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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彩云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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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闲谈之间,汽车停了下来,茶叶贩子赶紧招呼我们下车,说要去遮龙山,从这里下车最近。除了我们三人与茶叶贩子,同时在这里下车的,还有另外两个当地的妇女,一个三十多岁,背着个小孩,另一个十六七岁,都是头戴包巾,身穿绣花围裙。她们身上的服饰都是白底,当地人以白为贵,应该都是白族。不过这些少数民族并不是我们想象中整天穿得花枝招展的,不是节日,并不着盛装,加之这里各种少数民族都有,有时也不易分辨。

我本不想和这些人同行,但是热心的茶叶贩子告诉我们,在人烟稀少的地区,要结伴而行,互相帮扶照顾,这是当地的习俗。

Shrly杨以前工作的时候经常和美洲土著人打交道,知道外来的最好遵守当地的习惯,否则容易生不必要的冲突,于是便与这三人同行。

这里全是高山深谷,人烟寂寞,山林重重,走遍了崎岖山径,盘旋曲折。原来从下车的地方,距离遮龙山还有好远的路程,我这才暗中庆幸,亏得没跟这些当地人分道扬镳,否则还真不容易找对路径。

在山里走了有两个多钟头,终于到了遮龙山下。这里并没有什么民居村寨,即便有些采石头的工人也都住在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山下只有一处为来此地做茶叶生意的商人提供食宿的客栈,与我们同行的两名白族女人,便是这间彩云客栈的主人,她们是外出买东西回来。这里出山一趟十分不容易,所以要一次性买很多东西,大包小裹又带着个孩子,我和胖子学了雷锋,不仅背着自己的几十斤装备,还帮着她们拎米和辣椒,到地方的时候,已经累得腰酸腿疼。

客栈里除了我们六人,再没有其余的人,当地人很淳朴,外出从不锁门,有过路的客人经过,可以自己住在里面,缸里有水,锅中有饵饼和米,吃饱喝足睡到天亮,临走的时候把钱放在米缸里。这已经成为了约定俗成的一种行为,从没有人吃住之后不给钱。

带小孩的白族女人是彩云客栈的主人,是个年轻寡妇。十六七岁的女孩是她丈夫的妹妹,是汉族,小名叫孔雀,一双大眼睛,十分活泼可爱,穿上民族服饰,比当地的女子好看得多。遮龙山下只有她们这里可以歇脚住宿。从这里向南走一天的路程,产一种雾顶金线香茶,经常有客商去那边收购茶叶,每次路过,都免不了要在彩云客栈落脚。

老板娘对我们帮她搬东西极是感激,一进门就带着孔雀为我们生火煮茶做饭,没多久孔雀就把茶端了出来,胖子接过来一闻,赞道:“真香啊,小阿妹这是什么茶?是不是就是云南特产的普洱?”

孔雀对胖子说道:“不是的,这是我们本地山上产的雾顶金线香茶,用雪线上流淌下来的水冲泡了,每一片茶叶都像是黄金做的。你尝尝看,是不是很好?”

胖子说道:“不喝就知道好,也不看是谁泡的茶。”说着话掏出烟来,分给我和茶叶贩子,一边喝茶一边抽烟,等着老板娘给我们开饭。

胖子有意要在孔雀面前卖弄自己的学识,又摸出另一包红塔山来,对茶叶贩子说道:“兄弟你知不知道,抽烟也讲究搭配,咱们刚才抽的是云烟,现在再换红塔山,这可别有一番味道,如此在京城中有个名目,唤做塔山不倒云常在。”

孔雀对胖子的香烟理论不感兴趣,却对我们带的捕虫网很好奇,问Shrly杨:“是不是要去遮龙山那边捉蝴蝶?”

