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再到石溪村(钟林峰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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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闭着眼睛等着救护车到了医院,被推进急救门诊,医生先给我检查了心电图,显示我是窦性心律不齐,然后建议我做进一步的检查。
医生说,需要做二十四小时动态心电图,然后再做个核磁,就知道具体是什么问题了,现在看起来可能有点像是传导阻滞,建议有医保的话最好办个住院。
这些医学用词我都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我一点也没放在心上,毕竟我跑出来是为了找小妍。
我趁着排队等做核磁的功夫,从医院里面偷偷跑了出来,还好提前准备了一番,穿了从家里带的衣服帽子,简单“伪装”了一下,成功跑到了停车场。
李金刚安排的车已经提前停在那里了,我按照他微信上说的车牌号找到了车。
李金刚听说我要连夜去和庆的石溪村,还贴心的给我整了个他的健康码,说,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这边有什么事他随时帮我盯着,一旦有消息他会立刻通知我。
我和李金刚在这之前说实话不算交情深厚,除了在殡仪馆共事过一段时间之外,其余的时候我们都没怎么聊过,没想到这个人能这么仗义。
我知道他们就是靠这个吃饭的,别人仗义,我也不能让别人白干,就想着要给他转账。
李金刚回我说,亲闺女的事,什么钱不钱的,快点儿去吧,而且这个时候,你可比我更需要钱。
说的也在理,现在赶上疫情阶段,我家里又出了这么多事,加上这段时间我在公司经常性的请假,说不好什么时候工作就保不住了,这一去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而且小妍也还没有找到,那个绑匪要是突然说要赎金的话,我还得到处凑钱去。
我也就没有再跟李金刚客气,只是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恩情。
经过一夜的长途奔袭,还有李金刚的健康码截图,我一路过关斩将,终于在第二天早上八点半,赶到了石溪村的高速休息站。
我下车看了一眼,这可能是全国最破旧的高速休息区了,公共厕所门口拴了条大狼狗,旁边摆着吃饭、停车的提示牌,饭店大厅全都锁着门,里面堆着许多柴火。
我正往里面看的时候,有个小女孩端着钢筋盘,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边吃面条边从厕所里走出来,半边脸长满了黑毛,看到我就说:“上厕所一块钱。”
这种病叫“黑毛痣”,我在书里面见过,一般都是天生的,不过在现实里见到还是第一回。
我把女儿的视频给她看了下,问她有没有见过视频里的小女孩,她摇了摇头。我又问她认不认识这间屋子在哪儿,她想了想,指着高速公路对面,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的却是一片荒野。
十二月份的地里只有麦苗,再远一点的地方,高高低低的房屋轮廓就是石溪村的所在地。
我打电话给之前来石溪村认识的疤哥。
疤哥一听是我,声音特别洪亮,让我在路口不要动,他这就过来接我。
没五分钟的样子,疤哥斜跨着一辆带后斗的老旧三轮车,出现在村村通公路上,老远就看见他那排大白牙。
他下了车,指着三轮的后斗说:“宝马这几天借给别人接亲去了,村里路不好走,你把车停在这里,坐我后斗上,我载你进村。”
我停好车,跳进疤哥的后车斗,“嗒嗒嗒”的跟着疤哥回了石溪村。
白天的石溪村仍旧显得非常诡异,不少墙上都有乱涂乱画的痕迹,我能辨认出的有两条:“落后永远挨打”和“举报电话xxxxxxxx”。但是这次跟上次来有一些不一样,村子里在外面的人很少。
我问疤哥,村里的人都哪去了?
疤哥说,去村里议事了。
疤哥家的房子在石溪村不算好,是少有的红砖房。他停下三轮车把我让到堂屋里,从耳朵上抠了根烟扔给我,问我咋回事?
我给他看了绑匪给我发的视频。
疤哥看完视频后,咂了下嘴:“不对啊,这位置显示的好像是高志明家老房子的位置,可是那个老房子老早就被烧掉了,怎么会又出现的?”
我问疤哥,高志明自从一九九九年离开石溪村之后,有没有再回来过。
疤哥想了一下,告诉我说高志明在二零一二年的时候带着一个女人回来过,当时还在村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因为高志明开了一辆漂亮的蓝色宝马车。
高志明回到石溪村后发展了几年事业,生意做得很大,还盖了个特别漂亮的小别墅,现在还在大桥边上。
他最后一次回来是二零二一年春节的时候,背上背着一口大黑锅,趴在村口的路边,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快不行了。
后来火化的时候的骨灰里烧出了一根铁钉,火葬场里的人说这是南方赌场经常用的杀人手段,应该是得罪了什么人了。
“他火化的钱,还是我找村里的人凑的,人也是我看着死的,所以你当时给我看监控照片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问疤哥:“高志明在村里除了你还有什么别的亲人吗?”
