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一章 离婚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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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我爱你。”楼盛说。
他前面的种种铺垫,都是为了跟奚午蔓说这句话。
奚午蔓不知道他是否有梦到过她,但她知道他曾由于一些可谓荒诞的原因而误以为他爱她。
连他自己都没明白他陷入的爱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他感觉那完全符合在书上看见过的或曾听别人说过的爱情,于是他以为那就是爱情。
而当他稍加理性地思考,会发现一切都经不起推敲。
所谓爱情,好像也就这么回事。
他终于明白过来。
所谓爱情,也就这么回事。
奚午蔓再次听见从室外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
那些声音全部混在一起,她什么都无法分辨。
她分不清老年人与壮年人的声音、男人与女人的声音、孩童的与剁肉泥的声音。
所有声音混在一起,咕噜噜咕噜噜,仿佛她置身于一口巨大的锅里,她只能听见水在沸腾。
她也在沸腾。
“你走吧。”楼盛的话音是唯一清晰的,“我想你应该很忙。我本来没想打扰你,但是之前我实在想见你,请原谅。”
奚午蔓这才知道,沸腾的是她自己的心跳,只有她的心跳。
“现在你可以走了。”楼盛揣在衣兜里的双手伸了出来。
他迈着很急的步子向奚午蔓走近,双手搭上她的肩,把她往门口推。
“你走。快走。走。”他像神经质一样不断低语,最终嘴里只重复着一个“走”字。
走。
走。
走。
奚午蔓的脑子里不断重复着这个字。
最后她什么也听不见了,包括楼盛的话音,只脑中一直萦绕着无声的一个“走”字。
她不知道到底是怎么走下那长长的楼梯的,不知道怎么穿过混杂着各种蔬菜与肉腥味的菜市场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挤上公交的。
她感觉她什么都没做,但她就这样坐在了公交车上。
而她甚至不确定,她上的这趟公交会开往她想去的地方。
她看着窗外匀速后退的建筑与路旁的树,忘了要去哪里,也许根本就没有目的地,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该去哪里。
她无处可去。
她一直坐在车上,一直坐在最后排靠窗的椅子上,一直看着窗外。
这趟车到达终点后,又以终点为起点,再次出发。
一遍遍重复相同的路线,奚午蔓一遍遍看见相同的建筑与街道。
什么都没有变。
什么都不会变。
这趟车会一直开下去,直到规定的下班时间,司机会赶走所有的乘客,然后下车去吃饭,吃过饭回到家里,也许会回家吃饭。
总之,司机会回到家里。
在临近下班高峰期的时候,车里的人就多了起来,有两个女人,也许三十上下,也许四十上下,不知道,奚午蔓没看见她俩的脸,也没办法从体态和声音准确判断。
不过说到底,到底多少岁根本不重要。奚午蔓压根不关心她俩到底多少岁。
她根本不关心年龄这种东西。
那两个女人坐在奚午蔓前面的椅子上。
靠窗的女人有着长长的黑发,用鲨鱼夹盘在脑后。
靠近过道的女人也有着长长的头发,也用鲨鱼夹盘着,但是她的头发偏黄,从发尾与发根的色差不难判断,她的黄头发是专门染的。
她俩在说话,奚午蔓不知道到底哪一句是哪个女人说的。
那也不重要。
奚午蔓只在乎她俩的谈话内容。
她俩在谈家暴的问题。
一个女人说,她身上又多了多少伤口,她很详细地讲男人与公婆的施暴。
“不要结婚,真的。”那个女人以劝诫的口吻对另一个女人说,“结婚没有任何好处。婚前他对你再好,等你跟他结了婚,你生了小孩,他就不会再对你好了。他会把你当成奴隶,他认为你理所当然地要服侍他。”
“离婚啊。”另一个女人说。
“不只是他,还有他的爸妈,也认为你是他家的免费保姆,不,应该是免费奴隶,毕竟保姆还有人权,奴隶可没有。他们会把所有的家务全部往你身上推,不管你有空没空,就算你要工作一整天,或者连续出差好几天,他们也会把所有换洗的衣物留在那里,等你回来再洗。他们认为你的工作根本不重要,你的身体健康也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他们自己的权利,还有他们要填饱肚子,他们要享受幸福生活。”
“离婚啊。”
“他们认为教育小孩是你一个人的事,如果小孩哭闹不听话,他们就说,是你这个当妈的没教好,但如果小孩被外面的人夸奖,他们又会说,是他们的教育成果。他们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他们认为他们只想有权利,而没有任何义务。他们要求你为这个家庭付出,要上交你的工资,或者拿出全部工资为家庭开支。你不能把钱花在自己身上,不然你就是自私。一个结了婚的女人,一个有了孩子的女人,是不能为自己花钱的,自己赚的也不行。”
“为什么还不离婚?”
“结了婚的女人,要为家庭奉献一切,要为家庭牺牲自己的一切。这就是他们的想法。”
“这种人间极品,你干嘛不离婚呢?”
“在他们有任何需要的时候,你要满足他们的任何需求,他们高兴是因为他们自己令他们满足,而他们不高兴就是你恶心到他们。”
“你倒是离婚。”
“一边说着你是孩子的母亲,劝你放弃工作,一边又要你拿钱给孩子买奶粉,不只是奶粉,还有衣服、裤子、鞋子、玩具、尿不湿,还有以后上学的学费,以后结婚的车、房、嫁妆,因为你生的是个女儿,他们家是不会在女儿身上花钱的,他们也没有钱花在一个女孩身上。”
“真是服了,你直接离婚不就行了?”
“你不会知道他们为什么打你,他们说是因为你生了个女儿,他们也说是因为你赚的钱不够他们的花销。”
“他打你,你打回去啊!打不过还躲不过?离婚不行?”
“打不过也躲不过,离婚不行。”
“我还真是服了,现在是法治社会,有什么是法律解决不了的?”
“法律不能解决全部。”
“拉倒吧,那你别跟我说了。听着烦。”
“但是我只能跟你说。只有你。”
她们的话题还在继续,但是车停下,她俩挤进人群,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