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峰主宗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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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刻钟后，空地上和秘境内部的所有修士都化成了血雾，红色的血雾涌入石门，然后汇集在阵道峰的上空，逐渐凝成一枚深色的血灵珠。
那道诡异的声音又在黎玉识海中响起，他桀桀怪笑，尖锐又刺耳。
“小娃娃，你不会真的以为那个血红色的阵法只是用来禁锢你的肉身吧？本座已经把这场杀戮的业力转移到你身上了，这些死掉的修士的冤魂日后会日夜纠缠着你，要你为他们偿命！还不快快交出肉身，让本座夺舍！”
话音刚落，那枚血灵珠已经吸取完了所有血气，它倏地钻入黎玉肉身的眉心，一团灰色的浓雾终于在她的识海里现形。
它逐渐化作人的形态，伸手将血灵珠拿在手中把玩。
“啊，鲜血的味道，真是让人怀念啊！嗯？居然有人逃走了，不过，呵呵，本座要的血气已经够用了，跑了就跑了吧，等本座夺舍成功就把他捉回来炼了。”
灰影察觉到秘境之外的空地上居然还有一个活人的气息，他不知道是用了什么东西将自己溃散的躯体又重新凝结了起来，不过他也受伤严重，虽然现在还没死，但等灰影夺舍黎玉之后，再去将他杀掉就好了，根本不足为虑。
灰影忽然仰起头将血灵珠一口吞下，随后浑身开始散发出红光，灰雾也开始凝实，逐渐变成一个赤发红眉的男人，他一身古铜色皮肤，诡异的红色纹路绘满他的全身，一直延伸到下颌，面庞俊美妖异，丹凤眼微微上挑，血红色的瞳孔里是邪气和狠厉。
他的眼神落在黎玉的神魂上，嘴角噙着邪笑，新的天绝剑之主吗？呵呵，很快就要死了，天绝剑的主人又要换了。
“桀桀桀，不要以为那把什么天绝剑能伤到本座，本座与那傲绝天可是同一时代的人，他那太一剑诀的弱点在哪，本座可是一清二楚的。”
黎玉本来也没有真的打算用天绝剑，只是拿着当个心理安慰而已，她此时正在试图和识海角落里的龙凤真意沟通，它们不是能镇压邪祟吗？为什么不阻止灰影？
“别费劲了，龙凤真意说到底也只是一段意志，它们是无法和你沟通的。”
黎玉闻言心中一沉，但也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这灰影人一直只是游说，并没有真的动手抢夺肉身，难不成他是在忌惮什么？
“红毛老怪，你长那么丑，竟然还敢妄想夺取我一个妙龄少女的肉身，你能不能要点脸？还要我主动交出肉身，你怎么不自己来抢，是知道自己抢不过我吗？倒是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呵呵，小东西死到临头了还敢骂我，你以为本座会因为你这几句话就告诉你原因吗？哼，本座才不会告诉你，本座没有直接夺舍你，是因为你与这具肉身的联系太过紧密吗？她就像是天生为你准备的一样，明明魂魄根本不契合！”
“你到底是谁？”
“终于想起要问本座的名号了吗？桀桀，那本座就大发慈悲的让你做个明白鬼好了，日后到了黄泉地府，就你这冤魂缠身的样子，就算待上一百年都投不了胎，记得到时候报本座的名号，说不定还可以安排你提前投胎。”
“谁去地府还不一定呢！”
黎玉冷哼一声，双手抱臂，天绝剑悬在她身后，她心说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还能在地府有这么大的面子。
“呵呵，嘴硬罢了，本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百忍宗宗主南宫开宇是也！也是这紫薇秘境之主！”
黎玉不了解这个秘境，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是此怪手段毒辣残忍，竟然拿所有人的血气助力自己恢复，而秘境里的一切试炼虽然难度很大，但都没有要取任何人性命的意思。
