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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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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给爷爷过死祭,没法在土屋这边耽搁太久,看那对中年夫妇走了以后,我们便带着女娃赶去五叔家。

路上我爹问了女娃几个问题,女娃连写带比划,嗯嗯啊啊地答了个大概。

我这才知道,这女娃名叫阿宁,自小就被人拐了出来,一连被卖了三五次,最后落到一个杂技班子手里,而刚才那对夫妇就是班子里的管事,赶在年底这两天,他们俩打算把阿宁再卖一次,卖给镇上一个收破烂儿的老光棍。

“这两个畜生,真是太没人性了!”我怒骂一句,后悔刚才没有对那中年男人下狠手。

我爹没说话,紧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我一连叫了他三次都没应声。

走了七八分钟到了五叔家,堂弟小磊刚满四周岁,说话还有点不太清楚,见了我就光是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乍听上去,有点像是阿宁的笑声。

“你这小子,都四岁了还不会说句整话,整天哥哥哥哥的,叫魂呢!”我抱起小磊,蹭了蹭他的鼻子。

谁知小磊突然拉下脸来,一本正经地盯着我打量了一番,轻叹道,“就是叫魂,你的魂就快散没了,我帮你叫住。”

“那这意思我是要魂飞魄散了,你这牙都没长齐就会看相了吗?”我笑问。

“怎么不会,昨天我才背过的,鼻下黑气,是为不吉,赤脉乾瞳,散魂大凶。”小磊扯着脖子分辨。

“行了,别胡说八道,才背了几句口诀就出来显摆,你哥还能不赶你明白嘛。”五叔见小磊吵得厉害,扭头瞪了小磊一眼。

小磊偏开头,委屈地撅了噘嘴。

“是真的,不信你们自己看,二哥的眼睛正红着呢,连带着耳根都泛血光了。”

听了这话,我爹和五叔同时转过头来看向我,只一眼,两人便黑下脸来。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吗?”见我爹和五叔黑了脸,我主动问道。

“你耳后!”五叔抬手一指。

“我耳后怎么了?”我伸手往耳后摸了一把,除了觉得耳根有点热,没什么别的异常。

“你自己看。”五叔拿了个镜子站到我身侧。

我稍稍转头,余光扫向镜面,一轮血色残月赫然映入眼中。

我心下一惊,身子凉了半截。

血月残缺,应兆大凶。

残月附体,阳数尽竭。

家里之前去世的几位叔伯,死前都曾有过被残月附体的征兆,如今这残月附到了我身上,是不是就意味着我的阳数将尽呢?

我正琢磨着,余光不自觉地扫到我身后的阿宁身上。

我这才想起来,刚才阿宁在我耳后咬了一口,就是咬在残月出现的位置。

难道是被阿宁咬了一口,所以才遭残月附体的吗?

我心中疑惑,抬手又摸了一把耳后的残月,感觉四周又热了几分,就像是有人拿着火把慢慢向我耳后靠近,连带着整个后背都被烘烤得滚烫,让人昏昏欲睡。

果然,没多一会儿,我便没了意识。

等再醒来,是在五叔家里屋的床上,五叔告诉我,我已经睡了足足一个小时,若是再不起来,就要耽误给爷爷过死祭了。

“都这么晚了,那得赶紧走吧!”看时间已经过了十点,我赶紧翻身下床。

胶东讲究祭不过午,尤其是亡人的死祭,是一定要在正午十二点前结束的。

“也没那么着急,你爹已经带着阿宁先去祖祠准备了,我们赶在十一点前到那儿就行。”见我慌张,五叔起身扶住我。

“阿宁?”

我不禁一愣。

阿宁并非我们陆家人,按理说是不能进我们陆家祖祠的,为何要带她一起去呢?

带着这个疑问,我催着五叔赶往祖祠。

可到了祖祠,祠堂里就只有我爹一人在祖宗牌位前忙活着,并没有阿宁的身影。

“阿宁呢?”我问。

“被她家里人接走了。”我爹头也不抬地回答,言语间极尽敷衍之事。

“她家里人?她不是被拐出来的么,哪来的家里人?你该不会是把她给了那对中年夫妇吧,他们可不是好人!”

“你这是在教训我?”

“不是,我就是,就是着急……”

“放心吧,我还没糊涂到好赖不分的地步。来的人说是她家的远亲,也是在杂技班里干活的,阿宁这次逃跑就是那人帮的忙。”

“是个什么人?可靠吗?”

