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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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殷晓航最不能原谅自己的地方，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卖各种药的，就是没有卖后悔药的，殷晓航就算是再后悔，又能怎么样呢？自己最想要见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跟卫清明在书房说话的时候，卫清明说自己知道殷晓航这个名字，而且当初卫清明还听说过金融街之狼这个称号，卫清明对殷晓航是满意的。
可是，那段历史，是殷晓航的黑历史，他冷着脸，淡漠的说：“卫先生，你一定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我为什么能够不顾生死的在金融界打拼，想要在金融界拼出名头，想必您也知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是我作为一个华裔，却能够在那个吃人的地方占有一席之地，那是我拿命拼出来的。”
卫清明静静的看着殷晓航，殷晓航心里的暴怒之气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他双手撑在书桌上，冷冷的笑着，说：“我十岁的时候就知道我不是我爸爸亲生的孩子，我妈妈把我送到M国，为的就是能够继承我外公的香火，可是我心里很难过，因为我的爸爸不要我了，二十岁的时候，我觉得我活得像一具行尸走肉，因为我的妈妈撇下我一个人，而我想要回来找我的爸爸，却又因为我不是爸爸亲生的而厌弃自己。”
殷晓航摇了摇头，轻轻的说：“我那时候就在考虑，我要在各种刺激中把我这条命玩完了，反正我是一个被抛弃的人。”
卫清明哑着嗓子，说：“我真的很抱歉。”
殷晓航淡淡的说：“你这句抱歉太苍白了，你最应该道歉的人已经都不在了，我爸爸为了让我能够来到这个世界上，跟我的妈妈结了婚，可是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年，却一直没有做过真正的夫妻，我妈妈打听着找到了你的老家，知道你已经带着全家人移民去了国外之后，回家大哭了一场，我到现在还记得，我妈妈哭的是那么的悲伤，我爸爸劝她为了我要坚强，以后的日子还长，正好我的外公找到我妈妈，提出让我妈妈把我带到他的身边，我是殷家唯一的第三代，他要好好的培养我，我妈妈其实不想带我去的，可是我外公跟我妈妈吵了一架之后，我妈妈带着我离开了我的爸爸，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那个最疼爱我的人竟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殷晓航想到杜青川，眼圈一下子就红，他死死的盯着卫清明，说：“我妈妈打听到你就在M国，为了不跟你遇到，把我一个人仍在我外公家里，孤身去了欧洲，我十岁就没了父母的照顾，语言不通，不适应那边的环境，你说，一个十岁的孩子过得得有多苦？”
卫清明干巴巴的说：“晓航，这些都过去了，我也知道，因为我的缘故，你爸爸你妈妈甚至你还有你的妹妹这些年过的都不好，我可以弥补的，真的，我的公司已经做的很大了，我都给你好不好？”
殷晓航哈哈的大笑两声，说：“谁稀罕你的东西？”
卫清明轻轻的摇了摇头，说：“晓航，你是我唯一的孩子啊，你是我血脉的延续，我的东西一定会留给我自己的孩子。”
殷晓航想到自己付出的代价，冷笑连连，声音尖锐的说道：“血脉的延续？卫先生，你的血脉也仅仅是延续到我这里而已，我在金融街醉生梦死的时候，为了寻找刺激，出了车祸，已经没了生育下一代的能力，恭喜你，断子绝孙了。”
卫清明听了这些话，一下子站起来，伸着胳膊指着殷晓航，嘴唇哆嗦的话都没说出来，接着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殷晓航赶紧上前，把他扶着平躺在地毯上，去外面让陈启运打急救电话之后回去简单的判断了一下，知道卫清明这是心梗，赶紧进行急救措施。
