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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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国缘一重新低下头, 看着小铁塞进他手里的钥匙, 犹豫了下,他再次开启了这个没有生命的机关人偶。
这个人偶本质就是用于实战, 六只手也是为了更好的展现出人偶原型剑士的刀势和速度。以小铁知道的信息来说,因为战国时代的那个剑士太过强大,只能用六只手臂才能堪堪达到那样的程度。
所以实际上, 缘一零式所拥有的除却战斗外的动作并不多, 会在第一次见到并且得到还这样一个机关人偶的拥抱, 只能说是巧合中的巧合。继国缘一呆呆地和缘一零式面对面这么跪坐着好一会儿, 目光无意识地坐落在属于拥抱的机关所在的位置。
可是最后他还是没有选择怎么做,而是在一片寂静之中,慢慢地收好钥匙离开了这个位置。
——虽然说了不止一遍了, 但是今晚的夜『色』真的非常美丽。
锻刀人的村子外围绕着一片树林, 树叶茂密, 继国缘一听着树叶被风吹拂而过时发出的沙沙声音,觉得心情都被带着平静了下来。
他还是没想明白缘一零式的来源,以及到底是被谁制造出来的。但是这样的疑问只能藏匿在继国缘一的心中,暂时无法找人述说。继国缘一从来都不是多言的『性』格。
夜晚的凉风将继国缘一在月下显现得不再那么像是火焰般艳丽的赤『色』长发略微吹起, 缘一零式的存在, 带来的情感比他自己想象的多且复杂。而在这种时候,在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时刻, 独自一人的继国缘一再次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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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一,你相信转世吗?”躺在床榻上,面容带着病气和苍白的男子这么说道, 他的目光无神地看着安静地跪坐在一侧的继国缘一。
“……转世?”继国缘一地回答显得有些慢吞,自从与沉睡之中苏醒,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保持着这样的状态。
而在后来,产屋敷耀哉让他明白,他还活在这世间的使命就是斩杀鬼舞辻无惨,所以继国缘一在前段时间才显得稍微精神了一点。
但是就像是满腔只有复仇之心的人,在完成自己的使命后,他们的世界就会再次空虚下来。继国缘一在做到了自己给予自己的这项使命后,也再一次不知道自己应当做什么。
这个时代早已经不是继国缘一所熟悉的战国时代,为了斩杀鬼舞辻无惨他可以忽视这一切,可是在结束之后,那种与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和时差感,让继国缘一这样对外界并不在意的人,都有些下意识的抗拒。
所以他把目光放在了产屋敷耀哉的身上,就算继国缘一再怎么迟钝,他也意识到了产屋敷耀哉一直在为他感到担忧。继国缘一实在是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别人费心,所以打算至少在对方离世之前,他一直都安静地保持着沉默,并不打算做出什么事情来。
只是继国缘一本人并不知道,他那双赤『色』的眼睛早已经将自己的想法全然暴『露』。那双并不像是恶鬼、也不像是野兽的瞳孔里,满是孩童一般的茫然,以及属于年老之人才会拥有的死寂。
继国缘一从不认为自己应该活着。
产屋敷耀哉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为此感到悲伤,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想要改变继国缘一的想法。
只是他的时间不够了,因为常年侵蚀着他的诅咒早已经让他的身体变得不堪一击,就算斩杀了鬼舞辻无惨解除了诅咒,他仅剩的生命也并不能让他坚持更久了。
产屋敷耀哉从来都不是为了这种事而感到犹疑的人,从一开始他就做好了自己会死亡的准备。他担心的从来都是自己的剑士(孩子)们,他担心在他离世后,这些孩子都无法接受这一点。
可是比起这些都有着自己家人,还有着寄托的剑士们,被战国遗留下来的继国缘一,却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就算和柱们相交甚好,但是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尤其是,继国缘一现在是鬼,他的生命和所有人都不同,等一个百年过去,他再次会成为唯一一个被留下来的存在。
产屋敷耀哉躺在床榻上,他的身体现在就像是重病的老人家,稍微有些差池就会消逝,但是他的脸上还是带着浅浅的笑容,“是啊,转世,你相信这个吗?缘一。”
产屋敷耀哉再一次呼唤出了继国缘一的名字,像是想要让对方于这个世界产生哪怕只是细微的联系。
继国缘一犹疑了一下,他回答道,“我的母亲,是一位非常诚恳的信徒。”
产屋敷耀哉笑道,“我是在问你,你的想法是什么,缘一。”
继国缘一陷入了沉默,他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产屋敷耀哉的眉眼间透着无法被忽视的温柔,他的声音很轻很轻,“那我换个问题好了,缘一,你愿意相信转世吗?”
