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你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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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凝滞，很长或很短。有那么一刻，几乎完全与环境融为了一体，只有手中的笔记和拿着笔记的手显露其存在的黑衣女感到自己好像产生了一点错觉，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距离她很近的地方冲着她的脖颈吹气。
“呼……”，“呼……”，“呼……”
然后，她看到了那东西重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重新出现在了她的视野内，出现在了她镜子面具无垠的黑暗之中。
是的，没错……尽管此时的艾德依然保持着和原本没什么两样的人型，但是他给人的感觉却已经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无论他像什么，像什么都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有着血肉与情感的人类，更多的是一个不知道该算作是什么样的不知道该称作是什么存在的诡异生物。
这一点甚至就连对于艾德本人来说也是这样的。
“大蛇”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他已经与这个在他体内和他一直一起生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畜生一起生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但是有意思的是他却并没有什么机会好好的看一看“它”。此时，通过“大蛇”那已经算是近乎标志性的凝缩为两个小点儿的瞳孔，通过那显露着大片眼白的仿佛远古地球时代荒莽丛林中某种巨型盘绕冷血动物一样的眼球，他的目光穿透了空间深邃无妄的黑暗，直接看到了黑衣女镜子面具中的自己。
那东西……无论那东西是什么，它都让他感到陌生，陌生又熟悉，看不到一点人类的情感，但是却又能够清楚的明白它的心理变化，明白它都在想些什么，明白它都想要做什么。
他明白它就是他自己。
“我想要做些什么呢。”嘴唇一点也没有动，艾德在心中悄然的细声自语，瞳孔凝缩的眼球调整目光焦距，穿透了镜子隔断次元的面具，直接盯住了黑衣女的双眼，“……看来得需要好好想一想了。”
“……”
悚然的寒流从脊背升起，嗜血的捕食者盯上的猎物。黑衣女在这一刻似乎是终于明白了些什么，那本显眼的笔记在黑暗中被抓着它的手一翻，然后便完全消失，不见了踪迹，同时跟着一起不见了的还有黑衣女自己本身。
而在下一刻，原始而饥饿的恐怖气息就如同裹挟着风暴的惊雷般降临到了她原本所在的位置。之前阻拦着艾德与黑衣女的那一条长长的狭窄通道在大蛇面前似乎还没有一个鞋底儿遥远，周围升腾摇曳的黑暗在此时全部脆弱不堪，被狂啸而过的大蛇给撕了个粉碎。
但是它还是扑空了，黑衣女消失在了原地，她脚下的黑暗在艾德落下之后寸寸断裂，化作了无数碎片飞舞到了空中，如同一群被惊扰到了的蝴蝶或者蝙蝠。
档案室光滑的地面在黑暗中显露，艾德抬头，向后看，然后又看向上方，在更加遥远的距离外看到了黑衣女的身影。
那是一幅什么样的景象，深邃如同虚空一般的奇曲阴影帷幕的中央，脸上戴着光滑镜面的女士静静漂浮立于空中，仿佛诞自黑夜的女神，又如口衔玫瑰的夜莺，一只戴着黑丝手套的纤细美手缓慢抬起，遥遥的对准了下方艾德的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艾德感觉自己好像飞了起来。他低头，通过大蛇的眼球，看到自己的双腿竟然是真的离开了地面，并且那块儿地面还在变的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小到了几乎要看不见的地步。
如果是正常人的话现在腿已经软了，虽然艾德不算是正常人但在心理的作用下他还是受到了影响……有种想要夹紧双腿的冲动。
还好他及时的控制住了自己，重新调整好了肉体状态。他刚一抬头，就看到一只巨大的——巨大的黑色手掌落了下来，像拍苍蝇一样的拍到了他的脸上，将他的身体整个紧贴着拍了下去。
