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虚弱的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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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月老的工作宝典，那肯定非姻缘簿莫属。姻缘簿是月老的本命法器，里面记载了所有凡人的姻缘状况，什么时候与什么样的人结缘，什么时候缘尽分开，什么时候又会与有情人终成眷属，全部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有人可能会问，既然凡人一生的姻缘是早就注定好的，那为什么非得有前面的瞎折腾呢，不能直接把最后在一起的有情人牵到一起吗？
这种一步到位的想法确实挺省事，但却是个瞎扯的主意，就好比人终有一死，可也不能一生出来就去死是一个道理。对于凡人而言，每一段姻缘都是促进他们成长的必要过程，如果没有前面的体验，那么遇到真爱时也一样不会有好结果。
如果说姻缘簿是剧本，那么凡人就是剧中的演员，哪怕结局早就定好了，演员还是要把剧情从头到尾演一遍，绝不能直接跳到结局。如果说姻缘簿是一个游戏地图，那每一段恋情就是晋级的关卡，不一步步打通关提升等级，最后遇到终极大boss的时候就不够等级刷了。
这么解释完，大家应该就清楚姻缘簿的重要性了吧。
要促成一段姻缘，除了要有姻缘簿外，姻缘线也是不可或缺的工具。而月老其中一项极为重要的工作，就是负责编织姻缘线。
每一条姻缘线都是由9999条用特殊术法生成的细丝线通过特殊方式编织而成的，生成细丝线的方法非常讲究，对法力的微操要求极高，该用多少法力是一分不能多，一分不能少，必须相当稳定的持续输出才能做出一条。编织时也不是随意把一簇细丝线拧在一起就成的，怎样交织怎样打结都有一定规则，可不能乱来，否则编织出来的姻缘线就会失去作用。
听完之后是不是觉得月老的工作很简单，似乎只要掌握了编织姻缘线的方法，然后照着姻缘簿的记录牵线剪线就行了？呵呵，事情可没有这么简单。
之前已经介绍过，金仙因凡人信仰而生，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满足凡人的期望。也就是说，换个神仙用同样的手法编织姻缘线，由于其他神仙的法力中没有姻缘相关的信仰，所以他们制造的红线都不可能产生链接姻缘的作用。
这也是月老明明这么虚弱，但还是要坚持工作的原因。
还好编织姻缘线讲求的是对法力的控制而不是法力本身的多少，即使是现在的月老，完成这项基本工作也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他能做的也只剩下这个了。
曾经的月老也是个法力高强的神仙，弹指之间就能编织出数十万条姻缘线，轻抚姻缘簿就能知悉世间姻缘事，广袖一挥就能撮合无数有缘人，清理无数缘尽事，真真是世间姻缘都逃不过他的法眼，号称绝不错牵一段姻缘，绝不错放一段孽缘。可惜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如今的月老别说“日理万机”，连编织姻缘线也极为勉强，究其原因，其实就是凡间对月老的信仰越来越少，很多人已经不再相信爱情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些都是有迹可循的。
古时候，凡间的月老庙比米行都要多，十个村子里总会有一两座月老庙，信徒们有事没事都会到月老庙去求上一求，希望月老能眷顾一下自己或者家人，让他们能早日觅得有缘人，幸福美满地过一辈子。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月老的信徒逐渐流失，相信姻缘的人越来越少，求姻缘的人就更不用说了。或许是时代的变化让爱情变成了奢望，或许是眼光的开阔让人们的观念发生了改变，又或许是一个个让人心寒的情感恶例让越来越多的人对爱情望而却步，反正不管是什么原因，信徒的流失导致不少月老庙日渐荒废，到了今天，想找出一座正儿八经的月老庙已经很难了。
月老的法力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减弱的。这个减弱的过程不是断崖式般突然锐减，而是以一个非常缓慢且难以察觉的速度在变化着，等到月老和玄墨银雪发现问题时，情况已经相当严峻。
这也不能怪他们心大迟钝，毕竟月老原来的法力极高，用法力的机会又不多，稍稍减少完全不影响使用，所以压根没有注意到这种变化也是正常的。
