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如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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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老师, 这个眼神我们再走一遍。你要记住，你现在虽然是个纨绔, 但你内心对父亲的尊敬与儒慕，是不比其他人少的。如果你现在表演的情绪不到位，后面你这个人物『性』情感的转折与升华就会变得突兀。”《天歌》剧组的总导演对黎昭的表演一直很满意，甚至感到惊喜。
黎昭能接住老演员的戏, 私下里跟他们也相处得很好, 可是导演怎么都没有想到，黎昭卡在一场突出父子情的戏上。
“对不起, 杨导。”黎昭向导演跟对手演员道了歉。
“没事。”老戏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调侃道：“看来令尊在家里对你很严格，所以你看我的眼神, 才敬多于亲，是不是？”
黎昭抿着嘴角笑了笑。
“黎老师, 我们先休息一会儿, 你找找感觉。”杨导见小孩被自己连卡了好几次，也没有发脾气，从监控仪后面站起身，给黎昭找了个台阶下：“最近几天你拍戏强度大, 可能是太累了。”
黎昭朝导演笑了笑, 抱着小凳子找了个角落抱头坐下。剧组其他人知道他在找戏感，都没有上前打扰他。
虽然剧组没有人怪他，但黎昭知道，他不是因为累, 而是角『色』情感处理得不到位。
十岁以前，他心中的父亲形象，就是面『色』阴沉，喜欢喝酒，喜欢对他拳打脚踢。可能是老天突然发现他被投递错了家庭，老师与警察叔叔保护了他，把他从挨打挨骂的生活中拯救出来。
原来总是打骂他的父母，并不是他真正的爸爸妈妈。
也许课本里没有骗他，爸爸妈妈会带孩子去动物园，会给孩子买漂亮新衣服穿。他只是跟丢了爸妈，才没能享受这一切。
在福利院的岁月里，他有时候也会偷偷幻想，也许第二天早上醒来，就会有对恩爱的夫妻走到他面前，对他说：“对不起，孩子，爸爸妈妈不小心弄丢了你，我们来接你回家。”
后来虽然没有等到他们，但是在福利院的生活也很开心。每年都会有好心人来看望他们，还有其他孩子的妈妈，给他织了两件漂亮的『毛』衣。
他不懂得正常的父子间该怎么相处，所以在演戏的时候，『露』怯了。
“听说你一个镜头吃了十几遍ng？”宋喻穿着戏服过来，旁边有很宽敞的地方，他就是不坐，偏让助理端来椅子，让他跟黎昭面对面坐着。
黎昭抬头，一双明汪汪的眼睛看向他，脸上没有宋喻预想的羞愤或是脸红，这让宋喻瞬间失去了奚落他的成就感。
听说黎昭在片场发挥得不好，宋喻兴奋地从休息室冲出来，怕来得太晚，就没热闹看了。
被黎昭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宋喻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他别开头轻哼：“你看我有什么用，又不是我卡你的戏。”
“宋哥，父子之间是怎么相处的？”黎昭朝宋喻讨好一笑：“你能跟我说说吗？”
宋喻：“……”
上一次黎昭向他『露』出这种笑容，是在问他晚上要不要吃宵夜的时候。
“不就是那样？”宋喻把凳子往后拖了拖，他决定离黎昭远一点：“我家老头别的不多，就是钱多，我不犯错的时候，不仅父慈子孝还有大把的钞票，如果惹到他就只有鸡飞狗跳了。”
“那他会不会带你去动物园？”
“不会。”宋喻摆手。
黎昭恍然，原来也不是所有爸爸都会带孩子去动物园的。
“我小时候讨厌动物园，所以他们一般带我去国外知名游乐园。”宋喻时刻不忘见缝『插』针的炫富与装『逼』：“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打扰了。”黎昭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也不是很想知道，豪门父子情是什么样子了。
“啧。”宋喻只当黎昭是在嫉妒自己：“有钱人的快乐，是你想象不到的。”
黎昭把手背在身后，漫无目的地走在剧组的片场里，直到他看到一个群演跟家里人通电话，虽然群演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耐烦，但是他的眼神却很宁静，那是一种就算前路艰险，只要有父母在，就有避风港的安全感。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回头找到杨导：“杨导，我们再试试。”
“好，不要太有心理压力。”杨导安慰黎昭：“有时候状态不好，也很正常。”