难不成他是因为困在秘境的数万年里心态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个冷血魔头？不仅炼化人的血气，还要不惜一切夺舍重生。
“我不信！你既然自称是秘境主人，那为什么秘境被人提前开启之后你却不能把它重新关了，然后等你神魂完全复原之后再开？你根本就是在撒谎，你是被镇压在阵峰底下的魔头吧！”
黎玉话音刚落，“南宫开宇”面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没想到现在的小辈竟然这么聪明，头脑灵光得很，一点都不上当。他确实不是南宫开宇。
南宫开宇早就在万年前就已经死了，连魂魄都被他撕碎嚼吧嚼吧给吞了，而紫薇秘境是属于百忍仙宗的一位太上长老的，确实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但是那个太上长老也已经死了，现在紫薇秘境无主，而他生前可是上古时代的阵道第一人！数万年来他已经逐渐掌控了秘境里的所有阵法，现在他说秘境是他的，根本没有任何问题，毕竟能反对他的人都已经死绝了。
他血红色的眼瞳在眼眶里转了转，身上血红的纹路似乎也鲜活起来，像血液一样缓缓流动，他此刻已经想到了对策。
“不错，本座确实不是南宫开宇，本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万年前的阵道第一人宗渊，本就是这百忍仙宗的阵峰之主，此前的阵法不过是本座对你的一点小小考验，你很不错，通过了本峰主的考验，本座允许你做本座的弟子了。”
黎玉：“……”
宗渊见黎玉不为所动，心中不免诧异，他这样的说辞在以前上古时代都是无往不利的，修士们都会纷纷放松了戒心，让那些包藏祸心的鬼修能趁机夺舍，偏偏这次遇到的黎玉完全不信他，心念坚定，根本不为所动。
明明他看别的鬼都是屡试不爽，怎么到他自己就行不通了？
“难道你不想得到本座这位阵道大师的教导吗？本座观你骨骼清奇，天资卓绝，有了本座相助，必能百年之内飞升。”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不似之前的尖锐刺耳，反而低沉磁性，很容易撩拨人的心弦。
黎玉忍不住皱了眉头，她的心神不如宗渊的强大，明显撑不了多久了，这时她的魂魄表面突然散发出一层薄薄的金光，将她差点动摇的心念稳固住，她的心中重归清明。
“哦？逍遥红尘？你竟然有完整的逍遥红尘大法！”
宗渊眼中带着惊讶，逍遥红尘大法自从传世，就有无数修士追捧修炼，但修炼此法的弊端极大，无数修士都因为它生出心魔而堕落，修真界差点因为它而陷入黑暗动乱。
后来有人将它的十三篇功法拆散了，只专修其中一篇，自那之后，才少有修士因它入魔。不过完整逍遥红尘大法早已被视为禁法，甚至源本都已经被彻底烧成了灰，这小女娃又是从哪得来的？看她年纪不大，也不像是自己搜集来的。
“是又如何？”
黎玉猜测他肯定知道些什么，这逍遥红尘大法的完整版是系统给的，但她从未修炼过，他又是如何看出来的？难道他知道了系统的存在？
“呵呵，没想到还有人敢修炼这逍遥红尘，小女娃，是不是觉得自己每每遭遇危机之时，你体内就会有一股不明来源的力量出现，然后帮你转危为安。桀桀桀，这就是逍遥红尘大法的作用之一。逍遥红尘大法一旦得到，根本不需要你亲自修炼，它会自行感受你的一切情绪变化，自行修炼。”
宗渊原本目的在于动摇黎玉心念，但看见她一副没见识的样子，实在觉得好笑，连逍遥红尘大法都敢修炼的人，真是愚蠢到家了！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你如今是不是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变化比以前剧烈了？桀桀，它会不断地引导你走入危险，在你遭遇危机的时候它就会突然出现，然后让你越来越依赖于这股力量，你会迷恋它的强大，而你跌宕起伏的情绪会沦为它的养料，它会越来越强，而你的心魔也会越来越强，它引动的红尘劫可不是简单的斩断红尘之念，它是……生死大劫！”
