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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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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两千多家。

        本来以为“红木家具厂”也是其中普通的一家,但把车停马路对面,观察了一会儿,我发现不对劲。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晚上9点多钟了,但家具厂不断有人来,车一辆辆往里进。半小时内进去了二十六台车。

        老金点上根烟,说他第一次看见二十四小时的家具厂,我说我也是。

        我俩商量了一下,决定开车试试能不能进,打舵穿过马路,到了红木家具厂大门口,按了两声喇叭,大门开了。开进去后,门后站着一个保安,告诉我一直往里开,遇见建筑往左走。

        按他说的,我开车绕过两个小厂房,忽然出现一栋挺大的三层楼,楼前有一个大停车场,估计得停了一百来台车。

        我把车停下,和老金走向了那个三层楼。楼里是中式的装修,门口站着两排姑娘,都穿着高开衩的旗袍,见我俩进来,一起鞠躬,说欢迎哥哥回家。

        老金:“徐浪,你什么时候在这儿买的房子?”

        我说:“我刚想说就让你抢先了。”

        进了门,有服务员引我俩坐到大厅,拿上来一个项目表,又端上来一个果盘,说现在房间都满了,让我俩稍等会儿,看看服务。

        我接过一看项目名,简直是为老金量身定做的。金城汤池、金石按摩、金镶玉艳、金凤玉露、金洞寻钻、金醉纸迷、金猫探险、金龙出海、金枪消魂。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项目,但感觉都挺刺激。

        我问老金,一会儿有空房间怎么办,他进去还是我进去?

        他说要不就学新闻里,借口身体不适,离开该场所。

        我说咱都不愿牺牲,干脆直接找他老板聊吧,老金说成。

        叫来服务员,跟他说找老板。

        服务员听说和门口的抛尸案有关,去找了值班经理。值班经理打了一个电话,带我俩去了二层尽头的房间的办公室。

        “家具厂”老板坐在办公桌后,身边站了四个小弟,问我们知道什么。

        老金问他知道王耀辉吗?

        他说知道,刚进去。

        老金解释了一下,自己是王耀辉雇来的,正在查这个案子。“家具厂”老板联系了一个王耀辉的小弟,确认这件事后,问我俩想干吗。

        老金说我们正在找丽姐,她可能和门口的抛尸案有关——老板拿着丽姐照片,让所有领班认了一圈,确定没在这儿工作,也没人见过后,我和老金离开了这里。

        开车出了门,我说这挂羊头卖狗肉太牛了,隐藏得这么深,全万城都被扫了,它还开得这么好。

        老金说是,算做到极致了,可以自产自销,自己做的床直接让客人就用了。

        我说忽然想到一件事——这家具厂用过的家具,会不会当成新的卖出去,那买床的人也太背了。

        回到酒店,我和老金总结了一下。

        迄今为止,总共扔出了一个人头,还有四肢。分别扔在钻石酒店和红木家具厂。

        这两个地方的共同特点是,都是比较大、比较高端的会所。如果他们生意受影响的话,获利的应该是另外的高端会所。

        但“家具厂”老板说,现在除了他家,其他“娱乐场所”全关了——为什么还往他家扔尸块儿?

        老金说有没有这种可能,还有像红木家具厂一样,隐蔽性强、没关门的地方,它想把所有竞争对手都除掉。

        我说:“咱们找找看吧,去街上找那些机车党,他们可能知道,而且给钱什么都说。”

        第二天,我俩四处打听,还哪儿能“娱乐”。

        但万城街头就连机车党都被打击没了,街上的人群少了一半,平时排着队的饭店现在全是空桌。我俩只能开车满大街瞎转——深夜一点多,大排档都收了摊,街边忽然多出很多穿着清凉的姑娘,像忽然到了女儿国。

        我说:“不对啊,姑娘们不是都走了吗?”

        那几天,搜索平台做了个万城人口流向图,说有大量的人离开万城,去往全国各地。我本以为那是失足妇女返乡路线,但看见满大街的姑娘,忽然发现不对。

        老金看我经验太少,说:“那其实是嫖客的返乡路线,真的失足妇女工作地点被查了,都得在附近等消息,确定复工无望后才会离开。”

        这群姑娘确实是等消息的失足妇女,白天躲家里,晚上转转街,看是否能赚点钱。

        我俩开着车,到处打听可能抛尸的竞争对手——每见到一个姑娘就问,你姐妹多吗,工作的地方大吗。跟俩变态一样。

        沿街问了会儿,一个刚才聊过的姑娘冲过来,身后跟着六七个青年——她指向我俩,说:“就是他们!”