就好比一个有数百亿身家的富豪平时只是粗茶淡饭过日子，如果不是每天都把自己的财产数一遍，想发现财产减少确实不太可能，只有等他们惊觉自己的钱不太够用了，才会反应过来，哦，原来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个穷光蛋。
月老就是这种情况，如果再恶化下去，他这位已经存在了上万年的金仙恐怕就要面临消失的危机。
这样的结果自然不是香火琳宫的神仙所期望的，没有了月老，他们宫里所有神仙都会变成无主散仙。能力强的也许还能到别的宫殿当神官，又或者到金阙任务中心接些零散任务养活自己，能力弱的就唯有听天由命了，运气好一些还可以去当仙奴，运气不好的就要流落街头，面临被其他神仙欺负到元神俱灭的危险。
现在的香火琳宫就像是一家面临破产的百年上市企业，员工本以为这是个金刚钻饭碗，却没想到公司也有摇摇欲坠的一天，金刚钻竟然也会出现裂痕，这是何等的天雷滚滚才能泼出的一盆狗血啊。
所以最近宫中上下都有种浮躁的味道，有的仙已经在想后路，有的仙正在为自己的处境忧心，有的仙倒是想如往常一样认真工作，但却心不在焉老是犯错。此时便有几个仙奴凑在一起说些闲言碎语。
仙奴甲八卦地说：“月老的身体好像越来越差了，你们说他不会真要消失吧？”
仙奴乙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搞不好哦，我听在玉清宫的朋友说，现在凡间都没什么人拜月老了，如果真的没有了信徒，金仙可不就要消失嘛！”
仙奴丙满脸愁容地叹息：“以前好像还从没听说过金仙会消失的，唉，不知道咱们将来会怎么样。”
仙奴甲倒没仙奴丙那么担心：“咱们就是仙奴，勤快一点还是能在别的宫殿找到工作的，就是不知道别的神仙有没有月老那般好说话。”
仙奴乙对离开香火琳宫却是抱了极大期待：“哎呀，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想去玉清宫，经常听我朋友说元始天尊有多帅多好看，要是我也能时常看到他就好了。”
几个仙奴不知道，他们的对话已经被躲在一旁的玄墨和银雪全部收入耳中。
作为月老座下唯二的神官，玄墨和银雪的身份就相当于公司总经理，他们听了一半就默默地离开了，并没有斥责或者安抚仙奴。因为他们非常明白，除非月老能在短时间内恢复法力，否则说再多也只是徒劳。
此时的银雪和玄墨已经恢复了人形状态。
银雪身穿红色飘逸的窄袖铢衣，脚踩红色皮靴子，头上挽了一个松松的低髻，其余头发则披散在背上，由于发色浅淡，绑在髻上的红色缎带便衬得多了几分艳丽。可这满身喜庆的颜色也掩盖不了她脸上的担忧，平常总是含笑的嘴角已经弯不起来，语气中更是多了些不知所措：“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月老的身体越发虚弱，他是不是真的会消失呢？”
玄墨同样是一身红色绸缎窄袖长袍，腰系同色革带，脚蹬红色皮长靴，蓬松的长发用红色缎带随意扎着。他面无表情，从脸上倒是看不出内心真正的想法，只是眼神中的柔软却出卖了他，很明显地，他对月老的情况也是相当忧心的：“嗯！不过天界可从来没有金仙消失过，我想肯定有办法的。”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自我安慰，对他极度了解的银雪又何尝听不出他是压根没有办法呢。长叹一声，只能说道：“还是先去看看月老吧，那些仙奴都伺候得不太尽心，我担心月老会看出端倪。”
玄墨对银雪的话那叫一个言听计从，完全没有反对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便跟着她一起往月老居住的院子走去。
香火琳宫是一个七进的大宫殿。第一进是会客厅，两侧是门房和茶水房；第二进是办公厅，两侧都是存放资料的厢房；第三进是内厅，平时用来休息的地方，两侧是厨房和药房——神仙没有饥饿感，也不需要用食物来维持生命，所以吃东西的目的一般都是为了满足口舌之欲或者为了食物中的附加价值，例如增加法力或者疗伤之类的；第四进是月老居住的院子，两侧是放置月老私物的杂物间和近伺仙奴居住的地方；第五进是玄墨和银雪的院子，他们倒没有近伺仙奴，除了月老外一般也不会让其他人到他们的院子；第六进是库房，香火琳宫的东西全部都会放在这里，两边厢房住着护卫，负责看守库房物资；第七进是仙奴和护卫们居住的院子。
除了这几处，宫内还有前后以及两侧四处花园，花园中亭台楼阁林立，有种满紫色睡莲的池塘，有清幽雅致的竹林，有七彩的花海，每处景色各不相同，各有特色。刚才仙奴们就是在某座假石山后闲聊，正好被经过的玄墨和银雪听到了。
穿过花园便可以从侧门进入月老的院子，玄墨和银雪在侧门前站定，努力换上平时的轻松表情后才走了进去。还没跨过侧院门，银雪悦耳欢快的声音已经传进了院内：“月老大人，我们来看您啦！”
听到声音，坐在摇椅上的月老便放下手中的红丝线，满脸慈祥地看着院门方向，直到两个红色的身影出现才笑眯眯地说：“天气这么好，你们怎么不去玩呀？”