Shrly杨不愿意骗小姑娘,只好又让胖子出面解释,我担心胖子说话没谱,露了马脚,这种煽动革命群众的工作,还是由我这个有做政委潜质的人来做比较合适。

于是我告诉孔雀说我们这三个人,都是都来的,在自然博物馆工作,专门收集世界上的珍稀蝴蝶。这次就是专门来这里捉蝴蝶的,然后要制作成标本,带回北京展览,让那些来咱们伟大祖国的外国人开开眼,见识见识云南的蝴蝶是什么样的,不仅可以填补我国在蝴蝶标本等研究领域的空白,还可以为国增光,给国家创收。争取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在改革开放的新长征路上创造一个又一个的辉煌……从所有角度来讲,这件工作于国于民,都是千秋伟业,是一项具有战略性高度的尖端科研工作,其现实意义不亚于人类的登月计划。

想不到我这一番话,不仅让孔雀听得很激动,连胖子和茶叶贩子都听傻了。茶叶贩子问道:“买买撒撒,这样事硬是整得噶……我是说胡师啊,这蝴蝶儿还有这么大的价值了?那我也别贩茶叶了,和你们一并去捉好不好?”

一旁的Shrly杨戴着太阳镜,听了我对孔雀胡侃,强行忍住不让自己笑出来,看她的样子真有几分像是国民党的女特务,好像正在嘲笑我,看我怎么收场。

我暗道不妙,这回把话说过头了,急忙对茶叶贩子说:“这个嘛,革命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革命分工不同,倒腾茶叶也好,捉蝴蝶也罢,都是为了四化建设添砖加瓦,少了谁都不行。咱们都是社会主义的螺丝钉,要是老兄你放下本职工作去捉蝴蝶,那咱们全国人民也不能光看蝴蝶不喝茶了,是不是?其实外国人也喜欢饮茶,茶文化源远流长,在全世界都有广泛的茶文化爱好者,中国人民的老朋友———西哈努克亲王就很喜欢品茗,所以说倒腾茶叶同样是很重要很有意义的工作。”

这时候孔雀的嫂子招呼孔雀去帮着开饭,我也就趁机打住不再说了。胡乱吃了一些,便独自到客栈外用望远镜观看遮龙山的形势。只见那最高的山峰直入云霄,两边全是陡峭的山崖,绵延起伏,没有尽头,也分辨不出山顶聚集的是白云还是积雪。这里的云雾果然很多,而且层次分明,山腰处就开始有丝丝缕缕的青烟薄雾,越往高处云团越厚,都被高山拦住,凝聚在一起,整个遮龙山的主峰,像是位白冠绿甲的武士,矗立在林海之中。

山下林海茫茫,瀑布森林千姿百态,一派美丽的原生自然风光。这附近的山川河流,与人皮地图上所绘大抵相同,就在这大山林海后面的山谷深处,就是我们要找的献王墓,至于墓里面究竟有没有雮尘珠,实在没有任何把握。

想起那种邪恶的痋术,还有路上所见石俑中密密麻麻的蛆虫,心中对献王墓不免产生了一点畏惧的心理,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已经到了遮龙山前,那便有进无退,后面的事就只有祈求摸金祖师爷保佑了。

茶叶贩子明天一早要出去收购茶叶,饭后就直接进里间抓紧时间睡觉歇息。胖子与Shrly杨吃完饭,也出来散步,同我一起抬头望着前方的大山。要想倒献王墓,如何翻越这座高耸入云的遮龙山,就是一大难题,见了这险峻巍峨的山势,三人都是愁眉紧锁。

当初瞎子等人是找了位当地的向导,经过艰险跋涉才越过雪山,如果没有向导上山,是十分危险的,但是我们刚才问了彩云客栈的老板娘,上过这座遮龙山的当地人早已经死光了,这些年,传说山上闹鬼,根本没人再敢上去。

正在我们苦无对策之时,却听孔雀说:“想去遮龙山那边的山谷捉蝴蝶,遮龙山下有条隧道,可以放排顺流从山中穿过,用不着翻山。不过那边有好多死人,经常闹鬼。”

