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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时间长了花盆里铺了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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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潮』当时说的那几句话,总之很长时间内那辆摩托车和那个人都再没有出现在那条乡道上。虽然陈『潮』当时什么都不知道,但他那几句话会让人觉得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一个猥.亵初中男孩的中年男人,在这种小乡村里,只要有人说出去他就不用活了。

对方可能是没想到苗嘉颜会把这种事情跟别人说,毕竟像这么大的孩子都是对这种事情有恐惧的。所以陈『潮』当时尽管并没说什么,可仅仅是关于“已经有人知道了”的猜想,就足够让对方产生顾虑。

陈『潮』每天把苗嘉颜绑身上带着,虽然那人再没来过可也并没让人觉得多安心。

苗嘉颜父母都不在,平时家里只有爷爷『奶』『奶』,他自己本身又瘦瘦小小的,是个十足的弱势者。陈『潮』刚开始的生气劲儿过了,很多事情就慢慢意识到了。

苗嘉颜本身的特别使他在未来里遇到这种麻烦不可避免。

“苗儿。”陈『潮』看看在旁边抠纸上商标的苗嘉颜,叫了他一声。

苗嘉颜后背猛地挺直,开小差被抓了包,有点心虚地说“嗯”,低头接着写作业。

陈『潮』在他作业上敲了敲,问:“写完了吗?”

“还差点儿……”苗嘉颜低头做认真状,“马上了。”

“马上什么马上,你总共也没写几个字。”陈『潮』戳穿他,掀开他第一张卷子看底下,下面还压着好几张空白的作业卷。

苗嘉颜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写作业本来也不专心,而且这才周六上午,还不着急呢。

“写错了,”陈『潮』在他上一道大题上点了下,“你能不能走点心。”

苗嘉颜一看,推算结果明明算出来“1”,到最后写了个“-1”。

“哦哦,”苗嘉颜赶紧勾了重新写,“抄错了。”

苗嘉颜把那个小小的“-”勾了,陈『潮』说:“别勾一半,全勾了重写。”

“好好。”苗嘉颜只得全勾了又重新写了“1”。

陈『潮』叫他本来也不是因为这个,看苗嘉颜在这儿『迷』『迷』糊糊的模样,陈『潮』说:“要不你回你爸妈那儿吧。”

苗嘉颜都没反应过来,一下子愣了,抬起头:“……啊?”

“你在这儿跟个留守儿童似的。”陈『潮』说,“你没爸妈谁都欺负你。”

“我有……有爸妈啊……”苗嘉颜很无辜地说。

“你有爸妈但是他们不在这儿,”陈『潮』又说,“没区别,别人欺负你没人给你撑腰。”

苗嘉颜看着陈『潮』,没有说“我有你”这样的话,因为他们都知道陈『潮』不会一直在这儿。

他从来就不属于这里。

“你总不能一直在这儿,早晚也得有离开的一天。”陈『潮』说。

苗嘉颜本来并不爱听关于这个的话,但这是陈『潮』在和他说,苗嘉颜还是听得进去。

“等我走了你上学怎么办?”陈『潮』想想那条很长的两边都是棉花田的乡道,整条道上都没有几处灯,明年苗嘉颜也要开始上晚自习了,到时候只有他自己。

苗嘉颜被“等我走了”这几个字轻轻地刺了一下,睫『毛』不明显地颤了颤。

“到时候有人堵你你说你怎么办?”陈『潮』皱了下眉,“你害不害怕?”

“害怕。”苗嘉颜诚实地说。

“你越来越大了,你又不想剪头发,到时候什么样的人都找上你。”陈『潮』又说。

“我可以坐校车……”苗嘉颜低着头,轻声说。

“那你现在怎么不坐?”陈『潮』直接问。

苗嘉颜就又不说话了。

校车上不管他坐在哪儿,他的旁边都空着,没人跟他坐一起,宁可跟别人挤着坐。车上的学生总是指桑骂槐含沙『射』影地说些难听的话,第一次陈『潮』在路上看见苗嘉颜,就是因为苗嘉颜在车上实在坐不下去了,只能下了车。

“市里学校其实也这样,不一定能比这儿好,”陈『潮』倒是也没对市里的学校抱什么期望,“只是不至于有人堵你招惹你,你安全很多。”

陈『潮』给人的感觉一直像个很靠谱的哥哥,虽然他也才初三,但他身上始终有种跟这儿的孩子的“不一样”。他这样耐着『性』子跟苗嘉颜说这些,苗嘉颜也很认真地回答他。

“我不想离开爷爷『奶』『奶』,也不想要去我爸妈那儿,”苗嘉颜低声说,“我妈妈有点讨厌我,我爸也是。”

