天监监正陈天兴,没听说他最近身体不好啊,怎么也晕倒了?正疑惑时,何太医走出来:“你说什么?谁晕倒了?”
“何太医,我们钦天监的监正晕倒了。”
“人在哪?”
“在钦天监。”
“具体怎么一回事,路上你和我细细说来。”何太医回头喊道,“小天,拿上我药箱,快!”
“来了!”被唤作“小天”的一个学徒立马提着一个大木箱子走出来。
赵维看着急匆匆的几人,对身边的杏子说道:“咱们也去看看,从来没听说这陈监正身体不好,怎么一下子就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