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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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宗回到星辰山的那日，星辰山上的建筑同太上长老记忆的一般无二。
高高的山门，依地势而建的建筑，弟子居住的院落四散分布，便是每一处的景致都没有变化。
分明他们被迫离开星辰山的时候，星辰山上已经是一片废墟。
不然无论如何，他们绝不可能放弃星辰山。
星辰宗是因星辰山命名的。
星辰山是修者界最高的一座山，星辰之巅是修者界最高的地方。
道宗的八道大师说星辰之巅夺取了他人气运，召集诸多修者，生生将星辰之巅毁去，连同星辰宗一起打砸。
宋京墨立在星辰之巅，苍老了许多的星辰宗宗主看见她同画卷上一模一样的脸，蓦地失了声。
原来并不是星辰宗遇到了贵人，是星辰宗第一任宗主渡劫归来。
救星辰宗于危难之际、风雨飘摇之中。
就像那位宗主曾凭借一己之力从无到有发展壮大起一个宗门，她以同样的方式，让星辰宗有了同整个修者界叫板的底气。
也是被她点醒，他才如梦初醒一般，想起了自己刚接手星辰宗时的初心。
要让宗门弟子的处境变得好一些、要想办法多弄一些修炼资源、要守住宗门……
后来，他除了做到了守住宗门，什么都没做到。
就连守住宗门，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是宗门长老和弟子们一起守住了星辰宗，而他更像是一个早早就落后了的迟暮老人。
他坚守着自己那些观念，并且将自己的观念和想法强加在其他人身上。
他没有学会前辈们的锐意进取，只学到了一星半点的如何去汲汲营营。
旁人或许是机关算尽太聪明，他最多是不自量力自作多情。
宗主愣愣的望着宋京墨，突然就要跪下。
宋京墨看着他，没有避开。
她受得起。
她创建星辰宗时虽然没有收徒，但是拿出了诸多传承，也多次指点门下弟子的修行。
没有师徒之名却近似师徒。
“弟子不配做宗门宗主，还请——”星辰宗宗主正要请罚，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托起。
“你临危受命，管理宗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这些年来，星辰宗屡次受到打压，你能带领宗门扛过来实属不易。”
“你只是没有想到最合适的方法。”
“虽然艰难了一些，但是挺过来了。”
“你能醒悟过来再好不过，当下没有人比你更合适做这个宗主。”
“若是觉得愧疚，便想办法去弥补吧。”
“将这些弟子培养成出色的修者，让他们有朝一日，也能问鼎大陆之巅，飞升前往高级位面。”
星辰宗宗主一开始还觉得愧疚难当，听完宋京墨的话，更是把头低得更低。
他都在想些什么呢？
祖师已经成功渡劫，随时都能飞升前往高级位面，他却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要提出辞去宗主之位请祖师接手宗门管理……
这样明显的事情他都想不到。
或许他是真的不适合做宗主吧。
“弟子过于驽钝，不善于管理宗门，还请祖师再宗门之中择出合适的人选担任宗主一位。”星辰宗宗主低下头，诚挚恳求。
宋京墨略带诧异的看了星辰宗宗主一眼。
她光看出他有所醒悟，却没看出对方醒悟得这样深，对自己还有了深刻认知。
她原以为，他会对宗主之位有所留恋。
仔细一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岔了。
星辰宗在招收弟子时就着重考察过弟子的心性和品性，不过关的根本不会进入星辰宗。
只是修者修炼天赋有好坏，在为人处世上的悟性有高低。
她看得出星辰宗宗主修炼天赋不差，如果余下的时间用来修炼、感悟规则之力，或许还有可能飞升。
“既然如此，那便在事情了结之后重新推选一位宗主接替你。”
“到时候你便潜心闭关吧。”
“星辰宗并不是你的拖累，你也不是星辰宗的拖累。”
“你愿意放弟子自由，也应该放自己自由了。”
宋京墨在星辰山下被取走的灵脉处放下了灵源布下了阵法。
若是能把灵脉找回，灵源还能滋养灵脉一二。
若是不能，有灵源在，时间长了也能生出灵脉来。