“拄拐的瘸子,看着面善,跟阿宁也亲近,阿宁是心甘情愿跟他走的,应该没事。”

“那可不一定,你不常说么,最不可信的就是身边人。对了,那瘸子叫什么名儿?家住哪儿啊?他要把阿宁带去什么地方?”我一再追问。

“行了,别一开口就问个没完,有这担心旁人的工夫,还是好好想想怎么除去你脖子上的血月印吧,我可不想中年丧子,白发送黑发。”我爹摆了摆手,明显不想再多说下去。

他不想说,我便没再问,只是无意间看他袖口多了一抹血渍,心中一阵恶寒。

阿宁,是死了吗?

我不敢细想下去,转身抱了小磊,去祖祠后院清理杂草。

不曾想才进了后院,就听到一阵低低的抽泣声。

那声音,像极了阿宁。

莫非是阿宁?

我仔细听辨着方向,循着声音走到东厢门前。

“嘤……嘤嘤……”

哭声断断续续地从厢房里传出,小磊害怕极了,一个劲儿地扯我的衣领,拨浪鼓似地连连摇头。

“不去,不去,哥,咱回去吧!”

“别说话。”我瞪了小磊一眼。

小磊眼眶通红,从我身上挣脱下来,一溜烟地跑出了后院。

估摸着他是去找五叔了,我就没追过去,在东厢门前缓了口气,直接推开了房门。

“吱呀”一声,房门晃荡着敞开。

与此同时,里面的哭声戛然而止。

“有人吗?”

我对着屋里问了句。

其实东厢本来不大,一眼就能看完,只是放的东西很多,堆放了几个早年间留下来的柜子,平时都用铜锁锁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而现在,其中一个柜子的铜锁打开了,锁头就挂在柜子门上晃荡着,似乎是在提醒我,柜子里面藏了个人。

“阿宁,是你吗?”

我慢慢走到柜子前,准备打开柜门。

就在我伸手的刹那,柜门突然向外推开,一只白狐从柜子里窜出,向我扑来。

我侧身躲避,但终究躲闪不及,眼睁睁地看着那白狐在我侧颈处狠抓了一把,顺势跳到柜子顶上。

一阵刺痛,血水很快从我侧颈溢出,我急忙伸手捂住脖子,却见那白狐一个转身又扑回来,嘴巴微张,露出一排尖牙,似是要吃人一般。

我连退两步,回手去摸银针,可那白狐速度极快,瞬间便扑到我身前。

眼看着那白狐的尖牙从我眼前擦过,突然一个黑影闪现,扬起拂尘将那白狐甩了出去。

“嗷”的一声,白狐连连哀鸣,顺势窜出了房门。

“蠢材,连个畜生都打不过,真不够给陆家丢人的!”我正盯着那白狐的背影出神,耳边传来一阵痛骂。

我稍稍一怔,这才想起要感谢这位救命恩人。

可等回头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到嘴边的谢字却说不出口了。

蓬头垢面一把胡子,一件道袍满是补丁,就连拂尘都开裂了手柄。

但尽管如此落魄,却依旧遮不住那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

“六……六叔?”我对着眼前道士打扮的男人喊了一声。

没错,这人不是别人,分明是我那五年前无故失踪的六叔。

六叔是二爷爷家的儿子,但自小在我家长大。他比我整整大了一轮,小时候都是他带着我到处去玩的,所以他那张脸,我一定不会认错。

“六,六,六什么六,越长大还学结巴了,看来我们陆家一代不如一代,当真是气数已尽了!”六叔嫌弃地看了我一眼,可手掌却一直按在我的伤口处帮我止血。

我一把抱住六叔的肩膀,眼窝一阵温热,“六叔,你这些年都去哪了,怎么也不给家里来个信儿呢,我们还以为你死了呢!”

“施主自重,贫道念尘,不是你六叔。”六叔扬起拂尘把我推开。

“六叔,别闹了,快跟我说说,你到这些年都干嘛去了,怎么弄了这么一身打扮?”我扯了扯六叔身上的破道袍,心想六叔这几年肯定是遭了不少罪。

“别动,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的,没有规矩。十几岁的人了,就不能稳当点儿嘛!”

“好好好,我不动,走,跟我去见我爹和五叔去,他俩看见你肯定得高兴疯了。”我拽着六叔往外走。

“高兴?有什么高兴的,见一面少一面,他俩已经离死不远了。”六叔脸色一沉。

“死?六叔,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你爹和老五今天必死无疑,就连你,也难逃此劫,我这回回来,就是来给你们送行的!”六叔说着,抬手指向半空。

阴云之上,一轮残月红得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