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已校对】出了吊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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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吊脚楼, 深夜的村庄在明亮的月光之下早已变了模样。吊脚楼与吊脚楼之悬挂起了染成朱红与深红『色』的布条,各式各样的彩灯混杂在给婴孩玩耍的绣球、布老虎、拨浪鼓之类的小玩具之,长长的穗条串在一起, 系在那布条之上。
彩灯的灯光朦胧, 在红布条的掩映之下, 就连那团团光芒似乎也蒙上了一层细微的红『色』。而在红『色』的烛火与银『色』的月光之下,原本狭小的村庄路之上挤满了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人。
到了此时,即便是最迟钝的人也应该能察觉到不对了,毕竟这样处于幽岭之的诡异小镇, 又怎么可能真的能在几时辰之内便招揽来如此多的人?
而如若现在正挤在人群之中容满面,唱歌跳舞的人并不是真正的村民, 他……他的真实份又是什么呢?
“恩公,看, 那便是往娘娘庙去的人!”
吴阿婆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如今境况的奇异,兀自催促着季雪庭三人一同加入到那又唱又跳的队伍之中。
“好啊。”
这是季雪庭的回答。
“咝, 不是吧?她看上去也太奇怪了吧。”
这却是鲁仁万般不情愿的回答。
当然, 他没敢直接嚷嚷出来,只敢躲在季雪庭后小翼翼地嘟囔不停。
是啦,那参加祭礼的人看上去确实是怪的。
神幡竖起, 上面挂着那么多那么多细细红红的丝线, 每一根丝线上都系着一枚注生娃娃, 随着人群行动,丝线簌簌而动, 连带着上面那娃娃的也在不定地晃动,远看上去,就像是数吊死在线上的尸一般。
紧跟在神幡之后的人三两聚在一起排起了长队, 怀中,背上,都或抱或背着各种各样的注生娃娃,诡异的容笼在灯笼与祈愿灯的红晕之下。还有人在点香,细细的线香,比指还粗的黄香,掺了各种香木的熏香,都人点燃抱在怀中,烟雾代替了夜的瘴气,将所有人的形都染得模糊不清,影影绰绰。漫都是抛洒出来的切碎的红纸,也不知是做何用途,风吹得打了旋儿,红龙一般在队伍周围时聚时散。
“混沌太虚,开辟地……有情至深,再续前缘……血气氲生,勿忧勿忘……”
“嘻嘻嘻……”
“哈哈……妾好兴啊……”
“呜呜呜,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
缥缈的『吟』诵声伴随着数细碎的欢呜咽声一同传来,不多时那队伍便已□□到了季雪庭等人面前。
“恩人,来来来!”
这下再容不得任何人拒绝,吴阿婆脸上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垂之下,双如同铁箍一般死死抓住了看上去最为抗拒的鲁仁,将其一推向了那人中。
见状,季雪庭当即自往前一步,与衢同汇入了人流之中。
几乎是在踏入人群的一瞬,耳边的『吟』唱声瞬变得轰鸣作响。
带着浓重熏香的香烟甚至让季雪庭法完全睁开自的眼睛,只能朦朦胧胧地看到挤在自侧的『妇』人都在以一种癫狂的方式载歌载舞,挟裹着他一同前行。
“阿雪。”
恍惚,有人一拽住了他的。
“少安毋躁。目前来说这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季雪庭任由衢拽住自的,侧过去在他耳边轻轻说。
“莫怕,我护着你。”
衢的声音在轰鸣作响的歌声中变得有模糊不清。
季雪庭察觉到这烟气、光线还有歌声似乎都有『迷』『惑』人的作用,干脆屏息凝神,闭目前行以免受到干扰。
这么一路,了一小会儿,便察觉到他已经渐渐离开了村落,来到了幽岭的密林之中。
幽岭的密林自然与寻常的树林不同,不多时季雪庭便意识到他侧的那树其实也在蠕蠕前行,而且他的队伍中“人”数也越来越多……有东西混了进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也让季雪庭微微皱眉。
原本挂在他胸口那轻若物的注生娃娃,似乎……变得越来越重了。
虽早有预料,但是隔着白袍传来的那种湿润的血气以及婴孩特有的柔若骨的触感,还是让季雪庭生警惕。
而下一刻,他忽然听得一声尖锐怪异的低语,恰如幼稚孩童拿腔拿调,学着大人说话。
“阿雪,阿雪,你就当娘欠你的,是娘对不起你……呜呜呜……”
腔调陌生,但这句话的内容,却叫季雪庭微微皱眉。
他猛然睁开了眼睛,一低头,看到的却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三千年前那号称祸国殃民的贵妃娘娘的头颅怪异地镶嵌在尚未完全长好的婴孩的上,如今正如同猫一般用指钩着季雪庭的衣襟,攀在他的胸口。
“你爹之前,你就应了他的愿,当这皇帝吧!阿雪,求求你了……你爹年纪大了,他禁不起折腾的……”
那只怪物稚嫩的腔调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三千年前贵妃因为恐惧而沙哑的喃喃低语。
三千年前——
理国皇宫之内。
昔容光焕发,貌若人的贵妃娘娘,仿佛一夕之就老了。
几根白发从戴歪的发冠之下散落下来,搭在她的脸颊旁边。多来的恐惧忧虑让她真实的年龄渐渐显『露』出来,那张脸是这般灰黄,干枯。
季雪庭呆呆地看着自面前痛哭不已的母亲,却觉得那哭声仿佛一下子变得遥远。
『乱』局之中,宫人大半都逃了。
昔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如今竟然连点灯的人都没有,而也是一直到这时候,季雪庭才恍然意识到,原来自住的这宫殿哪怕在白里,也是这般幽暗,幽暗到血一般的残阳透过雕花窗棂『射』进来,映着宫中那错金布银的摆件陈设,也添不了半点光晕。
季雪庭听到自怔怔地开口,问着面前的母亲:“那人不可能放过留在宫中的皇帝的……父皇他怕死……我就不怕了吗?”