拥有着赤『色』斑纹的鬼物这一次沉默的更久了,但是产屋敷耀哉却是一点也不急切,因为他知道这个像是孩童一般纯稚通透的剑士,是非常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
似乎世间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停歇了下来,继国缘一对上了那双被诅咒侵蚀,导致现在也并没有完全恢复的眼睛,他声音平静,“我愿意相信。”
产屋敷耀哉脸上的笑容似乎扩大了一些,“那真是太好了。”
“请这样相信下去吧。”产屋敷耀哉用着像是预言一般的语气说道,“你将会在未来,遇到你想找到的那个存在的。”
所以,请对这个未知的未来,产生哪怕只有一丝的期待吧。产屋敷耀哉在心中如此真挚地祝福道。
继国缘一也接受了这样纯粹的好意。
时间过得很快,对鬼而言更是仿佛眨眼而过。仿佛只是回过神,世间便是再次大变样了。比起沉睡着毫不知情的四百年,这一次,继国缘一是用着自己的眼睛亲眼见证的。
继国缘一身上战国那个时代的刻印终究无法被改变,但是他也开始学着接受着外界的一切改变。继国缘一学着这个时代的人类的礼仪和着装,他并非单纯地深居在什么地方,而是一直都在努力着适应着一切,哪怕这并不适合他。
他相信着产屋敷耀哉的话语,也履行着与产屋敷耀哉的约定,他抱有着并不强烈的期望,等待着产屋敷耀哉所谓的【预言】到来。
只是,他从未想过,这一天会来临的如此之快。
继国缘一绝不会忘记那一瞬间,那是他在最后,剩下的唯一慰藉。
鬼可以将自己的外形改变,但是比起某只可男可女可老可少的鬼王,继国缘一单纯就稍微改变了一下自己头发的长度。因为在现代,男『性』留着这样长的马尾还是少见的。不过就像是那双无法改变的竖瞳,继国缘一也无法将自己的斑纹遮挡起来。
他很努力地在融入着这个世界,所以在这种时候,就像是老年人想要学习着青少年的喜好,显得有些滑稽。
所以带着一顶鸭舌帽遮挡斑纹,时常会外出行走的继国缘一,给人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只是这个国家的人与人的关系之间非常淡漠,他们奉行着“不给别人添麻烦,不要打扰别人”的原则。继国缘一这样的存在在别人眼中,也并不算是多么特殊。
所以,在继国缘一像是感知到什么突兀地停滞在原地时,没人对他此刻的行为产生什么关注。
其实继国缘一一直都不理解,为什么鬼舞辻无惨会对他下这样的诅咒。因为当时与战国时代早已经过去了四百多年,继国缘一所在意的事物早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鬼舞辻无惨怎么可能会忽视这一点,强大的鬼王在最后用出的血鬼术名为【彼岸冥涂】,代表着地狱之花的诅咒,在生命最后所使用出来的诅咒,真的仅仅是继国缘一理解的那样简单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只是继国缘一却是时隔了百年才意识到这一点。
继国缘一看到了自己开始化为溃散的手指,就像是普通的鬼物进入了太阳的范围一般。但是继国缘一却没有时间关注这一点,他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用着急切的目光探寻着身边的一切。
但是他却在这一刻想起了鬼舞辻无惨在最后的诅咒。
【珍爱之物不可视,亲近之物不可闻,抵肩而过,相逢而不自知。】
这从来不是单纯的诅咒,谁都没想到,这竟会是诅咒启动的条件——鬼舞辻无惨知道自己无法轻易地杀死继国缘一,所以他做了双重的准备。
存于表面的诅咒吸引了继国缘一的注意,所以他没有意识到鬼舞辻无惨的后手,【彼岸冥涂】是最为残酷的刑罚,他会一直侵蚀着宿主的身体,却无法让人察觉到,而在其生命地最后将其拉进最为深渊的地狱。
当时出现在继国缘一身边的彼岸花便是邀请函。
而这个血鬼术,更为有趣的一点是,就是其发动的条件。
只要受到了这个诅咒,就算在侵蚀完毕之前活着,但是在遇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珍宝——最珍惜最在意的存在,那么在这一瞬间,原本不会被察觉到的诅咒条件就会被激发。
受到诅咒之人会立刻地意识到,你的眼前就是你最珍惜的事物。只不过,你看不见,你无法捕捉到。你会在你最珍爱的存在面前,失去生命,被拉进地狱。
而这个浮于表面的诅咒,鬼舞辻无惨当然知道对于继国缘一来说没有用。他是活了千年的鬼,他当然知道鬼的心中根本什么都留不下。
所谓的珍宝?那是什么。鬼舞辻无惨只会对此不屑一顾。
而如果真的有效,那对鬼舞辻无惨来说,那岂不是更好了吗?在生命的最后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对于那个男人来说,这才是最可怕的刑罚了吧。
反正不管怎么算,都是鬼舞辻无惨所想要看到的。
继国缘一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停下了自己的一切寻找的动作。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所遇到的到底是谁,但是他却知道自己所在意的事物有着什么。
他想起了产屋敷耀哉对他所说的话语,他们结缔的约定。在阳光下开始消散的鬼物,无论想的究竟是“太好了,他们可以生活在这样的世界”,还是其他什么五味杂陈的情感,都浓缩成了此刻无声的眼泪。
继国缘一在这一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脸上却是『露』出了这百年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那双眼睛中透着的情感像极了收到了礼物的孩童。
“——你在看什么?还是说我们漏掉了什么吗?继国同学。”
被喊出名字的继国岩胜回过神,他对着同样抱着新购置的社团物品的同学摇了摇头,“没什么。”
只是这么说着的继国岩胜,还是没忍住再一次回过了头。可身后除了热闹的商店和步履不停的行人外,什么都没有。
继国岩胜甚至不清楚自己是想要找到什么。
在身边社团同学略有些催促的声音下,继国岩胜顿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清单上的物品都已经购置完毕,接下去我们就直接回学校吧。”
怀中抱着一个大箱子的继国岩胜,听着身侧同学喋喋不休的话语,思绪却非常失礼地飘散了开来,落在不知终点的某处。
今天的阳光,好像稍微有些刺眼啊。继国岩胜无意识地这么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