        那几个青年手里拿着棍子冲向我俩,我拧钥匙挂挡就走,但四面又冲出十多台摩托,把我们的车围在了中间。

        我摇上车窗,锁好车问老金,要是他们等会儿砸车,是否开车撞人冲出去。老金正考虑呢,几个骑着摩托的青年冲上来,在车前后轮扔了两个破胎器。

        我说:“得,甭想了,这回想防卫过当都没机会了,报警吧。”

        把车窗摇下一点缝,我说:“朋友们,没得罪你们啊,我已经报警了,你们最好快点走。”

        他们没管,几个人掏出锤子,没几下砸碎了车玻璃,老金叹了口气,说看来租车押金拿不回来了。

        玻璃碎后,有人伸手进来打开车门,我和老金被拽出去,一群人把我俩围在中间。

        因为听我说报警了,他们把我俩手绑上,按到两台摩托车上,离开了这个地方。

        二十多分钟后,车队开到一个城中村,我和老金被使劲拽下摩托,推倒在地。

        老金刚要开口说话,有人上来就给了他一嘴巴。

        我说:“你有病啊,打人干吗——”然后我也挨了一耳光。

        当时我俩手被绑着,对面站了群骂骂咧咧的人,特像被恐怖分子俘虏的士兵。

        老金问他们是谁,绑我俩干吗,但没得到回应。

        这时有两个姑娘跳出来,说:“就是他们,刚才问了一大堆奇怪的事,特别不正常。”

        姑娘指证完,又有几个骑摩托的青年上来说拉过我和老金,去了好多楼凤那儿,是踩点,绝对有问题。

        这时好多人冲上来踢我俩,骂我们杀人犯,说我们在装傻。

        他们在我和老金身上摸索,把东西都掏出来,用我俩的指纹打开了iPhone 5s,翻看里面的信息和照片。

        老金好言相劝,说手机你们要就拿去:“那个烟斗是小叶紫檀的,我盘十来年了,能不能还给我?”

        然后他又挨了两脚。

        抢走我手机的小伙看了两张照片,说:“怎么全是吃的?”又翻了几下,他兴奋地大叫了一声:“啊,他手机里有丽姐的照片,这肯定是他下一个目标!”

        有人问他丽姐是谁,他说是他邻居:“挺瘦的,没事整几口那个。”

        我见他认识丽姐,问他这是不是南城的城中村,他又给了我一拳,说我没安好心。

        挨了几顿揍后,我俩终于搞清了什么事——近几个月,住南城城中村的楼凤和站街女经常在接客后失踪,怎么也联系不上。和钻石酒店一样。

        和她们关系很近的机车党们自发帮忙找时,发现了一具尸体——**,身边扔着把锥子,脸上被划花了。

        因为职业原因,他们也不敢暴露,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报警,私下通知所有姑娘,有专杀失足妇女的变态,让所有人都注意点。

        今天,我和老金看似变态的打听方式撞在了枪口上。再加上有人证明,我俩寻找丽姐时曾到各个楼凤处踩点,嫌疑就更瓷实了。

        老金松了口气,让他们冷静点,说我俩手机里有最近的行程和消费记录——才来万城半个月,而且是被钻石酒店请来的,打听一下就能证实。

        他们看了手机里的消费记录和行程记录,我俩确实第一次来万城,那些女孩失踪时,我们在燕市——反倒是我俩来后,就再没女孩遇害。

        解绑后,老金一直在检查烟斗,我和丽姐的邻居商量带我们去丽姐家。可能因为打了我觉得愧疚,他答应下来。

        他把我们带到城中村里,一个二层楼——这个城中村里都是对外出租的自建房,长得基本一样。丽姐住在一楼南侧的房间,我们听见里面有声音,但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开。

        邻居小伙担心丽姐出事——在他的监视下,我拿铁丝打开了房门。

        一进门,我就闻到一股微甜的味道,老金也闻到了:“冰毒。”

        屋里开着灯,很乱,桌子上有泡面盒,旁边是矿泉水瓶自制的溜冰壶。丽姐双眼通红,躺在床上不停地说话,明显在毒品的幻觉里。

        邻居担心她有事,过去检查,这时老金拍了拍我,指了下墙角。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墙角有个带血的锯。紧挨着的是个冰柜,老金走过去,打开冰柜看了一眼,掏出电话就报了警。

        我跟过去看了一眼,马上就合上了——里面是一具尸体,没有头颅和四肢。

        丽姐恢复正常时,警察还没来,我们绑上了她的手脚——她的邻居已经跑到外面吐得不行了。

        她没挣扎,说抽屉里还有冰毒,问能不能在警察来之前让她再吸一点。

        我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吸毒?”

        她特别痛苦地求我们,说就想最后吸一次。

        老金奇怪,说:“你刚吸完,应该没什么毒瘾吧,为什么还要接着吸,你现在是杀人了你不知道吗?”

