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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巢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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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地震有人说是地下有只喜欢睡觉的大牛,睡醒的时候打了个哆嗦。也有人说是大地曾经被神仙弄破,碎成几块后,块和块之间游移时互相碰撞产生的。也有人说是地下鬼怪的能量存在的太多到没地方藏,就要释放出来。总之这么一种自然现象,在当时是不被人们所理解的,是非常了不得的大事,在汉朝皇帝要下罪己诏求老天原谅。

两个孩子犹犹豫豫地往家走,钓竿丢了,装鱼的篮子因为用藤条栓着涵鱼倒是还在,鱼还有一小半,只是两人现在浑身湿透,估计晁妈妈的一通数落是少不了。

快到家门,两人对怎么应付阿娘统一口径,远远听到一阵生气的喝问声。窦扬听得耳熟,赶紧拉住晁钊,告诉他那些人很危险。然后像邢义教他的那样,两人隐蔽着往家里摸去探个究竟。

原来田府三人把任务搞砸,人没抓到自己这边还死了一个,不敢回去禀报。只得再次远远地尾随,跟踪搜寻以图有所转机,但又不敢太过靠近。而朱安世更是把断腕之仇怪到邢义诸人头上,加上自己断腕初愈,需要借三人之力,四人组成新的团伙,倒也相安无事。

朱安世等人游荡在广袤无垠的西域大地上,像是一片乌云,给这片祥和的土地蒙上了不祥的阴影。但物以类聚,每到一地也总能拉拢到一些当地人在他们不断怂恿和物质诱惑下狼狈为奸,为他们提供线报,一起做坏事。

前段时间,他们打听到邢义等人之前探访过“月氏”,猜测到月氏是他们可能都目的地,逐渐地沿路一边劫掠一边往月氏新地来。之后不久,四人在南疆发现郭解行踪,四人大胆北上寻找。

这天他们来到月氏的贵霜部,恰逢地震,天塌地陷之后各地屋宇门窗破坏严重。蔡密趁机到处抢夺东西,没人的地方不告而取,有人但受伤的拿了扬长而去。不菲的收获以致最后几个人都加入。有时即使村民人多在救灾,他们也趁火打劫,不发财白不发财。

这天他们走到一处偏僻所在,但房舍建造的相当不错,当是一户殷实人家。蔡密透过被震塌的围墙观察,发现主人在院子里忙碌修葺房子,女主人牛高马大,正打算放弃,然后他就发现了角落的马车!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蔡密一阵狂喜,大声呼叫同党。院子里的晁鲁图和丘金娜看突然冒出个矮胖子大呼小叫,好像还有同伙。

朱安世等人一拥而入到小院,一看角落的马车都明白了。一打眼色,各人迅速搜索一番,没有发现其他人。

众人回头围住正想质问的晁鲁图,朱安世冷酷地说:你说出和这马车一起来的小孩,还有两个一高一矮两个混蛋在哪里,就可以活!

晁妈妈看他们横冲直撞,踩坏了药圃,还踢翻晾晒的货架,生气:你们什么人,出去,这里没你们要找的人。他们回长安路。推搡往上凑到佘鸾。

晁鲁图心知要遭,让对方知道家里没其他人,家里没人只会让这伙人更加肆无忌惮。自己又不习惯说谎,无从抵赖,干脆闭口不说话。

朱安世用新装了个铁钩的“手”摸了摸下巴,兀自不信:“不可能,那人中了我一掌,必死无疑。”

晁妈妈可就骄傲了:“有我家男人出手,没有什么都有可能。”

晁鲁图:“完了,这憨婆娘是把什么牌都往外打,这么说不坐实了和对方对着干吗!赶快抱朴守拙呀!”

佘鸾努力地嗅着鼻子,似乎想嗅出空气里长安人的残存味道,嗅着嗅着,就往丘金娜身上靠去。

晁鲁图急火攻心,怒斥道:“无耻之尤,尔家无母无女乎?”

丘罪一晃身子,看像要撞向佘鸾,却中途拐了个向,一下到了晁鲁图面前,“唰”地扇了晁鲁图一巴掌,一颗后槽牙飞出,瞬间满口是血,丘罪桀桀怪笑:“什么之乎者也,老子给你个痛快……痛快。”

正不可开交之际,门外蹄声传来,出现三骑,骁勇异常。一人体格瘦峭,一个满脸络腮胡,魁梧。另一人猿臂蜂腰,弓箭手。看到院子中有人,貌似还在争执什么,就驻足观望。

朱安世回头想找这次同来的那个月氏人问话,看这三人是什么路数。却见那月氏人远远地不敢靠近这座院子,料想是在外放风,也无暇细想,蔡密只得上前交涉,吼道:“我等奉命办差,在这里解决私家事务,外人不要干涉。”

马上三人冷冷地看着他,既不说话,也不离开,甚至眼神都不互对一个,显然是磨合已久的狠角色——你一个汉人跑到这里办差?办差什么时候又成了处理你家家务事?

