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王者不止需要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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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落定。
十招，木剑，剑毫发无伤。
和莫求缘所要求的一模一样。
而此时，刚才还仰天躺靠在轮椅上，像是睡着了一样的少女却坐直了起来，将脸上的羽扇拿了下来，顺手整理了一下头发。
只是看她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成功的喜悦，而是面沉似水，不知在想什么，似乎还有些不满意的样子。
“第十招，这便是你的领悟力么。”
银青色的少女看着阿尔托莉雅将剑从凯的脖子上拿开，用平淡不波的声音说道。
那并不是疑问句，虽然是疑问句的内容，但是少女却是用陈述句的语气。
“师尊……？”
原本因为在最后一招成功明悟，没有打破老师的要求而成功结束战斗，阿尔托莉雅还有些高兴，但是听到莫求缘的声音，雀跃的心情却沉了下来。
那并不是高兴的语气。
“你到底明不明白，为什么我要让你用这种脆弱的木剑，还让你不损坏木剑？在刚才的战斗中，你知不知道你到底犯了多少个错误？”
“……五个错误。”
阿尔托莉雅低着头，很自觉地说着。
然而，莫求缘却完全没有在乎她那可以让很多怪蜀黍都为之倾倒的卖萌姿态，以严肃的声音说道：
“二十个。”
“哈？”X3
还没等被这个数字直接砸懵了的阿尔托莉雅说什么，凯、埃克托甚至是梅林都愣住了。
“等一下，二十个？这也未免……你不会是随口说了一个数字吧？”
凯生气地叫道。
虽然被阿尔托莉雅这样击败让他感到有些脸上无光，但同时也为阿尔托莉雅变得强大感到高兴毕竟刚才的那一剑，并不是投机取巧就能够使出来的但是被莫求缘这样说的话，岂不是意味着刚才阿尔托莉雅的表现很差？同时也就是说他的实力更差劲？
莫求缘抬眼看了凯、埃克托和梅林一眼，发现除了梅林以外，埃克托和凯两人都是满脸的不服，而在阿尔托莉雅的脸上，也写着「哪有那么多」的情绪。
「毕竟还是小孩子，藏不住心事么……」
在心中虽然这样叹息着，但是银青色的少女嘴上却没有任何的留情：
“在你听说一个月以后要和凯对决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凯可能会采取的各种招式，但是你在刚才躲避的动作虽然游刃有余，却都是临时看到才想起来的，少虑是第一错。在凯冲上来以后，你在那种不利的状况下没有第一时间拉开距离，慢动是第二错。在凯出到第二十剑的时候才想起用侧击的方式对付凯的重剑，缓谋是第三错。在打偏了凯的剑以后，你立刻就采取了抢攻，急躁是第四错。”
噼里啪啦的一连串话，虽然莫求缘的声音很轻柔，但是那冷冽如刀的话语却一句一句地将刚才那看上去精彩的战斗毫不留情地剖开，将一个个细小的瑕疵全都跳了出来。
但是，还没有完。
莫求缘完全没有在意她说教的目标还只是一个连少女都算不上的女孩，自顾自地往下说着。
“在侧击成功偏离凯的剑但是攻击被凯避开以后，完全没有考虑后续的追击，寡断是第五错。”
“在攻击被避开以后，你更是暴露出了身体无法后撤的弱点，所以才被凯抓住破绽，不稳是第六错。”
“在第一击失败以后，你又连续重复了一模一样的攻击八次，将自己的弱点一而再再而三地暴露出来，徒然消耗自己的力气，少变是第七错。”
“攻击失败以后退避无方，失算是第八错。”
“连续挥出九剑不只是没能击败凯，反而将自己陷入险境，误判是第九错。”
“我将一切的提示都是一早就告诉了你，你却一直到第十招才明白过来，怠机是第十错。还要我再说下去吗？”
错错错，连续十个错，让阿尔托莉雅原本胜利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不必了……我明白了……”