星辰宗弟子很快适应了在星辰山的生活，宋京墨恢复了星辰宗原来的一些制度，又补充了功法传承，偶尔指点一下弟子修行，更多的也没做了。
她在事情了结之后就会离开此方小世界，同这方小世界里的人有太多因果牵扯会不利于她转世重修功过的评判。
一月之期到的时候，赶往星辰山的各方势力和散修远远地看到那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通通停下脚步。
“竟然能将断裂的星辰之巅复原……实在是不可思议。”
“那日看到的景象就代表了那名女子所掌握的手段不凡。”
想到那日看到的那些眼熟的神魂，还想说些什么的修者又纷纷噤了声。
这一日，那些他们不知晓的真相应该会被公布。
那丑恶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应该也会被告知。
还有弟子的神魂……
众人忧心忡忡，又忍不住下意识相信星辰宗。
那可是星辰宗啊。
哪怕是跌落云端也不曾做过一件恶事的星辰宗啊。
在之前，自家宗门也是得过星辰宗的好的，可惜后来利欲动人心，一步错便步步错。
谁能想得到，当时是在与虎谋皮呢？！
当年的八道大师，一手组织了各方势力围追堵截星辰宗，将星辰宗逼至绝境。
若不是当时还有那么一丁点良知在，或许星辰宗早就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之中，后人或许连曾经存在过这样一个宗门都不知道。
若是没有星辰宗的人发现此事并擒住凶手，还正巧的让他们看了一场“蜕皮”大戏，他们如何也不敢相信，那个东西披着人皮，将他们一众实力骗的团团转，手里拿那么多人命！
“走吧。”
“不管是鸿门宴还是什么，我们总是要去赔礼道歉的。”
鸿门宴也得认。
如今星辰宗风头正盛一时无俩，便是过上十年百年，只要不再出现当年的祸患，就不会再有哪方势力能与星辰宗争辉。
星辰山山脚，长长的青石阶梯从半山腰的星辰宗大门直直铺下，让不少修者望而心生震撼。
“这便是星辰宗的问心阶了。”
一步踏上，便有一点青色的灵光亮起。
随后就再也看不到同行之人，只有眼前长长的阶梯，一眼望去都望不到尽头。
星辰宗的问心阶，曾经帮多少修者认清内心指引修成大道？
后来星辰宗成为众矢之的时，第一个被毁去的就是问心阶。
那些人撬开每一块青石，试图找到问心阶的核心。
所有人都认定问心阶是一件极品灵器，等到问心阶被挖毁，星辰山都被掘地三尺，都没有人找到一点头绪。
就仿佛那只是普普通通的青石台阶。
不光是外头来的修者走上了问心阶，星辰宗的弟子也在过问心阶。
谢恪走在青石台阶上，在淡淡的雾气里，他看到有什么东西闪过，然后便是一阵恍惚，突然就置身在一座黑灯瞎火的院落之中。
胸腔闷疼，喉间满是锈腥气，他低低的咳嗽着，牵动伤处，又是一阵咳嗽。
他感觉自己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也把淤血吐个干净。
谢恪看到了被扔到一旁的长剑，也感受到了院落中浮动的浓厚怨气和鬼气。
他受伤了，伤得很重。
怨鬼放了大招，召唤来了整座青山县的鬼魂。
这一次，青山县县令宅邸的后院院墙上，没有了在墙头坐着的嘴硬心软的小姑娘。
“宋宋啊……”
怨鬼狞笑着朝着谢恪走近。
院子里众多鬼魂也齐齐扑向谢恪，体型单薄的少年又闷声咳出一口血来，他催动体内灵力，护住脏腑，就地打滚滚向了长剑。
手握熟悉的剑柄，谢恪靠着墙，目光冷淡的看向恶鬼和众多被恶鬼控制的鬼魂，将手上的血抹上剑刃，低低的说了一声：“破！”
剑光刺破浓雾，破开迷障，指引出一条清晰地道路来。
手握本命灵剑的谢恪定定的望向那条道路的终点，没有那个爱说爱笑偶尔会闹别扭的小姑娘。
从修剑道开始，他便知道，这条路只能一个人走。
可是在刚刚好的时候，遇到了刚好能让他动心的人。
在青山县和从青山县回宗门的那段时间，是谢恪为数不多觉得自己是真真切切作为谢恪活着的日子。
不是为宗门，不是为宗门责任，更不是为了那些被加在身上的期望。
青山县里，他险些丢了命，但他不后悔。
要说后悔的话，就是没能在星辰宗里护好那个小姑娘，让她不得不选择尽快成长，来不及多开心一段时日。
谢恪垂下头，无奈的笑了笑。
当时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笨拙的守着人道歉。