如何进入虫谷,在人皮地图上标注的路线共有两条,一是从遮龙山上的风口翻越;其二是沿着蛇河绕过遮龙山,这条路线要穿越一片存在于澜沧江与怒江之间危机四伏的原始森林,虽然在地图上直线距离不算远,但是进过原始森林的人都应该知道,实际上要比预计的行程长十倍或二十倍以上,而且其中有些地方存在沼泽,那简直就是绿色地狱。

这两条路线都不好走,相比之下只有翻越海拔三千米以上的遮龙山比较可行,但是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冒险翻越雪山,也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出师未捷,就全部折在山上。

这时听孔雀说还有条近路,便忙追问详情,孔雀只知道个大概,我们只好又去找老板娘打听。老板娘告诉我们,遮龙山(当地人称为哀腾,是无尾龙的意思)的底部,有很多密如蛛网的山洞,传说都是古时先民开凿的,以前有叛乱的土匪占据其内对抗官兵,官兵对山内复杂的地形束手无策,只好把所有的洞口都用石头砌死,把里面的人都活活困死在了里面。以后每当耍海会的时候,把耳朵贴在遮龙山的岩石上,就会听见山体中阵阵绝望的哭号声。

当然这只是当地民间流传的一个传说,至于山洞修建于哪朝哪代,是谁建造的,有什么用途,里面的匪徒是什么人,是否是当地少数民族反抗压迫剥削,揭竿而起,还是究竟怎么样,到今天已经没人能说得清楚了。

但是直到近几年,有人采石头现了一个山洞,里面有溶岩,还有条地下河,这条河一直穿山而过,流入遮龙山另一端的蛇河,水深足可以行使竹排,而且有这条水路,就不用担心在纵横交错的山洞中迷失了路径。由于地形平缓,水流并不急,去的时候可以放排顺流而下,十分省力,回来的时候需要费些力气撑着竿子回来,总之比从山上翻过去要方便很多。

最后老板娘嘱咐我们,从那里过去虽然是条捷径,但是那条山洞的两侧,有很多奇形怪状的尸骸,没人晓得那是什么时候死在里面的,胆小的人见了会被吓出毛病。倒是有几次有人放排从山洞中穿过,但是一来那边的虫谷有很多瘴气,二来也没有人烟,去到那边也没什么意义,最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人过去了。如果想抄近路,还需要多加小心才是。

我对老板娘说:“这倒不用担心,我们去那边的山谷捉蝴蝶做标本,是为人民服务,我们都是唯物主义者,怎么会怕死人。既然有近路,放着不走是傻子,更何况曾经有人成功地穿过去了,说明里面没鬼,有可能只是古时候先民墓葬之类的遗迹。”

我想起刚才在门口见到门上有军烈属的标志,就再向老板娘打听,原来孔雀的哥哥是牺牲在前线的烈士。我这才想到,南疆战火至今依然未熄,这次来云南,有机会的话应该去看看战友们的陵园,可不能总想着财就忘本了啊。

另外我还跟老板娘商量,附近有没有什么人有猎枪,我们想租几把防身。老板娘让孔雀从里屋翻出来一把“剑威”气枪,是一支打钢珠的气枪,当年孔雀她哥哥活着的时候,就经常背着这支气枪进山打鸟。老板娘心肠很好,愿意免费把枪借给我们,也不用押金,回来的时候还给她就可以。

我略有些失望,本来觉得最起码也得弄把双筒猎枪,这种打鸟的枪跟玩具差不多,但是接过一看,觉真是把好枪,保养得非常好,而且不是普通的小口径,可以打中号钢珠,射程远,枪身也够沉够稳,别说打鸟了,打狼都没问题,唯一的缺点是单,每次击之后,都需要重新装填。

现在有胜于无,一时在附近也弄不到更好的枪械,于是我把枪扔给胖子,让胖子熟悉一下这把枪,“剑威”暂时就归他使用了。

我谢过老板娘,当天晚上三人就在彩云客栈中过夜。这一晚我和胖子睡得很实,什么都没想,把一路上的奔波劳苦彻底丢开。真是一觉放开天地宽,直到转天日上三竿,Shrly杨揪着耳朵把我们叫起来,才极不情愿地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