“那你可以住校,”陈『潮』说,“平时不回家。”

苗嘉颜没回应。陈『潮』自己说完突然也觉得让苗嘉颜那样离开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熟悉的地方,去到一个陌生的冷漠环境里,那样或许也并不是真的比现在好。

夏天过去了,秋天过去了,等到冬天下起雪来,这样隔着窗户喊人就又听不见了。

陈『潮』经常捡几个小石块放窗台上,想叫人了就拿小石头敲对面窗户,只要窗户一响苗嘉颜就知道了。

有天陈『潮』一个寸劲儿过去,苗嘉颜窗户裂了个纹。

苗嘉颜看着那道斜纹,开窗户小声跟对面说:“你给我窗户打坏了。”

陈『潮』说:“不可能。”

“真的,”苗嘉颜胳膊伸出来比划着那条纹,“裂了。”

陈『潮』眯着眼仔细看看,冲着光还真有条细纹。陈『潮』哭笑不得,苗嘉颜冲他比了个“嘘”。

从那之后苗嘉颜就往外面摆了个空花盆,让陈『潮』往花盆里扔着玩,这样就算投不准小石头磕磕碰碰的反正也能听见。

时间长了花盆里铺了浅浅一层底,里面都是小石头。

村里供暖都是自己烧,陈爷爷总是怕陈『潮』冷,到了冬天就烧得很足。即便这样一天里也只有下午过后才开始热,早上和上午都是冷的。早上起床时外面天都还是黑的,屋里又冷,陈『潮』一到冬天就变成起床困难户。

苗嘉颜早起头发都洗完吹干了,收拾完过来等陈『潮』一起上学,陈『奶』『奶』说:“还没下来呢。”

“嗯?”苗嘉颜往墙上的挂钟上看了眼,很意外,这个时间平常陈『潮』应该已经快吃完早饭了。

苗嘉颜背着书包上楼,见陈『潮』还在睡觉,赶紧叫他:“『潮』哥!”

陈『潮』睁眼,一下子反应过来,“扑棱”从床上坐起来。

“你怎么了啊?”苗嘉颜伸手去『摸』他额头,“不舒服了吗?”

“没有,睡过了。”陈『潮』站在地上,边说话边往身上套衣服。

苗嘉颜把裤子拿来递给他,问:“你还不穿秋裤吗?很冷了。”

“不穿,我没有秋裤。”陈『潮』已经穿好了,跑去洗手间,站在马桶前跟苗嘉颜喊,“书包装上!”

“好!”苗嘉颜帮陈『潮』把书包装好,装英语书的时候从里面掉了个信封出来。信封是天蓝『色』的,上面还画着卡通的小云朵。信封上的胶还没有撕开,明显还没被打开过。

陈『潮』向来招人喜欢,经常收到女生的情书。

苗嘉颜赶紧把信封夹回了书里,一起装进书包。

陈『潮』迅速洗漱过之后就下了楼,苗嘉颜拎着他的书包跟着。

吃早饭显然已经来不及了,陈『奶』『奶』特意一早起来烙的糖饼,让他俩吃完再走。

“时间不够了,晚上回来吃。”陈『潮』说。

“那装两张带着啊?”陈『奶』『奶』问。

苗嘉颜连忙说:“带着吧,路上吃,他不吃我吃。”

“我都装好了,你俩的我分开装的,放书包里等会儿到了教室吃啊?”陈『奶』『奶』装了两袋烙饼过来,递给他们。

陈『潮』已经走了,苗嘉颜在后面还跟陈『奶』『奶』说饼的事,陈『潮』远远地催了声:“快点儿!”

“来了!”苗嘉颜拎着两袋饼和陈『潮』的书包跟了上去。

陈『潮』在路上本来是不吃东西的,但苗嘉颜在他旁边吃得实在很香,一口饼一口豆『奶』,糖饼的香味儿在冬天的早上显得格外柔软。

苗嘉颜撕了个角递到他嘴边:“尝尝吧?”

陈『潮』下意识一仰头躲开,苗嘉颜说:“周围都没人,没人看你。”

可能是这句话起到了一定作用,也可能是苗嘉颜吃得太香了,总之陈『潮』最后把那块饼给吃了。

这是他来这儿两年半,苗嘉颜第一次见他在外面走路吃东西。苗嘉颜笑着问他:“是不是很香?”