蔡密尴尬了一瞬,但计算着还是尽快处理院子里的事,回头向朱安世低声道:“点子有点硬,不过好像不想过问咱们的事。”

院子里佘鸾专找软肋下手,一摸晁妈妈臀部,啧啧赞叹:“我就喜欢这种好生养的,桀桀桀……”晁妈妈怒火中烧,挥臂狂砸,但哪里是油滑的佘鸾的对手。

佘鸾的淫笑声中,那络腮胡大汉咬牙切齿,脸色铁青地低声对同伴说道:“我要宰了他!”刚想出手,听得清瘦汉子咳嗽一声,大汉知道意思,只得勒住辔头,静观其变。

书中交代,这三人正是伊丽水北岸的乌孙人,领头的是乌孙太子,络腮胡大汉是他的右大将,而猿臂蜂腰的是炎侯赤风靡。乌孙人每每遇到大风雪或其他极端天气就会派出精锐巡查,一是救助本族受灾受困居民,二是救助路途中其他族的行旅客商,如果有愿意留下的,也收留下来。倘若是小孩,更是如本族子弟一样培养,以求迅速扩张人口。

这次地震,乌孙那边用的多数是游牧帐篷,损失不大。而月氏这边渐转农耕定居,屋舍坍塌不少,死难伤者难计其数。但太子可不是来管月氏人是死活——这些只是屡次毁坏他家园的人。他们几路人马,各自分头行动,只收留妇孺,特别喜欢孤儿。

朱安世暗暗皱眉,看来只有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只要不在外面的一马平川之地,不管在这院子房屋里,还是到了山林湖泊,自己都不怵那种骑兵。

晁鲁图看丘罪进来后眼睛就没停止过搜索,但凡有个瓶瓶罐罐,就要去细看一番,嗅探一下,意料他是个贪杯之徒,嗫嚅道:“我有美酒……就在……”引得丘罪倾耳细听,在伤势和弱不禁风模样的掩饰下,晁鲁图把一枚银针迅速插入醉鬼的致命穴位。

名医可以活白骨,也可以杀人于无形,别把医生不当屠夫……不对,别把医生不当做战士,杀人名医从此要扬名立万。

佘鸾看丘罪倒地身亡,佘鸾先是不信,以为他又在醉拳里创出什么古怪高招。但朱安世很快发现了蹊跷,暴起一顶一反拧,顷刻卸下晁鲁图胳膊,一撕袖子,把掉落下来的针筒踢起,腾空暴露漫天银光,晁鲁图才疼的忍不住一声闷哼,但表情肉眼可见地痛苦。

“不!”晁钊看母亲受辱,再看父亲受创,终于抑制不住,大喊一声,福崽也随即冲出,朝朱安世扑去。窦扬一把没能捂住,知道要糟,赶紧拉住懵懂往前冲的晁钊,叫道:“你在这里,我去引开他们。”冲出躲身都石头堆,往右边小树林跑去,边跑边冲着朱安世大骂:“没人性的畜牲,走狗,你家少爷就在这里。”

朱安世看到窦扬身影,一阵狂喜。他现在只担心小孩之后还有埋伏,赶紧向孩子身后观察一番,发现再无其他人,低喝道:“去抓住他。”蔡密刚和乌孙人交涉,就在门口,离的最近,自然就近就去捕捉窦扬。朱安世眼看福崽扑到,不慌不忙,后撤一步,福崽咬空,然后朱安世右手一扬,铁钩挂着福崽下颚把它甩出。福崽摔的极重,想要挣扎爬起,伤口汩汩流血,前脚一趴,再次摔倒,眼看不能活了。

当两个孩子一出现,太子眼睛一亮,扣马上前一步,另两人心意相通,各自移动,却是占据了最佳进攻位置。窦扬一跑开,晁钊就本能地哭喊跑向父母,而田府诸人只关注不断詈骂挑衅的窦扬,没人管他。

朱安世心狠手辣,不留余地,现在己方损了一人,对方多一个人就多一分麻烦。杀完福崽,顺手一掌拍落晁鲁图胸前,再不停留,以最快速度反向乌孙人冲去。

晁鲁图被一掌击在前胸,嘎啦声起,胸骨悉数断裂,满是污血的口里再次大口大口喷出。晁钊和晁母同时悲呼,晁钊在悲鸣声中,窒息般的恐惧再次袭来,翻江倒海般淹没。眼角迸裂,他努力看清眼前一切,怕错过一个细节。