现在懂了一些，却和放在心尖上的姑娘有了不可越不可平的高山远海。
可他还是在意她的喜怒哀乐，在意她的所有。
他见到了她的家人。
那是纯血的龙族，听闻原型可以遮天蔽日。
他们用审视的目光看他，里头并不带有敌意。
在发现宋宋对他没有半点男女之情之后，那目光便不带有任何含义了。
他们对待他就像对待宋宋的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朋友，谢恪却希望那样的目光能再久一些。
他也想让自己变得更优秀一些，至少要努力跟上宋宋的步伐。
世界之外，还有更大的世界。
天阶之上，还有许多的等级。
谢恪慢慢的想道：他能做的，也只有一步步往上了吧。
一个转世重修的天之骄子，曾经一手创立星辰宗又在之后挽救了即将覆灭的星辰宗，这样的人，是他能够触及的吗？
便是多注视一段时间，都有可能是亵渎吧。
谢恪握着剑，迈上一重重台阶，台阶尽头是星辰之巅，墨发黑眸一身玄墨色绣龙纹衣衫的女子站在高台之上，容颜还能看出幼年时的痕迹，人却不再是只需要他包吃包住就能拐走的人了。
看了一眼高台旁守着的几道身影，谢恪沉默着站到宋京墨身后。
星辰宗的宗主服用了六品养元丹，容颜恢复成青年模样，他穿一身深青色，容颜颇有几分俊朗，却只是谦恭的站在宋京墨身后，一副恭谨模样。
今日谢恪穿了身白衣。
白衣不是他惯常会穿的，练剑通常容易弄脏衣服，早晨练剑结束沐浴更衣时，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要换上这一身。
这一身是他听宋宋说起，年纪轻的女子心中往往有一个白衣翩翩足够惊艳时光的少年郎，下山时偶然看见，便毫不犹豫买了下来，之后一直放在储物符里。
白衣上用银线绣了些纹样，在日光下也闪闪发亮。
他抱着剑，目光专注的凝望前头的身影，又在即将越界之前收回。
山顶有风，星辰之巅的风尤其大。
将玄色的衣裙吹得裙摆后扬，与白色的袍子有片刻交叠。
谢恪低头望了一眼，心里想：这便是他离她最近的时候了。
宋京墨将“天道”所犯下的事情，桩桩件件道来。
语气平铺直述，目光平淡冷静，台下的人或情绪激动愤慨不已或维持着面上的镇定，她通通看在眼里，并不在意。
“以上，便是吾在此日要公布的真相。”
“飞升是假，害命是真；身份是假，截运是真。”
“如若没有旁的疑问，诸位便自行散去吧。”
“我宗那可怜的弟子，神魂如今在何处？能否由我将他带回去——”
“吾已送那些神魂入轮回间，待补全神魂，便会自行转世。”
对上宋京墨平静的目光，便是有再多话也说不出了。
修者们离开了星辰之巅，却没有离开星辰宗。
他们还想要知道星辰宗会如何同他们清算，又对修者界有什么样的打算。
这些事情，就是硬着头皮也是要问清楚的。
宋京墨不管这些，星辰宗宗主也要换人做，索性由诸位长老顶上，提前习惯一下宗主日常。
“宋宋，你今日便要飞升离开吗？”
宋京墨看向变得沉默许多的谢恪，摇了摇头，道：“飞升并不是离开，我是要回家了。”
之前没有记忆的她一手创立星辰宗，或许是有一点野心在里面的，但绝对不多。
放权放得也快，星辰宗离了她并不会如何。
只要后头的宗主在管理宗门上不出什么大岔子，星辰宗会一直待在星辰之巅，做天下修者趋之若鹜的第一宗门。
这样的小世界，没有天道维持秩序也不会出什么乱子，反而更能维持平稳。
修为到了便飞升去更高位面的世界，一路修炼一路升级，也没有什么不好。
宋京墨回到自己在星辰山的住所，将“天道”放了出来。
不虞抬手，冷声道：“清算。”
在世界之巅公布他的罪行并不是单纯的说给底下那些并不无辜的修者听，也是说给此方世界听。
曾经偏爱的气运之子，在飞升之时发现这方世界的天道极为弱小，趁机夺舍了天道，虽然意识混乱了许久，在过了许多年了，“天道”记忆恢复，开始着手针对整个修者界布局。
害了那么多的人，还夺舍过初生的世界意识，这样的人，死亡是对他的仁慈。
而因果清算从不仁慈，功过先相抵，余下的部分，奖赏一次性发放，惩罚却会慢慢进行。
将魂体投入因果灵狱，所有犯下的罪行，都会被一一清算，直到偿清。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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