        丽姐不回答,就一直跪在床上给我俩磕头,求我俩让她吸一点。

        老金说:“这样吧,你回答几个问题,我俩考虑考虑。”

        她说行。

        老金问她,冰箱里的人是她杀的吗,为什么要把尸块抛到酒店外。

        她说因为吸毒。她没钱,需要多挣钱买毒品,但万城的生意大部分都被那些大酒店垄断了,客人不愿来城中村这种破地方,不来这里,她就赚不到“溜冰”的钱。她抛尸到那两个地方,就是为了影响客人的选择。

        我问为什么杀人:“就为了抛尸?”

        她说不是,死的那人是个毒贩,他俩一起“溜冰”,那个毒贩子可能吸大了,忽然开始打她。丽姐因为吸毒太多,有抗药性,先醒了过来。

        她发现对方红着眼在掐自己脖子时,忽然想到这个毒贩带了很多冰毒。把他杀了,短时间就不用买了。

        这解释了我们的一个疑惑,在人口流动这么大的城市,警方怎么在只有一个人头的情况下,快速确定死者的?可能因为贩毒,早被警方盯上了。

        最后,老金问丽姐是怎么染上毒瘾的,她说是2012年——她寄养在老家的女儿出车祸死了,她非常绝望,出去散心,到云南的时候,吃了一种叫“见手青”的蘑菇,中毒产生了幻觉。

        “见手青”是种牛肝菌,很多云南人有吃它中毒的经历,会产生很强的幻觉,一般是看见无数的小人。但丽姐的幻觉不一样——她看见了自己的女儿。

        被抢救过来后,她又吃了几次“见手青”,但都没用,最多只让她食物中毒住院。然后她想到一个办法,新型的毒品,也可以致幻,于是她开始大量吸食冰毒,希望在幻觉里能偶尔看见自己的女儿。

        在吸了一段时间后,丽姐发现自己有了抗药性,越来越难产生幻觉,只有加大剂量和提高频率才能致幻。为了能持续致幻,丽姐有时一天花几千元吸毒。

        老金听完,从抽屉里拿出一点冰毒,放在冰壶里点燃,递到了丽姐的旁边。

        丽姐深吸了几口,眼睛逐渐开始充血,说:“你们是好人,冰柜旁的架子上有个本子,是我从那毒贩兜里掏出来的,他不是什么好人,你们看看……”

        我走过去拿起本子,正要看时,警方到了,我随手把本子揣进口袋里,就忘了这事。一直到做完笔录从警察局出来,我忽然想起这个本子。

        我俩回到了漏风的车里,打开照明灯,一起沉默地抽了根烟。

        然后我掏出那个毒贩的本子。

        上面写着:

        2013年10月17日,雁湖街,19岁,一个……

        2013年11月6日,柏华小区,23岁、26岁,两个……

        2013年12月22日,红杏村,27岁,一个……

        2014年1月25日,长河村,26岁,一个。

        这些日期对应上的是那些失踪的姑娘。

        我忽然想起,我在架子上拿起这个笔记本时,旁边还有把锥子。

        后记:

        爱我,你怕了吗?

        你好,我是徐浪,《夜行实录》的作者。

        2016年4月,我开始了这个系列故事的写作,并发布在网上——很快,这些故事引起了讨论,赞赏和质疑都有。

        许多人觉得,夜行者的故事很好看,但有些黑暗和压抑,令人不适。对此,我的应对方法是:继续写,让你习惯这种压抑。

        这不是崩溃疗法。我这么做是因为:人类对恐惧、黑暗的反应是最真实和强烈的,这是天生的。而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直面。

        我为什么要写夜行者的故事呢?

        小时候,大人总讲一些可怕的故事(对小孩而言),大意是:你不听话,故事里的妖怪或坏人就会把你抓走。小孩听了故事,就记住了警告。被故事吸引是人的一种本能,吸引关注、感染情绪、留下印象。人喜欢听故事,喜欢转述故事,喜欢参与到故事中。

        中国古人面对未知的世界,给自己讲了个故事:盘古开天地,女娲捏泥人。犹太人则说:“神说要有光,便有了光。”小孩子总问父母,自己是从哪里来的。答案往往是,从小树林、垃圾场、海边等等地方捡来的。同理,当你跟别人讲一个道理,常常这样开头:“我有一个朋友……”

        瓦尔特·本雅明对故事下过一个定义:故事是来自远方的亲身经历。他的话里包含了故事的两个特点:

        1.故事不是你亲身体验和经常遇到的。

        2.故事听起来是真实的。

        在“真实”的故事中,体验未曾有过的经历,这就是故事之于人的魅力。我从小喜欢听故事和讲故事,尤其是都市传说类型的。

        十几年前,我上初中时,学校里忽然开始流传“割肾”的故事。我和朋友趁着课间和放学热烈地讨论了很久。晚上去姥姥家聚餐,听见姨父警告刚参加工作的表哥:生活检点些,不要向太漂亮的女孩儿搭讪,当心被割肾。再过一段时间,小区里一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