“然后稍有不慎就会魂飞魄散是不是？”
黎玉适时接上他的话，她神色未变，心神没有因为宗渊的一番话而动摇。
“哦？你似乎并不惊讶？为什么呢？难道你以为自己魂力强大，能战胜心魔？呵呵，你修了逍遥红尘，你强一分，心魔也会强一分，它会和你永远的纠缠在一起，直到将你彻底吞噬。”
“嗯，吞噬之后呢？”
黎玉点点头，语气认真地提问。
宗渊顿时哑然，怎么会有人一点都不怕？那可是心魔啊！是会让修士彻底失去自我的心魔，被心魔吞噬丧失心智，难道还不够可怕吗？
“你难道早就知道修炼逍遥红尘的副作用？你是刻意培养的心魔？”
宗渊自诩是曾经的修真界的第一魔头，杀数百万人只为祭阵，不然也不会被百忍仙宗众长老合力镇压，但如今见了黎玉，他甚至觉得自己这个杀人如麻的魔头都不如她疯魔。
黎玉乍一听闻自己无意中修炼了逍遥红尘大法时，确实有点惊讶，但这样的情绪很快就被她压下了，这个世界的道法自有奥妙所在，难免会有她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只要不是让她立刻就会死掉的事，她完全可以接受良好，然后再思考如何解决。
听到会形成一个不可控的强大心魔时，黎玉也没有感到害怕，她只是在想，她的心魔会不会继承她想要回家的意志，就算吞噬了她也会继续寻找回家的路。如果是这样，那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其实，她觉得自己早就已经疯了，从来到这个世界那天就已经疯了。她有时甚至觉得这个世界、这个系统都是她臆想出来的，但她却没有任何办法从这个臆想的世界离开。她的心魔恐怕早就存在了，哪里是因为她修炼了逍遥红尘大法才出现的？
黎玉收起天绝剑，心念一动，掌中金色雷电出现，直直轰向宗渊。
宗渊见到金色雷电突然面色大骇，目中惊恐不似作假。
“生灭天雷！你为何会有生灭天雷？这怎么可能！它不是在紫竹之海吗？那里是万物生灵的绝地，不管是活人还是魂魄都不可能进得去，更不可能还将它带出来！”
宗渊开始慌忙逃窜，他从未想过竟然有人能拿出生灭天雷来杀他，他是真的慌了！普通的天雷他是完全不怕的，就算是天谴他也能硬抗个十几道，而生灭天雷克制一切阴魂和邪祟，还能瞬间夺去活物的所有生机，他根本不敢硬接，接了就是死路一条。
这小女娃到底什么来头，她明明也是魂身，为什么丝毫不惧生灭天雷，甚至还能直接掌控它？
黎玉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金色雷电的名字，她原本还以为是自己瞎创出来的，没想到它自有来历，想必就是她在紫竹林里得到的，看来玉清山那处的紫竹林的来历很是不寻常啊，她是在那里从原主身体里重生的，系统也是在那出现的……里面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宗渊逃窜得很快，黎玉打出的生灭天雷总是慢他一步，而宗渊也看出了这一点，他一直迂回绕路，试图用拖延的手段将黎玉的灵力消耗殆尽。
黎玉看出他的想法，手中攻击减缓，营造出一种逐渐灵力不支的状态。
宗渊果然上当，他身影消失，又突然出现在黎玉身后，冷不防黎玉突然转身，一道金雷直接打在他的心口。
“你！”
宗渊心口的金雷仿佛得到了养料的植物一般，开始在他身上疯长，瞬息间就已经蔓延到了他的全身。
“不……不要！”
宗渊的身形开始消散，绝望中，他的眼前突然浮现走马灯，是他波澜壮阔又平淡痛苦的一生。
他生于上古时代，是阵法一道的天骄，从小家族就将他送入昆仑山，修炼他最讨厌的长生功。家族世代有修士成仙，他从出生起就是家族钦定的当代仙苗。可是昆仑仙山虽然灵气浓郁，美如仙境，但它永远都是一副模样，他看了没多久就腻了，于是逃出了昆仑山。
昆仑之外是漫天遍野的茫茫白雪，像从天上落下来的云彩，朝霞和晚霞映照在它身上，为它披上彩衣，是和昆仑山不一样的美景，他在这片纯白的天地间玩耍得忘乎所以，直到三天三夜后被师尊找到后，揪着耳朵带回昆仑。