银雪一蹦一跳地来到月老身边，习惯性地蹲下来把下巴搁在月老的膝盖上，圆圆的眼睛从下往上看着月老，那神态有些惹人怜爱，让月老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
玄墨一直跟在银雪身后，语气冷静地代为回答道：“不放心您，也没心情玩。”
月老虽是白发白胡，但样子却没有老态，即便被称为“老”，其实看样子也就一个中年美大叔而已。他一身宽袖白袍，脚穿白色皮靴，脸上永远是慈祥温和的神态，让人看之忘忧，自然而然就想与他亲近。
他依旧是乐呵呵的温和神情，重新拿起红丝线编织起来：“我没事，你们无需太过担心，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别因为我的事影响到你们。”
看到有东西在眼前晃来晃去，银雪下意识就伸出手指摆弄着红丝线的尾巴，边玩边嘟着嘴抗议：“撒谎，您看您织姻缘线的动作都变得这么慢了，哪是没事啊！”
月老也不辩驳，只转移话题问：“你们今天就要耗在我这里啦？工作都完成了吗？”
玄墨微皱起眉头，这种回避问题的态度就已经说明一切了，如果情况真的乐观，月老又怎么会生硬地转移话题呢。
他挥手在腰间的乾坤袋前一抹，转眼间一个蟠桃就出现在手上，他把托着蟠桃的手递到月老面前，冷着脸说：“工作早就做好了，回来时顺便在蟠桃园给您买了个蟠桃。”
月老抬头与玄墨对视起来，见玄墨神情坚定，一副他不把蟠桃吃了就誓不罢休的架势，叹了口气，无奈地接过蟠桃，在手上掂了掂，然后才苦笑一声：“你们又何必浪费钱呢，这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而已，留着钱，将来可能还有用处呢。”
银雪却撒着娇懒洋洋地反问：“咱们成仙之后除了偶尔到天仙酒楼解解馋或者到炼金所做些趁手法器外就没有什么用钱的地方，将来会有什么别的用处啊？现在让您恢复法力就是最重要的事，花这些钱怎么能算是浪费呢？”
月老知道他们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所说的用处，无非就是万一他真的因为没有信徒而消失了，他们还有钱到聚仙宫租个住处，至少不用流落街头。
虽然他在天界有不少朋友，但他清楚这两个小家伙的性格，或许是原身的天性使然，他们不喜欢束缚，不喜欢被规矩绑住，甚至有点我行我素，离了香火琳宫，他们还真的很难再找到这种纵容他们的主宫了，唯有做一个无主散仙才能继续过着这般自由的生活。而想做个自在的散仙，钱就是不可或缺的东西了，没钱在天界也一样是寸步能行的。
不过这是他们的心意，就算知道没什么用，月老还是扬起温柔的笑容，大口大口地把蟠桃给吃掉。只是吃完后还不忘再次提醒：“下次别再花这些冤枉钱了。”
银雪撇了撇嘴，权当没有听到，自顾自地说：“我们还在金液灵泉买了些泉水，请天仙酒楼的师傅做了道汤，据说这汤能固本培元，对你的身体肯定有好处的。对了，之前在炼金所那边订了一件能稳定元神的法器，估计这两天应该就做好了，到时拿回来后你得不离身地带在身边哦。”
月老很无奈，非常无奈，只要是与他身体状况相关的问题，他们就从来不会相让。他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那是一天比一天虚弱呐，也不知道能熬到什么时候，反正他已经看开了，既然凡人已经不再信仰他，那他消失了也是符合自然规律。
他这幅认命的态度让玄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手一挥，一个直径20公分，高30公分的巨型汤盅就出现在手上，玄墨一把伸过去，干脆利落地说：“喝了！”
这么一个大家伙突然怼到面前，月老不由自主就后仰了15°，眼睛从斗鸡眼重新聚焦，这才看清眼前的东西是个大汤盅。他有点瞠目结舌，惊问：“这就是那道汤？这么多？”
玄墨也是真腹黑，本来这一大盅汤是打算让月老分三天喝的，但看到月老一副交代身后事的态度，完全没有积极的求生欲望，他心里有点生气，便闭口不谈原来的打算。
月老看到玄墨这架势和他颇为强势的命令，就以为他是要自己一次把汤喝完了。神仙虽然没有饱腹感，但吃了有特殊功效的食物后也是需要炼化的，否则身体照样会不舒服。这就好比你在记英语单词，一次性看太多肯定会头昏脑涨，如果不把看到的单词消化，脑子里就会非常混乱。
月老颤抖着双手不情不愿地接过大汤盅，瞪了玄墨一眼，觉得这家伙太没有仙情味，又看了看银雪，发现这小乖乖竟然猫性不改正专心地玩着红线，明白自己反抗不过，最后只能苦着脸把汤全部喝完了。
确定月老真把汤全部喝完，玄墨才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小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