女孩情绪低落地摆了摆手，独自走了出去。
只留下三个男人，在院子里对着莫求缘怒目而视。
“战场上瞬息万变，说得那么好听，你又能怎么做？”
埃克托愤怒地说道。
刚才的斥责，很无疑引起了公愤吧？如果这三个人量的愤怒算是「公愤」的话。
而莫求缘却是不忙不慌地抬头看了埃克托一眼：“如果我是阿尔托莉雅，我会在凯出第一剑，也就是顺着双手剑握法的线路进行横向挥斩时，以空着的左手敲击剑身侧面使得大剑下沉，同时趁他失去平衡的同时把剑架在凯的脖子上。不要说我做不到，阿尔托莉雅的身体素质、反应能力都没有任何问题，她能够在刚才那一瞬间抓住凯的破绽，那么要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制造和抓住凯的破绽也绝不是困难的事。”
条条在理，有凭有据，这是最难反驳的说法，而且莫求缘甚至将他们想要说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莫小姐，再怎么说，刚才的话都太重了……”
“重才重要，如果不重，她怎么记得住？”
面对梅林的责问，莫求缘从地上拿起那把阿尔托莉雅使用的木剑，托在手中给三人看。
完好无损。
但是，莫求缘还没有什么动作，木剑就已经发出「嘎啦」一声脆响，在四人面前断成数节。
之前的战斗，虽然说木剑的确很坚韧地支持了下来，但是连续九次和沉重的大剑碰撞，本身就已经到达了极限，只不过因为阿尔托莉雅用力比较恰到好处，所以才没有在战斗的时候断裂而已，再被莫求缘这样拿起来托在手上，只不过是轻轻一用力，她那轻微的力量就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看到了么？这就是她所谓的「做到了不损伤木剑」……我为什么让她用木剑，她没有理解也就算了，凯没能理解我也不在乎，问题在于，你们两人难道也不明白？”
一边说着，完全没有初次见面时那温柔微笑的银青色少女将木剑的碎片丢在地上，转动轮椅，也是独自离开了。
埃克托和梅林静静地看着地上的木碎，又静静地互相看了看，从彼此的眼中，都看见了复杂。
“老伙计……看样子，你请来了个不得了的人啊……”
吩咐了一声让手下人帮忙收拾一下因为凯和阿尔托莉雅的决斗而变得有些乱了的场地，埃克托叹了口气说道。
梅林不语，只是用眼睛看着莫求缘离去的方向。
老人那浑浊的眼睛，仿佛穿过了时间。
“你说她是不得了的人……我却觉得……她【不是人】呐……”
老巫师叹着气，和平时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完全不同，浑身散发着那苍老而沉稳的气息。
场景跳换
阿尔托莉雅站在山坡上吹着风。
这是她的一个习惯，不好不坏的习惯。
只要心中烦闷，女孩不会表露出来，而是一个人安静地呆着，吹吹风，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她的使命，从小就被老师梅林所灌输得满满的了。
成为不列颠的王者，平息这纷乱的战火。
这不只是她从小被灌输的使命，更是她的梦想。
她跟随着埃克托爵士，见识到了太多因为战争而痛苦的人。
女孩的心绝对没有那么伟大，伟大得想要「拯救世界」那是男孩比较容易产生的梦想。
女孩的梦想很简单。
「希望看到大家笑着」。
简单无比，天真无比的梦想。
但是，这正是这个国家所需要的王者所应有的心。
这个以「骑士」为荣耀的国，事实上已经脏污不堪。
人们需要一个王，需要一个高洁的王，需要一个天真的王，需要一个能够用自己的天真撕裂这层层乌云的王。
这才是「王」的意义。
王是「被人们需要着」而存在着的，是「人们选择了王」，而不是「王选择了王」。
不同的时代，需要的是不同的王者。
莫求缘算是逆天行事了一回，但是事实证明她选择的正确，大汉帝国直到现在依然强盛，比以往还要强盛。
如果按照她所知道的「历史」发展下去，会演变成所谓的「五胡乱华」。
