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黑云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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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贵妃虽然宠冠后宫，但是终究无法逾越规制，皇后仍然是后宫之主，柏映雪既已拿出皇后的手令，阎氏只能眼睁睁看着柏映雪将镜花水月两人从她眼前带走。虽然恨得牙根痒痒，却是一筹莫展，正所谓“本宫一日不死，尔等终究是妃”，谢道清虽然不受宠，可在后宫里的地位十分牢固，自始至终都压在她头上，阎氏才被皇帝训斥了一番，要是再让谢道清抓住把柄参一本，恐怕就该被打入冷宫了。
赵昀心急之余，身边的内侍总管董宋臣建议派行在皇城司的宦官去把公主接回来，他也觉得这恐怕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但是董宋臣的这一建议被谢道清毫不留情地否决了，她对赵昀说道：“陛下，不可让皇城司强行把君怡接回来，依臣妾看，不如就让君怡跟着维儿去襄阳。”
“那怎么行？襄阳那儿打仗呢！”
谢道清说道：“陛下莫急，君怡是公主，私自出宫想必是在宫里待得闷了，不玩个够她哪肯回来，就算是卢允升亲自出马，公主耍起小脾气来怎么办？而且维儿他们雇的快船，如今怕是已经过了松江府，维儿的行程耽误不得，如果要把君怡带回来，那就只能让她在建康府下船，可是建康府到临安有五百里路呢，君怡是公主，千金之躯，这五百里路怕不是得要了她的命！还不如跟着维儿去襄阳，维儿的身边有几十个高手护卫，其中也有几个女子，襄阳又有数万精兵，多保护个公主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如果实在放心不下呢，那就找一个信得过的亲信，多带几个人去襄阳，专门保护君怡。但绝对不能是宦官，他们就算再怎么装扮，这阉人不阴不阳的行为举止终究还是太显眼了。”
赵昀想，皇后说的在理，可是除了皇城司的宦官，还能派什么亲信去保护公主呢？谢道清胸有成竹地对他耳语了几句，赵昀皱着眉头问：“这……能行吗？”
“陛下如今还有更合适的办法吗？”
赵昀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
赵维一行到了建康府，并没有过多停留，只是趁船家靠岸补给的空当，将赵君怡在船上的消息写成公文，交建康府衙转呈临安，随后便一路沿江而上了。
从临安到襄阳，不过十数日水程，当赵维到达襄阳的时候，襄阳军和蒙古军已经各自伤亡了数千人，两军皆是疲累不堪，墨斗关战场已经偃旗息鼓，唯有大胜关还时不时有隆隆炮声。在襄阳下船之后，赵维看见一队士兵正齐装满员地向着大胜关方向进发，而另一队士兵则是从大胜关方向而来，不少人身上都带着伤，旗帜有些残破，但是仍然在风中翻动。
史昂、童虎等一众侍卫皆是披坚执锐，赵维虽然没有穿着铠甲，却也是一身素色劲装，腰间挎着一柄小横刀。
处于战时的襄阳城，守备相当严密，一群武装人员出现在码头上，自然引起守军的警惕，赵维他们刚刚下船，立刻就有一个校尉带着一队士兵过来，脸色冷峻地问道：“止步！你们是什么人？来襄阳干什么？”
史昂马上站出来，从腰间的公文袋中拿出一个信封装着的公函，递过去，说：“我们是临安禁军下属，这是朝廷给襄阳防御使郭骥将军的公函，请兄台代为转呈。”
那校尉接过信封，脸色和缓了些：“好，请诸位在一旁营垒稍候，我命人去传信，得到允准方可进入。”
赵维拱手道：“有劳兄台。”校尉回了个军礼，转身离去，另一士兵站出来，将赵维一行人带到旁边的营垒中稍作歇息，在这里，赵维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战火临近时那种压抑的气氛，这令他回味起了后世在海军的日子。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一个姓朱的偏将带了两个士兵赶来码头，见到赵维立即就问：“是临安来的赵公子吗？”
“小可正是。”赵维答道。
“久等了，各位请跟我来。”