殷晓航其实已经后悔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刺激一个刚从医院出来的人呢？大概是听到卫清明说的要把他的东西都给自己，让他生出一些叛逆的心思吧。
殷晓航是个很要强的人，想要什么自来都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获得，别说卫清明是他还未承认的亲生父亲，就是当年大姨殷皎让他回去接手殷氏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个心思，而是自己到外面闯荡，这大概就是殷晓航没有安全感的一个体现，他从小失去的太多了，索性什么东西都要自己创造出来，再不要别人的东西，因为别人给的东西有可能会被要回去，而自己挣来的，那就是自己的，只要自己掐在手里，谁要都拿不走。
一直到卫清明被送到救护车上，看着救护车走远了，殷晓航突然之间觉得挺没意思，都是些已经过去的事情了，就这么揪着不放有什么意义呢？
这是父母跟卫清明三个人之间的问题，甚至可以说是恩怨，但是杜青川跟殷杰已经去世了，卫清明就算是想要找人去原谅他，又能去找谁呢？
想想也是挺悲哀的事情，人活着的时候，会觉得有大把的事情，以后会有很多机会去做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可是，谁都不知道明天跟意外谁先到来，有多少遗憾就是这样制造出来的？
更有一些人，总是固执的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从来不想着问一下，对方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一意孤行，甚至在心底慢慢地埋下仇恨的种子，待到有一天，真相大名，等待这个人的只能是痛苦，愧疚，而现在，卫清明不正是在经受这样的折磨吗？
想一想卫清明其实很可怜，殷晓航心里一下子豁然开朗，自己为什么要跟他置气呢？
殷晓航苦笑一声，卫清明现在所经历的，不正是前几年自己经历过的吗？自己运气好，遇到了晓雨还有程家人，心里的创伤慢慢地被那些日常看起来平常但是温馨的琐碎治愈。
钟思睿担心的说：“大哥，你别这样喝，这样喝容易伤身体。”
殷晓航放下手里的酒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说：“对，我不能这样喝，喝的伤了身体最后心疼的不还是我妹妹吗？思睿，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待晓雨啊，我这个妹妹，小时候受了太多的伤害。”
钟思睿其实不是很明白晓雨小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他听程爱莲说过，说晓雨刚回国的时候，晚上睡觉都是哭着睡的，他原来还以为，那是晓雨小时候在国外骤失亲人，心里接受不了而影响到心理发育，可是现在看来，应该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钟思睿思忖良久，问道：“大哥，你能把事情的经过跟我说说吗？”
殷晓航嗤笑一声，说：“事情的开端就是那些老套的情情爱爱，我不是我爸亲生的这事你知道，我亲爸是卫清明你也清楚，我来跟你说说他们俩加上我妈，他们三个之间的关系。”
殷晓航就把自己请的那个私家侦探打探来的事情说了一遍，他们三个毕竟还有别的同学朋友，特别是杜青川跟卫清明，他们是高中的同学，当初也是一起下乡的战友，而殷杰，则是卫清明在下乡的地方 认识的恋人。
殷杰的成分不好，听说有海外背景，但是去挡不住两个年轻人火热的爱恋，两个人正要结婚的时候，高考恢复了。
作为老三届的高中毕业生，卫清明跟杜青川品学兼优，卫清明更是带着殷杰一起，硬是把一一个校学都没有读完的殷杰给补的考上了京城的大学。
上了大学之后，卫清明跟杜青川忙于学业，而卫清明更是拿到了公派出国的名额，他跟殷杰说好了，等他学成回国两个人就结婚。
杜青川跟殷杰大学毕业的时候，卫清明因公回来一趟，他准备要读学校的研究生，殷杰不能随他一起出国，只能在国内继续等待，好在那个时候殷杰已经参加工作，谁知道卫清明刚走没多久，殷杰发现自己怀孕了。
那个年代，未婚先孕能逼死人，殷杰没办法，只能求助杜青川，想让杜青川跟自己假结婚，然后去医院做手术。