不论是从自身某种似乎还残留着的微妙的心情出发，还是从「布局者」角度出发，她都不可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而如今这个时代，需要的就是一个天真的王者，而不是一个深沉心急，渴求着战争和繁荣的王者。
人们只有在和平的时候，才会祈求繁荣而掀起争斗，而在争斗太过可怕的时候，人们就会放弃追求繁荣，而寻求一般的和平。
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
女孩一直在向着这个目标坚信不疑地努力着，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王者，希望自己能够成功让大家幸福地笑起来。
她努力了，真的努力了，而且真的是拼命地努力了。
她没有打破规则就赢得了胜利，赢得了「完美」的胜利。
理应是如此的。
但是，莫求缘所说的，却让阿尔托莉雅意识到，自己还差了多远。
直到莫求缘说出那些错误，女孩才真正明白，为什么莫求缘让她用木剑，而不是用铁剑，更不许她弄坏木剑。
这是作为「王者」的器量。
手中的「木剑」，寓意着作为王者以后，自己手中已经被之前的分割和混乱残害得遍体鳞伤的不列颠。
莫求缘让女孩拿木剑，要的就是让她去理解，作为一个王者，应该以怎样的态度去对待自己那本就已经风中残烛的国家，去体会怎样的处理方式，才是真正最大程度的守护。
可惜的是，女孩对于莫求缘的提示的理解，只停留在「用木剑，为的是进攻的速度」这种层面上而已。
好远，真的好远。
风吹动着女孩的金色发丝，同时从女孩的眼角卷走一滴晶莹。
“不甘心吗？”
从她的身后，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声音。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这个声音刚才还在细数她那一个个可笑的错误。
“师尊……”
“不甘心吗？是觉得我说的话太重了吗？需要我换一个比较柔和的说法吗？”
莫求缘直视着女孩还有些红的眼睛，慢慢地说道。
她是真的在思考，而不是讽刺的话语。
刚才的话，真的太重了吗？
对于这个「注定要成为王者」的女孩来说，这样的话，太重了吗？
“选吧……你所求的，是什么？”
在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莫求缘突然自己愣了一下。
这句话，好耳熟。
曾几何时，在一间草庐之中，同样是她，对着同样一个被她所看重的「王者」，问过同样的问题。
那个时候，她问的是什么问题来着？
“你想要我给你的，是什么？让你成为一个「优秀的骑士」，还是让你成为一个「优秀的王者」？不论是哪一种的导师，我相信我都能够胜任。”
不对，不是这个问题。
但是，和这个问题一样，是二选一的问题。
不同的，是那个时候，她对面的是一个男子，左右伴随着左膀右臂一把的两个兄弟。
不同的，是那个时候，在提问的那个人，嘴角挂着的是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微笑。
最大也是最重要的不同，是那个时候，在提问的人身边，还有另一个人陪伴着……
阿尔托莉雅愣住了。
只是她之前在不甘地反思着自己错误的时候，所没有想到的错误。
所以，包括莫求缘所说的错误，她只想到了十九条。
沉吟半晌，阿尔托莉雅抬起了头来。
“请先教我……王者的意义。”
“……”
在听到这个不是选择的回答以后，莫求缘先是静静地看着阿尔托莉雅，然后叹了口气。
“你所选择的这条路，恐怕将是艰苦难行……”
“我不后悔。”
阿尔托莉雅认真地说道。
“我信你。”
对于一个女孩信誓旦旦说出的无悔，莫求缘选择了相信。
“所以……我要让你成为「优秀的王」……而不是「骑士」……所以，作为骑士的方面，你恐怕要自学了……能够坚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就只有你自己能够帮助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