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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章 烫人的烟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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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一章有一定修改,凌晨十二点半以前看的小宝贝可以刷新再看一下,阿渊个人认为这样的处理会更好点】

疫病淌过前七日,就像开闸的洪水,扛过第一波,形势稳下来,便稍稍好过些。

接替柳大人时任知府的柏大人也是桩奇人,四品的知府,这么大的官儿,日日着白鹇绿袍官服、佩罩纱闲散在城中四处,查漏补缺,下了令:城中凡五十以下、儿女双全的药堂、医馆及惠民药局必尽开门,此时不开,时疫度过后便不许再开!

再将程行郁散药方子、施针手法公之于众。

数家医馆齐聚一堂,基本认可程行郁“先施针止呕,再对症下药”思路,经众医馆数日无眠,数次斟酌药方、药量,方子推陈出新,在程行郁摸索出的基础方子上,添减了炙麻黄、北杏仁、生石膏十几味药,又不断推敲了施针手法、穴位。

程行郁总算不是孤木成林、孤掌难鸣。

时疫仍在继续,断不了根。

数家郎中判断:“...人以天地之和谐气顺而生,疫?围周,时行非常,少则月余,多则百日,唯尽人事听天命。”

什么都做了,只能安静等待。

山月日日往善堂去,晨时围罩纱出正门,却被程行龃身侧的小厮喜顺叫上马车:“大少爷请您一道去柳府!”

程行郁在外搏命搏了多久,程行龃便藏在内宅里,守着林越越,胡天海地地过了多久,前十日压根不管不问,后头听门口善堂的动静明显小下来才招来人手,隔着院馆大惊失色:“...药方已出!?咱们的药...药也有效力?!”

两问出口,山月明白了:他必定手中捏着救治的药方,隐居幕后,一直在等待时机...

可惜,程行郁和她,横杀一杠子。

山月罩纱之下浮出一抹冷笑,随喜顺自偏门上了马车。

马车上,程行龃面色阴沉地坐着,未配罩纱,见山月戴着面纱,咬牙切齿道:“取下来!那条病狗的话也能听吗?!这薄薄几层纱挡得住什么!?你少爷我藏着方子,便是染上了也给你治好!给我取下来!”

山月眼眸一转,便回到了怯生生的模样:“...您莫逞一时之气,您也戴上吧..城里都戴着...二少爷还编了首打油诗——勤浣手,戴罩纱,勿集食,长足眠,水要烧,碗箸煮,时食药,百病消...”

程行龃气得胸闷发闷:“他出了大风头了啊!——活不过二十岁的痨病鬼,也配站到台面来!”

山月一滞:活不过二十岁是什么意思?

程行龃仍在骂骂咧咧,骂得很脏,连带着程大兴与程行郁的生母庞姨娘都喊爹骂娘,恨不能将程家的祖坟刨出来骂得尽兴,终于将积攒在胸腔的怒气泄完,程行龃长舒一口气,转头与山月说起正事:“...此番是柳大人喊召,应是有人来与你画像,忙里忙头的,忘记告诉你穿戴整齐些。”

山月“噢”了一声,颦眉:“时疫未过,我自己前去即可,您不必相送。”

程行龃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送你?”

程行龃理了理袖口与衣襟初,抬起下颌:“柳大人寻我,自有别的大事。”

是嘉奖吧?

那七八车的药材,总不能白送吧?

他还给靖安长公主府另备下了诸如参片、佛手参、黑枸杞这些个名贵的补品。

疫病上没抢到先机,也没什么可惜;只要京师的贵人们满意,他照样是条最优异的走狗,噢——不,如今他不是走狗了,他身上不也流着官绅的血脉吗?他和那些个贵人平起平坐,谁也不怵谁!

至柳府,门房中坐一白发先生,面缚罩纱,对每一个进门者皆要切脉、看口鼻眼耳,确认无误后才放入府中。

来者仍是那日的小茉莉。

她恭顺地埋着头,带山月与程行龃二人入内院,进侧堂。

山月被留在花间等待画工,程行龃被带进隔壁的厢房。

厢房之中,银制双耳瑞兽香炉里燃着药屑制成的香膏,白烟蜿蜒而上,入鼻是厚重药味。

柳大人崴坐堂首,手中起着一管掺香草的水烟,吸纳吐雾,眯着眼,单手撬起烟管预备抖灰。

程行龃滑步而去,抢过小茉莉手上的铜底暗盆,半跪至柳大人身侧,谄媚笑道:“爹,我服侍您吃烟。”

迷蒙烟雾中,柳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半张开,看程行龃便轻咳两声:“好好好,我儿纯孝...“

话刚出口,烧得滚烫的烟头顺着话音,就死死地摁上了程行龃的左脸。

“啊!啊!啊!——爹——爹——爹!”程行龃避之不及,连声惊叫:“爹!您手走岔道了!岔道了!啊——”

程行龃想躲,柳大人正起身,长须微抖,另一只手直接摁住程行龃的后脑勺:“躲?爹要烫你,你也敢躲?”

凹陷的烟头烧得红彤彤的,皮肉粘连在锅底下,发出似香似臭的气味。

程行龃发出的惨叫连连。

山月隔着窗棂听得真切,耳朵贴在隔板上,屏气凝神之际,带着罩纱、身形颀长瘦削的画工叩门拎匣而入。

山月转头侧眸,食指同样印在罩纱之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另探身在画工身侧的矮几上放一小锭银子:“...随你画成什么样皆可,嘴边有痦子也好,眼皮有疤子也罢,随你去画,钱不够可再加,在此谢过。”

这个时疫节点,从京师来南直隶画像的画工,能有多受“青凤”重视?

大家都是敷衍做事,一边敷衍,一边还有银子拿,岂不是世间没有更好的事?

画工眼眸微垂,目光扫过身侧的银两,再顺理成章地抬眸流转至眼前的少女。

少女叠成三四层的薄纱将口鼻与下颌遮得死死的,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眸却极为耀目,这是一双很夺眼的丹凤眼,前窄后宽、微微上挑、眼缝极长,眼睫长翘却仍挡不住眸中冷清凉薄的底色。

她明明把银子扔过来更方便,却选了一种更费劲,但更尊重的办法。

画工埋头“噢”了一声,随手将银子掩入衣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