艾德感觉到了真切的撞击感，但是那感觉本身却有些奇怪。那只大手的形状他很熟悉，就是黑衣女自己的手的一个放大版，但是从自己脸上所传来的那种触感，却好像有点不太对。艾德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不过那个猜测在此时，对于他或者说对于大蛇来说根本毫无意义，因为并没有什么实质的用处，它也不需要有什么实质的用处。艾德本人本身就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他只是尊重游戏规则，并在很多时候玩进去了之后很享受游戏本身的好玩的游戏性。而大蛇作为他一体两面的另外一面，它在这方面表现的比艾德要更加的直接和纯粹。
“真不走运，女士。”
艾德转了下脸，凝缩的瞳孔露在了外面，然后向上转动，瞥向了自己头顶的巨大黑手，抡拳重重的击打在了正中央。
凶猛狂暴的力量倾泻，连带着整座空间都发生了些许的震动。黑衣女在空中的身体稍微晃动了一下，看到下方自己的黑色大手从中间向外崩坏碎裂，刚想要再次另外施展手段，忽然一股恐怖的原始气息从后方将她笼罩在了其中。
黑衣女猛的回头，看到艾德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将她拽到了他的面前。
“不错的把戏。”艾德轻快的出声，但是属于大蛇的脸上嘴唇并没有动上一下，声音是直接从艾德的体内发出来的，“不过对我没有用。”
“……”
黑衣女没有说话，她只是同样的伸出手，推了艾德一下，胸口被艾德抓住的领子破碎成了纷飞的阴影残片，自己则是似乎在反作用力的作用下向后飘飞而去。同时她开始挥动起自己的手臂，周围的黑暗如同海市蜃楼一般沸腾塑形。
艾德感觉自己好像突然掉入了一场立体电影之中，一栋栋完全由阴影所构的大楼在黑暗褪尽的白色之中拔地而起，相互摆弄间形成了一条条黑白世界的街道。他是这条街道中抬头仰望的凡人，而黑衣女则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无所不能的神明。
他看到她再一次的抬手对准了自己，然后白色的大地裂开，一块块的地砖塌陷，自己也差点直接掉下去。他跳到一旁，想要向前冲，接近黑衣女，但是却难以做到。动量守恒似乎在这一刻失去了它的法则效果，艾德一跳之下感觉好像向前了不少，但是等他落下来之后却还是在原地没动，而四周那黑暗的阴影大楼也在此刻对着他砸了下来。
世界末日——只属于这座小小空间之内的，被黑衣女所操控着的世界末日到来了。
不过幸好，这不是什么真正的世界末日。“大蛇”的气息在这一刻变的愈加狂暴，它似乎感觉到了周围翻滚澎湃的异能力量对它的挑衅，艾德能够感觉到这明显有些激怒了这只意象化的冷血怪兽。
它张开嘴深深的吞吸了一大口气，在正片空间的能量都向着它倾轧碾压过来的瞬间双手在胸前猛的拍击在了一起。爆裂的气劲以这一击的中心向外激涌爆散，艾德脚下残破的白光地砖、冲着他的脑袋倒下的阴影大楼全部都在此刻片片碎裂，暂时失去了控制的异能力量在重新汇集之前像是失去了指挥的军队一样胡乱肆虐，空间四处一片狼藉。
而在这短暂的混乱之中，艾德趁着黑衣女重新对此空间能量恢复控制的紧张空档，身体化作了一道幻影，穿过了阴影大楼毁灭的残片，直接再一次冲到了黑衣女的身前，将她给一把抱在了怀里，直接压制住了她有可能的一切挣扎。
“……”
“别再胡闹了，女士。”伏在黑衣女的耳边，艾德的嘴唇动了动，轻声的说道，“我们现在可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呢。如果那家伙真的认真追究起来，恐怕就算是我们也可能会吃不消。”
黑衣女在艾德的怀中紧绷的身体些微的放松了一点，扭动了一下。“你对任何人都喜欢来这一套吗，侦探先生。”她同样用一种悄悄话般的声音在艾德的耳边回到，艾德甚至能够感觉到她吐出的热气。
“在这座城市中，”他微笑，身上狂烈的气息悄然溶解消散，“你是第一个。”
“那么我是否应该感到荣幸呢。”
“如果你不介意我这么做的话就更荣幸了。”
艾德说着，突然松开了黑衣女，向后退了两步远的距离。他的手上拿着一本笔记，属于他的那本笔记。而黑衣女这一次没有再做什么动作，只是低头看了一眼那本笔记，没有再要上去抢的意思。
“比起侦探，你娴熟的手法更像是小偷。”她说。
艾德点头。“以前干过差不多的事情。”他笑笑，然后眨了下眼，斜看着黑衣女，“所以，我们结束了？你不再想要抢我东西了？”
“那不是你的东西，侦探先生。不过你说的没错，它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黑衣女说着，声音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丝有些狡黠的笑意，让艾德眉头一抬，“因为我已经得到它了。”
说着，黑衣女抬起了一只手，手心向上，手面放平，黑暗的阴影在她的掌上汇聚，然后化成了另外一本笔记，和艾德手上的那本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