听到这句话,贵妃瞬哭声更盛。
“这怎么办……我知对不起你,我知大家都对不起你,可是,可是真的没办法了。你知你父皇的,他那般年老弱,我带出去的三万精兵乃是最后一点指望,只要太子争气,南面称王,最后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贵妃说得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
可那都是季雪庭早就已经想清楚了的算计,如今听来,也只是叫他觉得自的更痛了一。
是啊,他的父皇定然是要逃的,趁着叛军尚未抵达京城,就这么带着精兵,带着女眷、金银财宝和爱的大臣一路向南,总归还能有几安稳子过。
只不过,若是那样,他就必须要退位,皇城之中必须要有一位理国皇帝替他拖住叛军注意力。
而这人当然不可以是他最为满意的太子,因为到了南面,他还需要有人替他平定『乱』局,掌控残兵——这件事有且只有太子可以做到。
于是,替他去死的这人,就只剩下季雪庭。
毕竟他的其他几位皇兄之前光顾着与太子相斗,或流放,或死。
所以……
“我知的,娘,应该的……我哥比我厉害。”
季雪庭面上泪,只是说话时有哽咽。
“他比我靠得住。”
贵妃失声痛哭。
“我没什么别的本事,这么多年来一直躲在你和皇兄的庇佑之下逍遥度,如今也到了该报恩的时候了。娘,你别哭了,没事的,当皇帝就当皇帝吧,好多人想要当皇帝都当不上呢……只有一点,还请阿娘务必答应我。”
季雪庭勉力向着面前的母亲挤出了一容。
“这件事,绝不许让皇兄他知。”季雪庭抽了抽鼻子,“他够苦了,不要再让他为难了。”
…………
“唉……”
三千年后的幽岭密林之中,季雪庭对着已经滑落到他前的“贵妃”叹了一口气。
环顾四周,原本的喧嚣人群早已消失。甚至连那缠人至极叫人头痛的衢,也早在不知不觉中不见。
在他边的,只有幽暗到伸不见五指的密林。
就是那密林中的树木,看上去姿态却颇为微妙,细看之下,宛若数扭曲的人形缠绕而成,树根与树根之,甚至依稀还可以看到先前所见的村民衣裳和娃娃。
这倒是有失策了,显然有人十分了解庭仙人的行事规范,方才那扰人耳目的小戏,应当就是为了『逼』人摒弃五感以神念探路,实际上却刚好可以扰『乱』神念,将人引到这种地方再行杀招。
“这种聊的戏码,唉,对我真的没什么作用。那位九华真人难没有与你说明白吗?”
季雪庭中清明,表面上却做出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
他口中只趣,中凌苍剑却快如闪电,毫不犹豫地就朝着面前那怪物劈了过去。
那怪物倏然一闪,险而又险避开了莹亮剑光。
再抬脸时,贵妃面容早已如同暴雨淋得消融了的泥塑一般化开。
接下来与季雪庭一番缠斗之,那怪物的面孔时聚时散,偶尔也能勉勉强强凝成某季雪庭熟悉的人脸,但快那面容又会散开。
“啧啧。”
好不容易得了喘息,怪物倏然跳上一棵怪树,趴在树杈上望着季雪庭。
“你这人真是奇怪……”
它喉咙里忽然冒出了一陌生的话语。
“既然可以参加祭典,你中必然情怨似海……可怎么半点都引不出来?”
“抱歉啊,我觉得你应当是搞错了。在下可是修行情的人,若真让你引了什么出来,那才是糟糕。”
季雪庭面上容温和,中剑光不断,直接将那怪树削得宛若柴火棍一般,也不管那怪树枝丫断口中不断喷涌而出的殷红血『液』与痛苦呻·『吟』究竟从何而来,专致志追杀着那跳蚤般在密林中来回窜动的怪物。
那注生娃娃原本并非什么妖邪,而是一种以应感之物雕琢而成的引子,所以此时此刻,真正与季雪庭对招的,不过是某样东西附着在它上的神念抑或是分神而已。
不多时,怪物便渐渐落了下风。
不过,就跟许许多多的话本中说的一样,越是到了这时候,这种反派就越是要怪出声,再行保命之术。
“哎呀,是我失策了,我早该想到季仙君这等人,对自过去之事早已知悉甚多,确实法引得你动情动念……这样,不如让我来告诉你一你不知的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