而杜青川，则是考虑既然是假结婚，为什么不能把孩子生下来呢？这毕竟是一条命，殷杰考虑再三，就答应下来，之后给卫清明去了一封信，只是车马迢迢，又是隔了半个地球，那封信最终卫清明有没有接到，谁都不知道。
殷杰跟杜青川领了结婚证，把殷晓航生下来，之后一家三口就住在杜青川单位分的房子里，谁都不知道卫清明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很迅速的给全家办了移民，然后举家迁往海外，等到殷杰知道卫清明全家移民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年多了。
殷杰颓丧了好一阵，杜青川耐心的安慰之后，她才慢慢地缓过来，想要带着已经四岁的殷晓航好好的过日子，可是，殷杰的亲生父亲又从海外找了回来。
那个时候的殷杰，被各种事情刺激，本就有些绷紧的神经，终于崩溃，她跟父亲大吵一架，狠话说绝，一个伤心的离开这个国家，而另外一个，则是回家难过的哭了两天。
后来，殷杰的情绪越来越越不好，她自己也清楚，如果继续放任下去，她不仅会毁了自己，更会毁了杜青川，还有自己的孩子，正好那个时候，殷杰的父亲给殷杰来了信，想要让殷杰带着孩子去她那边，殷家的公司不能没有继承人，殷晓航是他们家唯一的第三代。
殷杰前思后想，终于下定了决心，跟杜青川离婚之后带着殷晓航出国。
那个国家，有自己曾经最爱的人，殷杰不愿意待在那里，把殷晓航交给父亲还有大姐之后，就离开去了欧洲。
殷晓航请的那位私家侦探费了很大的劲，在欧洲找了几位当年跟殷杰有交集的人，还有一位甚至是陪着殷杰去医院生的孩子。
殷杰当时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她的好友甚至想要殷杰生下孩子之后让殷杰将孩子交给她代为抚养，殷杰没答应，生下孩子之后请了一位友人帮着坐月子，照顾殷杰还有襁褓中的晓雨。
殷杰是个很要强的人，有事情习惯自己扛着，这样的人，往往会将很多负面的情绪压在心底，等到这些累计的情绪让她不堪重负的时候，只能爆发出来。
殷杰发泄情绪的方式就是喝酒，喝醉了哭一场第二天就好，可是，她却忽略了年幼的晓雨能不能接受这样的妈妈。
殷晓航苦笑一声，“思睿，我的过去你知道，晓雨的过去你现在清楚了，我们的妈妈，因为堪不破那个情字，让我们兄妹的童年过的如此不堪，我们，用了很多年才将童年的创伤治愈，如果当初他们没有这样阴差阳错，我们还会是现在的样子吗？”
钟思睿也不知道要如何劝说，他没有经历过殷晓航经历的事情，他不能说一些让殷晓航原谅卫清明的话，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个道理钟思睿还是明白的。
陈炀端起一杯酒喝了一口，笑着说：“殷总，人还是要往前看才可以，咱们活在这个世上，哪里都能顺心顺意？要我说呀，差不多就得了，人不就是活这几十年吗，到死了，两眼一闭两腿一蹬，谁还能知道死后是个什么样？”
殷晓航呵呵一笑，说：“那些经历如影随形，让人想要挣脱都不行，就算是想要放弃，不在意，心里过不去，陈炀，你说的也对，等我死了，我那些过去的事情在别人听来，也就是一些故事而已，我一直这样揪着不放，没有什么意思。”
钟思睿赶紧说：“大哥，你心里要不痛快，咱再喝点，你什么时候喝痛快了咱什么时候回去。”
陈炀端着酒杯，说：“殷总，我一定要把你陪着喝高兴了。”
殷晓航觉得自己不应该来喝酒，喝的晕晕乎乎的，觉得其实很没有意思，意兴阑珊的说：“我想差了，已经过去的事情揪着不放其实就是折磨我自己，算了，不喝了，思睿，麻烦你结账，送我回酒店吧。”
钟思睿答应一声，赶紧去结了帐，殷晓航走路已经有些踉跄，钟思睿扶着他，殷晓航轻轻的把钟思睿的胳膊推开，说：“我没事，真的，思睿，这点酒没什么的。”
陈炀酒量一向很好，到了酒吧外面，看时间还早，跟两个人告别之后，自己打车回家继续睡觉去了，殷晓航看着走远的出租车，对钟思睿说：“思睿，你身边有这样的挚友真好。”
钟思睿扶着钟思睿的胳膊，笑着说：“大哥，我有你这样的兄长，好友，也很好啊，我们三个从成立公司到现在，你帮我们多少了？”
殷晓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过去的事情，都TMD过去吧，我总想着我自己心里难受，等以后你们晓雨的孩子出生了，我就搬到你们这里，帮你们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