疤哥摇了摇头,说他和高志明其实也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平时两人走得比较近一些,高志明家在石溪村是外姓,知道的不多。
我提出想去看看高志明的小别墅。
疤哥眼神似乎有点闪烁:“他家远得很。”
我对人的语气比较敏感,疤哥明显想要隐藏什么事情,不过我只想快点找到女儿,对他们之间以往的恩恩怨怨并不感兴趣,也就没有再追问。
我给李金刚打了语音,问他有没有查到绑匪的电话定位。
李金刚回我,暂时还没有,但让我不要着急,绑匪只要再联系我,他马上就能定位到具体的地址。
结合之前的种种信息,我决定留在石溪村寻找线索。
结果半小时后,石溪村下起了大暴雨,一直下到晚上,这中间我没有等来任何消息,连绑匪都没有联系我。我窝在疤哥家的花棉被上,在疲惫中慢慢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村里的叫骂声吵醒了。
疤哥妈站在门口蹦起来骂娘:“是哪个血批不要脸的,往别人家门口扔屎……”
我出去一看,一堆人正围在疤哥家门口,围观墙上粘的黑乎乎的东西。
据疤哥妈说这是一种下咒的方式,自从二零一六年以后就一直有,不知道是哪个脏心烂肺的干的。
我问疤哥妈,疤哥哪去了。
她恶狠狠地对我说:“去教堂议事了。”
原来所谓的议事,就是去教堂。我突然想起女儿被绑着的视频里背后的墙上,有一个用树枝绑成的十字架,很像个教堂的样子,加上疤哥和他妈妈的说法,石溪村人现在应该都聚在这个地方,于是我决定去教堂那里看看会不会有线索。
大雨过后,河滩显得特别宽阔,教堂离石溪村有一段距离。
去教堂的路上,我看到了好多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小山村里的东西,比如只有大城市才能见到的大风车,还有一座盖到一半的铁塔。
土地里覆盖着冬季小麦,平坦地延伸到天际,紧靠着河边的地方竖着一块已经破败生锈的牌子,隐约还能辨认上面的字,写着“东方xxxx斯”。
我觉得似乎有点熟悉,但是最近常常头晕和头疼,再加上为了偷跑出来折磨了自己一番,精神状态实在是有点差,所以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个“东方xxxx斯”。
广告牌下面有一块展示区,上面印着笔触简陋的地图,从斑驳的形状上看,上面分别有教堂、图书馆、电影院、赌场、沙滩、果园等,看起来像是个度假村的模样。
教堂在河滩最里面的位置,旁边有一座跨河大桥,对面是视频里高速公路的位置。
教堂的外观是一座白色的小洋楼,从远处看像一个缩小版的白宫。一共有四层,地基差不多有一层半那么高,与之相比,周围的平房反而像半地下室。
我过去的时候,教堂的门已经锁上了,里面非常安静。
我围着教堂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其他能进去的门,转到那片“半地下室”附近的时候,听到里面传出《吐槽大会》节目的声音,混杂着猪叫声,还有一股恶臭的味道。
我走过去敲了敲门,里面出来一个老太太,问我是干啥的。
我把女儿的视频给她看,问她有没有见过视频里的这个女孩,老太太连视频都还没有看完,就朝我翻了个白眼,“轰”的一下就把门关上了,紧接着屋里面传出哈哈大笑的声音。
我有点自讨没趣,于是又回到了教堂门口,我来的时候发现门口有一棵洋槐树,光秃秃的,树枝子斜插到墙头里面,很适合爬墙,我打算翻进去看看。
我搓了搓手,脚蹬着树干,正要翻上去,背后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诶,你是干啥的!”
我回头一看,是两个戴着口罩的警察。
其中年长的一个,体型有些鸡胸,年轻的那一个戴着眼镜。
我才急忙从墙上下来,掏出手机,刚想解释女儿的事情。但没等我开口,年长的警察就先问我:“我好像没见过你,不是本村的人吧,从哪儿过来的?”
我老实回答:“京都。”
“京都?”他上下打量我,要看我的行程码。
我用的是李金刚的行程码截图,当着面根本没办法打开。
看我拿不出行程码,年长的警察让年轻的把我带上警车:“现在全国的疫情这么严重,就是有你这种不遵守规定到处乱跑的人,有什么事跟我回所里解释。”
到了镇上的派出所,我被摁在审讯室的椅子上,跟他们解释了女儿被绑架并一路找到这里的事,如果要是不相信,可以去跟疤哥求证。
两个警察互相看了一眼,问我是怎么认识疤哥的。
我把第一次来,疤哥给我看他记录的培训笔记,以及这次帮我找高志明和女儿的事情都说了。
听完后,年长警察微微一笑,叹了口气。
他从桌面下的抽屉里拿出一本培训笔记,扔到我面前,说:“疤哥给你看的培训笔记是这个吗,我们这一年来已经收缴了好几本了。”
我翻了翻,确实和疤哥给我看的培训笔记差不多一样。
警察说,疤哥是石溪村着名的精神病,经常拿着这本破笔记在村口晃悠,逮着人就编故事,说可以帮人平事,已经骗了很多外来人口了。
“这神经病虽然精神不太正常,但是编故事能力极强,一天到晚装神弄鬼的,所以他自己家里人都不稀得理他。”
我回想起今天早上疤哥妈妈提起他时恶狠狠的样子。
“接下来他就会让你误以为他能联系上骗子,然后让你交钱。这人经常作案,但是因为有精神病,所以还没办法抓他,我们只能提醒外来的人不要被骗,如果已经被骗了,我们最多也只能是帮着受害人追点钱回来。”
我低着头,觉得胸口特别憋闷。想争辩点什么,但是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措辞,我问警察,石溪村到底有没有高志明这个人。
“有,在二零二一年的时候去世了,他的案子还在调查。”
我从手机里找出了“李绍奎”的照片给警察看,说就是这个人把我女儿带走的,这个人是不是高志明。
两个警察看了后都摇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年长警察对我说:“你这是被那个疤哥误导了,赶紧回京都找孩子吧,别在这里瞎耽误功夫了。”
从派出所出来后,我回想整件事情,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是仔细一想,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疤哥引导我认为视频上的人就是高志明,给我打电话的“绑匪”,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自己和高志明有什么关系。
派出所的附近挺荒的,不远处是正在施工的高架桥,我站在马路中间,冬天的阳光像蚂蚁啃咬着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