晁妈妈把丈夫抱在怀里,泪眼婆娑,晁鲁图很想开个玩笑,但只说了个字:“野……”晁妈妈心意相通,知道丈夫要说什么,涕泪俱下:“爷,你很爷,呜……”晁鲁图不想妻子悲伤,转向晁钊,用尽最后的气力,断断续续道:“要……要保护好自己……要学好武……艺。”

晁鲁图溘然长逝,晁妈妈放下夫君,边叫“小钊快跑!”一边拿出拼命的气势,反扑撕咬,只想为孩子争取一点逃跑时间。只是这时候佘鸾已经收起淫心,严阵以待,一扇敲到太阳穴,晁妈妈瞬间萎靡,扑倒在地。

顷刻间,父母双亡。一阵狂风呼啸着席卷而过,吹得四周的荒草沙沙作响。晁钊颓然昏倒,今天的他,经历太多,身体和精神都大大超支了。

另一边,窦扬看有人向自己扑来,转身就逃,眼看就能进入旁边小树林了,脚下加快,由于紧张,脚下一绊,反而摔倒了个大跟斗。

乌孙太子看这两孩勇敢,有智谋,又有情义,表现出异常的智力和忍耐力,大是中意。“救孩子。”话出口时两腿早已一夹马腹,向斜前方窜出,同时手里的飞去飞来器也是斜斜挥出。

飞去飞来器,又名回旋镖,是自远古传下风靡千年魅力不减的狩猎工具。它在出手后,除了飞行还在不停自旋,利用两翼旋转带来的空气流速的不同,受不同的力能够改变方向。有经验的投手可以做到掷出后好像已经被你轻易闪避飞过头了,但它却拐弯回来直削你后脑勺。

朱安世如鬼魅般穿梭,链子锤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直扑太子。他从对方只言片语中直觉这个瘦峭汉子生带头的,擒贼擒王,而且看他扔出的怪武器全没准头,大抵是个银样镴枪头。

眼看太子就近在咫尺,朱安世忽然觉得后脑发凉,寒毛倒竖,心道“不好!”赶紧就地打滚,躲过脑后致命一刀。暗恨自己手腕新伤,终究是慢了对方一步,起身再看那奇门兵器又回到对方手里,无心纠缠。朱安世也是算得上半个枭雄人物,当断则断,一旦发现偷袭太子已不可为,马上更换目标,转向炎侯赤风靡卷去。

这赤风靡猿臂蜂腰,躲在后排疯狂输出,箭箭不离要害,如果要逃跑,这个家伙也是个大麻烦!

赤风靡射中佘鸾咽喉,抢了式靡的生意,正自得意,不料朱安世突然变向向自己杀来,弓箭的优势在外围远程狙击,现在失了先机,对面那人已到自己马腹,只得挥弓照头向他劈下。

那右大将式靡却管不上同伴的得意,也顾不上他身陷险境,当蔡密一经追向孩子,拔马便赶。式靡利用狼牙棒的重量和高居马上的力量优势,猛烈地砸向蔡密的算盘。蔡密那算盘克制诸多神兵利刃,唯独惧怕这种钝器。蔡密抵挡不住,最终被狼牙棒连算盘带脑袋砸得粉骨。

在远远处望风那个月氏人,原本追向窦扬,见形势不妙,试图逃跑。但右大将早已发现了他,纵马而上,照样一棒下去,那人登时销账,栽倒在黄沙中。

战斗就此结束。

右大将随后如叼羊一般,掠起地上的孩子,放在鞍前,拍拍肩膀以示安抚,然后得意洋洋地调转马头。接着他就发现炎侯躺在地上,而太子低垂着头,单膝跪在他身前,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原来朱安世到了赤风靡马下,铁手勾住马鞍,翻身就上了马背,链子锤一绕,就缠住对方脖子,然后拽着一起从马的另一侧滚下。

就这么被马匹挡了一挡,太子失去目标,等到策马绕前,看得朱安世骑坐炎侯身上,挥钩向赤风靡脖子挂落,太子肝胆俱裂,飞镖向朱安世削去。那朱安世已经拔起铁钩,看回旋镖到,赶紧侧身闪躲,但还是慢了一步,一片左耳被削的飞起,血肉横飞。朱安世就势侧滚,从围墙缺口处向院子外窜出,太子无瑕伤敌,滚身下马,直扑赤风靡,那朱安世几下起落,隐匿不见。

此战田府三人战死,朱安世被削去耳朵后逃逸。乌孙一人死难。

夕阳的余晖洒在战场上,映照出一片惨烈的景象。右大将打开赤风靡的行军囊,从里面默默取出赤风靡的睡袋——人在就是睡袋,人走了,就是殓尸袋。

马革裹尸,不外如是。

死者无惧,生者无悲。晁钊悠悠醒转,跟着窦扬给赤风靡磕头,像郭源那样,这是用生命守护帮助过自己和家人的人。

巢毁卵未破,希望还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