从那以后他就一直记挂着昆仑之外的世界，他不再认真练功，不再想着修行飞升，即使被师尊发现后惩罚了一次又一次，他也忘不了那片雪山。
师尊察觉到他的心思，后来以红尘炼心的名义带着他离开了昆仑，然后带着他在修真界行走，走遍了九州大地，访遍名山大川。师尊以为从此以后他会收起心思，安心修炼，但他却让师尊失望了，他强势叛出昆仑，与师尊断绝关系，然后毅然决然地下了山，踏入凡尘。
他本就是天骄，运道也不差，拜入一个小宗门后他接触到了阵法，从此埋头阵道，没过多久就在阵法一道声名鹊起，成为一方阵道大师。他彼时太过年轻，名声太大，又太过心高气傲，得罪了不少人，小宗门无法庇护得了他，没过多久就被人灭掉了，他从此以后成了一名居无定所的散修，住过山洞，睡过棺材，也曾为了一枚丹药而与人大打出手。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磨灭过他对阵法的热爱，他一次次用阵法击败当世阵道大师，他用自己的方式在阵道开出一条新路，并且一骑绝尘，从此与那些其他道派的第一肩并肩站在修真界的顶峰，甚至连当时的天下第一宗百忍仙宗也亲自来请他担任阵法峰峰主。
当时他才三百岁，还修为高强，是最年轻的阵道大师，也是百忍仙宗最年轻的峰主，更有无数女子为他倾心，是何等意气风发！
可是，曾经的师尊浑身是血的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昆仑没了，然后气绝身亡。他安葬师尊后回了昆仑，但那里只有漫天风雪，曾经的一切都已经被白雪掩埋，他又回了家族，他的亲人也都没了。
极端的愤怒和怨憎充斥了他的内心，他找到了毁掉昆仑和家族的凶手，是近年来和百忍仙宗齐名的天宸仙朝，他们为了长生功，毁去了整个昆仑和他的家族。
长生功是昆仑秘法，从不外传，宗渊离开昆仑后从未提起过长生功，师尊来找他，是因为他以为是宗渊传出去的，前来取他性命而已，但他见到宗渊之后，他就决定不伤他性命，而是告诫他不要再回昆仑，让他保护好自己，随后自尽。
宗渊得知真相后，在整个天宸仙朝底下布了一个巨大的血炼大阵，他要献祭这片土地上的上百万生灵为师尊和师兄弟们以及家族的所有人陪葬！有人试图阻止他，但他阵道大师的名头岂是浪得虚名？所有阻止他的人都被他统统炼化到了大阵中！
既然不忍心看他们受死，那就进去和他们一起炼化，和他们永远融为一体吧！
哈哈哈哈哈！
他成功报仇雪恨，所有人都被他炼化成了一颗血灵珠，他将血灵珠喂给了师尊，但师尊没醒，他又硬闯了黄泉，将师尊的魂魄从地府带回。师尊被他重新唤醒，虽然记忆不全，也认不出他了，但他依旧很高兴，每天都陪师尊说话，然后带着他游历修真界。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开始给他冠上了魔头的名号，当世那些和他齐名的天骄们都来了。那日无数攻击落在他身上，他们都知道他阵法了得，甚至不敢近他身。但他也在拼力反抗，还捉住了离他最近的百忍仙宗宗主南宫开宇，他直接撕碎了他的肉身，然后生吞了他的魂。
但这一战他损失惨重，不仅被毁去了肉身，魂魄也永囚阵道峰峰底，连他好不容易才复活的师尊也被他们夺了去。
再后来，师尊回来了，虽然只有一缕残魂，但他记起了宗渊，以残魂之身陪伴了宗渊很多很多年，他们度过了许多平平淡淡的日子。
宗渊的魂魄被困在阵中，每十日就要受一次无比痛苦的鞭刑，师尊总是在他受完刑后抖着手把他搂到怀里，然后给他唱凡间的小调。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
……
再再后来，师尊的魂魄再也支撑不住，散了，从此九天十地四海八荒，上穷碧落下黄泉，再无他的任何踪迹。在那之后，他自己也学会了唱那支小调，可惜师尊再也听不到了。
恍惚间，宗渊发现眼前多了道光，光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向他伸出手。
“师尊，你终于来接我了吗？师尊，我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