说着又把豆『奶』也递了过去。

第一步反正已经迈了,之后的也无所谓,陈『潮』稍一低头,咬着吸管喝了一口。

不过陈『潮』能接受的最多也就是这样了,自己不拿,得苗嘉颜递过来,好像这样就能比自己拿张饼啃稍微洋气一些。苗嘉颜很乐意顾及他『潮』哥的城里架子,自己吃一口就记得扯一块递过去,一条乡道走完俩人就都吃饱了。

苗嘉颜每天被陈『潮』带着早出晚归地上学,日子变得平静而缓慢。

渐渐旳他们都快忘了那回事,那个小『插』曲再没被提起过。

直到有天放学他们又在那条路上听到了摩托车的声音,苗嘉颜还没反应过来,就一把被陈『潮』扯到了他跟丁文滔中间去。

苗嘉颜这才反应过来,攥住了陈『潮』胳膊。

“没事儿。”陈『潮』说。

结果这次真的只是别人路过,骑摩托车的是个婶婶,从娘家刚回来。

摩托车过去之后陈『潮』搓了搓苗嘉颜的头发,说:“等我走了你就坐校车吧。”

苗嘉颜没说话,反倒是丁文滔问:“上哪儿去?『潮』哥你上哪儿去!”

“上学啊。”陈『潮』说。

“你要走啊?”丁文滔看起来像是很失落,“你不在这儿上高中?”

“不,”陈『潮』手揣回兜里,说,“高中我就得走了。”

对于陈『潮』要走这件事,丁文滔的反应比苗嘉颜大得多。

他每天吵吵嚷嚷地不让陈『潮』走,说陈『潮』走了他就没朋友了。

陈『潮』让他磨得很无奈,说:“我这还没走呢。”

“那不是快了吗!”丁文滔一脸不高兴,“你走了我咋整!我天天干啥!中午谁跟我一起吃饭啊!”

陈『潮』说:“我在这儿也没跟你干什么。”

“那不一样!”丁文滔坐在陈『潮』后桌,晃着桌子说,“你走了我没朋友了!”

“你朋友不是遍地都是吗?”陈『潮』随意一接。

“那你看我和他们一起吃饭了吗?”丁文滔用手指敲敲桌面,“不都是咱俩一起吃吗?”

陈『潮』本来没再说话,他也安抚不了校霸大哥的失落情绪。过了几秒却回又头叫了声“小滔”。

“干吗?”

“我走了你帮我看着点儿啊?”陈『潮』问。

“看着点儿什么啊?”丁文滔拉着脸问。

陈『潮』说:“我小弟。也不用你干什么,你跟他一起走就行。”

“你媳『妇』儿啊?我不。”丁文滔利索地摇头,“你走了我不跟他一块儿走,别人怎么想我啊?再说我跟他一起走心里不得劲儿。”

丁文滔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愿意还是因为陈『潮』要走带着脾气才这样说,总之没答应。

陈『潮』问他:“一起走了这么长时间了你还觉得他有问题?”

丁文滔说:“我是觉得他挺正常的,但我觉得没用啊,别人还是觉得他是bian……”

一个字的音还没发完,丁文滔及时收了口。

但是陈『潮』还是因为他没说完的这个词,想到了那天晚上苗嘉颜躺在他房间地板上,闷闷地说“他觉得我是同类”。

在这个小镇里,苗嘉颜好像永远也摘不掉“变态”这个身份,尽管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因为留着长头发,夏天偶尔穿裙子。

下过雪的路面很脏,雪化了后地面上会有泥水。

苗嘉颜穿着小白鞋,走路小心翼翼的。陈『潮』走路不注意,鞋底甩泥甩得自己满裤子。

苗嘉颜尽管已经离他两步远了,还是被甩到了裤脚。

他看了看自己裤子上被崩上的泥,没说什么,只是又往外让了一步。

陈『潮』不知道他想什么,还问:“干什么?”

苗嘉颜没说你甩我身上泥了,只说:“地上太脏了,走近了溅泥。”

“我都一身泥了,”陈『潮』还说,“不差那一点儿。”

苗嘉颜只当陈『潮』是叫他回来,于是又挪了回来,还说:“没关系,我给你洗。”

陈『潮』看着苗嘉颜在他前面一步一步迈着走,鞋都还是干干净净的。苗嘉颜其实真的又懂事又听话,比别人家的“正常”小孩儿懂事很多。

陈『潮』突然伸手在他头上按了按,抓抓他头发。

苗嘉颜仰头看看他,见陈『潮』没想跟他说话,又安静地转了回来继续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