“谢谢。”黎昭深吸一口气，走到拍摄的位置。
正式开拍，杨导让摄像师把镜头推进，点头道：“这个感觉有了，二号机注意黎昭的微表情。”
一场戏顺利拍完，老戏骨笑道：“小黎，你这是跟家中老父亲通过电话，找到如山似的父爱了？”
黎昭打哈哈应了过去。
随着春节的靠近，剧组的拍摄任务越来越重。黎昭饰演的这个角『色』，在历史上是有名的文官，所以台词量很大，每次拍完他都累得半死。
晚上跟晏庭通视频，他常聊着聊着就睡过去。晏庭似乎也习惯了他说睡就睡的生活习惯，他睡就任他睡。
有时候看他太累，就托人给他带些吃的喝的过来，所以尽管每天累成一条狗，黎昭也没瘦一两肉。
在黎昭拍戏的这段时间，《霸道女总》终于引来了结局，剧粉们嚎啕大哭，舍不得黎昭演的这个可爱角『色』。
有些『迷』上黎昭的剧粉想看黎昭其他的戏，在网上一搜，发现黎昭竟然没有别的戏。
仅靠着一部戏就一炮而红，这是什么天选之子？有个营销号为了蹭热度，把黎昭的剧照截下来，放到微博上，说什么转发这张黎昭的照片，就能红红火火。
这种微博看似帮黎昭刷了存在感，实际上很容易让路人觉得，黎昭现在拥有的一切来得都很容易，这对他长远发展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黎昭的工作团队注意到这点，当天晚上找来黎昭所有参演的影视资源，连夜加班剪辑视频。
“张哥，昭昭还参演过《侠君》？这部戏收视很好，可能是今年电视剧的收视率第一。”团队的工作人员翻看着黎昭的演出资料，忍不住为黎昭的工作量吸了一口凉气，就连看张小源的眼神，也带上了异样。
虽然圈内有周扒皮式的经纪人，但也没这么狠的。昭昭去年才十九岁，让他做危险动作的替身，就为了赚那点红包钱。
“外面都说，赵君楠在《侠君》里的角『色』完成度很高，没想到好几个我喜欢的镜头，都是昭昭替他完成的。”团队里有个小伙子很喜欢《侠君》这部戏，甚至还打算推荐赵君楠参演公司策划的一部大电影。
“赵君楠不是宣称，在《侠君》里很多高难度动作都是他完成，不喜欢用替身？”另外一个工作人员嗤笑一声：“艺人的嘴，骗人的鬼。”
“昭昭给赵君楠做替身的消息，现在不要放出去。”张小源道：“昭昭现在的人气，是靠着网剧起来的。赵君楠是一线流量演员，这次《侠君》热播，为他圈了很多路人粉，消息传出去别人只会觉得昭昭蹭赵君楠热度，反而给他招来反感。”
“张哥说得对。”剪辑师点头：“不过我们可以在这段视频里，剪一秒钟左右的侧面镜头，现在粉丝不会注意到这个镜头，但是等昭昭起来以后……”
世人仰慕强者，还会自发同情强者曾经受到的苦难与委屈。
赵君楠现在敢当着媒体的面，把所有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日后遭到反噬的时候，就别后悔。
张小源看过赵君楠的采访以后，心里也有些不得劲儿。艺人不愿意让粉丝知道自己用替身很正常，可是明明很多威亚与打斗镜头都不是自己完成，还在外面宣传自己多么敬业，多么不喜欢用替身，这就有些恶心了。
当初在《侠君》剧组，赵君楠口里说着有多欣赏昭昭，还说有适合昭昭的角『色』，一定推荐昭昭去试镜。后来他在剧组工作人员口中得知，当时《侠君》剧组里有个小角『色』，导演见昭昭打戏不错，就打算把角『色』给昭昭。谁知赵君楠听说以后，特意找到导演说昭昭不适合那个角『色』，此事便不了了之。
如果不是这个工作人员与赵君楠团队发生了些不愉快，这件事还传不到他耳朵里。
陈明明是黎昭的粉丝，虽然她家崽崽还只是个新人，但是她每天都会去崽崽超话签到刷数据，期盼自家崽崽能在各大排行榜上有一席之位。
这天晚上，她照旧在网上刷与黎昭有关的微博，然后就刷到了一个视频。
【没有什么成功是容易的，有些人表面上看着风风光光，背地里却是专业炮灰级演员】
点开这段视频，她看到了或出名或默默无闻的剧组名字。
昭昭这些剧里，演过太监、演过路人同学，演过调戏女主被男主一脚踹飞的地痞流氓，也曾一次又一次往泥坑里跳。看着昭昭穿着女主戏服，从泥坑里艰难爬出来，冻得瑟瑟发抖，陈明明心疼得恨不能钻进视频，给自家崽崽披上一件厚厚的外套。
可是她很快发现，这并不是崽崽最惨的经历。
被马拖着在地上奔跑，磨破整个膝盖，吊威亚时撞到屋檐，被兵器打在地上差点晕厥，每一个镜头，都是龙套替身演员的磨难史。
被她们当做心头宝的崽崽，原来过得这么惨。陈明明甚至不忍心看完整段视频，可是又忍不住一次又一次打开这个视频。
最戳陈明明心脏的，是视频最后，昭昭穿着洁白的衬衣，笑容干净地对镜头说：“你怎么了？”
最动人心的，莫过于历尽千帆，还一如少年。
这个笑，牢牢占据了陈明明整颗心脏，在这个瞬间，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叫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