……
这位朱将军名叫朱奎，也算是郭骥的老部下了，从端平入洛的次年就跟在郭骥的手下，去年年底，前任襄阳防御使王坚升任夔州路制置使，离任前，依照以往的“举代”制度，王坚将郭骥从偏将提为襄阳防御使。
在去防御使官邸的路上，赵维问：“郭将军如今可在襄阳？”
“将军今晨尚在襄阳府内，此时应是在新野，郭将军行前曾嘱咐卑职，殿下这几日应当会到达襄阳，命卑职安排殿下的住处。”
“新野那边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只是从墨斗关前线下来的伤兵有一部分就近在新野城内安置，将军亲自护送一队医官前去，顺便探视一下将士们。”
“那郭夫人可在襄阳？”
朱奎说：“郭夫人也不在，她在大胜关前线，那里的战事尚未结束，战斗打起来的时候，我军的火炮配属大胜关不过十余日，士兵们操作不太熟练，前期吃了些亏，郭夫人精通数算，去帮忙指挥了。”
赵维想想也对，五公斤炮本身是为水军战船预备的，将长江上的各路水师战船配齐了之后才开始列装陆地上的军队，而且余玠的成都府、利州路守军优先配置，襄阳此时还不是蒙古进攻的重点目标，火炮的配属迟了很多。
在郭骥的官邸内，赵维又见到了郭家姐妹，偌大的官邸，除了两个女孩，也就仆役数人，平日里还有武氏兄弟在的，但是就算是小武武安邦，年初也已经满十五了，郭骥让兄弟俩进了军营，所以如今防御使官邸有足够的房间给史昂他们一众侍卫。
赵维一行人的到来，让这个平日里挺安静的院落多了些纷闹。郭凌薇和郭子衿这两姐妹一点没变，还是去年见到她们那样热情好客，不过郭凌薇人如其名，总是带那么几分盛气凌人的大小姐性子。郭凌薇看赵君怡手里有个小包袱，总是跟在赵维的身后，又不像小泽杏子、程怡她们那样带着兵刃，还以为她是赵维从宫里带出来的小宫女，直接对她呼喊道：“喂！小丫头，给你们殿下的房间在后面，替你们殿下把行李拎上，跟我来。”
赵君怡听到这话，嘟着嘴说：“你干嘛叫我小丫头？你不也是小丫头吗？”
“我不叫你小丫头叫什么？你不是东宫的侍女吗？”郭凌薇问。
“我才不是！哥——”赵君怡十分气恼。
听到她对赵维的称呼，郭凌薇脑子里“嗡”的一声，这小姑娘是……
“诶，别找我，我没让你跟来，你自己跟来的，叫你下船你都不干，你这穿的……确实像个丫鬟，怪不得别人，你看凌薇姑娘怎么没把杏子和云眉她们认错？”
“我……”
“好了好了，赵大哥你就别说了，公主殿下这一路跟过来也不容易。”郭子衿一声“赵大哥”，让赵维颇感亲切，“姐，外公不是教过你江南话吗？你不知道这是公主殿下，称呼一声妹妹不好？你看，口音习惯引起误会了不是？”子衿一边说，还一边向凌薇使了使眼色，用方言的借口把凌薇的“无礼”给掩盖了过去。
赵维听到郭子衿的解释，一时还以为真是方言的差异，可看到她对她姐姐使眼色的微小动作才明白这小姑娘是在解围，心想她脑子转得还真快。
……
赵维在襄阳歇息了一个晚上，次日清晨，朱奎调来了几十匹骏马给赵维和一众侍卫使用。赵维把赵君怡留在了襄阳，让郭子衿陪着她，自己则带着侍卫们启程去大胜关。
到大胜关的时候，恰好遇上蒙古军又一轮的进攻，听到关外隆隆炮声，赵维在史昂的惊呼之中径直爬上了城楼，躲在城墙上的角落里，通过瞭望口向外观察。
城下的敌军尚在远处，排着松散但是整齐的队形一步步逼近城墙，他们的后面，足足20多门火炮跟着前面步兵的节奏徐徐推进，这场景，正如一句古诗所说：黑云压城城欲摧。赵维挺直了腰，正面面对敌军的方阵，右手向前伸直，翘起大拇指，与右眼对正，随后闭上左眼，将拇指的轮廓对准了敌阵，保持姿势不动，睁开左眼，同时闭上右眼，发现拇指跳开了约60米的距离，也就是说敌军阵列前沿距离大胜关的城墙大概是600米的样子。
他的身后大约20米的一座高台上，就是一门五公斤炮，高台距离城墙的地面有两米左右的高度，这样算下来，敌军已经处于我方火炮的射程内，可赵维看炮台上的军士只是全神贯注地等待，并没有立刻开炮的意思。
“殿下！危险！！”史昂带着一面盾牌扑过来，将赵维从瞭望口上一把拽下来，虽然敌人应该远在一里之外，但是他不敢对赵维的安全存有半点侥幸。
“殿下，城墙上太危险了！咱们下去吧。”童虎也凑过来。
“史将军、童教头，只有城墙上才能看清楚蒙古人的炮兵，我要是下去了，怎么看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