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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夜色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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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会议室正中央的位置上。

姜希芮提起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吞咽了一次,极力保持从容镇定。

裴清淮将几份遗嘱,分发给姜家人。

“各位对遗嘱有什么疑问吗?”

姜经伟拿着遗嘱的手在微微颤抖。

父亲没有留给他任何股份,他没有,他的儿子们也没有,现在他们一家只有他在成年的时候得到的微乎其微的股份。

他将双手撑在桌面上,大喘着气,面色由红转紫,陷入濒临窒息的绝境。

终于,他按捺不住站起来大声质问道:“这遗嘱不对,父亲不可能一点股份都不留给我,我可是儿子!”

接着,他指着他的儿子们大声喊着:“这可是他的孙子们!”

姜希芮的堂哥堂弟像是被吓住了,呆愣愣地看着姜经伟在一旁歇斯底里。

姜二婶拍了他们各一巴掌,这两人这才缓过神来,小声附和道:“对对,我可是孙子。”

这句话歧义中带着好笑,姜希芮看到有人没憋住笑意低下了头,肩膀都在抖。

她也没忍住,微微勾了勾嘴角。

Elsa这时走了过来,对她说道:“投票结果已经出来了。”

两人对了一个眼神,姜希芮立刻明了。

“那就公布吧。”

“关于任命姜希芮担任华新集团首席执行官的投票结果是,15人通过,1人反对,2人弃权。”

所以,这次她赢了,她再次通过了任命投票。

姜希芮看向魂不守舍的姜经伟,淡淡出声:“二叔,结果已经出来了,您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管理好华新。”

接着,她站起身走到姜经伟的面前,附身对他说:“您也年纪不小了,也是时候考虑退休了。”

*****

华京总裁办公室里。

Elsa疑惑问道:“您最后为什么没有罢免姜经伟的董事身份呢?董事会现在可是和您一条心,您那个时候提出来的话,肯定会通过的。”

姜希芮声线平静,听不出获胜的愉悦或者其他情绪:“我是考虑过这样做,但是兔子急了还会咬人,赶尽杀绝可不明智,就是要留有喘息的空间,才不会激起背水一战的斗志。”

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华京的天际线。

今天阴天,暗沉沉的天空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通天高楼尖顶高耸,姿态决绝锋利,这是人心凝聚在一起而铸就的奇迹。

其实,从裴律师出现开始,姜希芮就进入了一种朦胧的状态,神魂与身体有种撕裂感,她不知道该期待什么,或者说她对结果十分不自信,就像姜经伟说的,他毕竟是儿子。

也就是世俗意义上所谓的“香火”。

虽然这一点在姜希芮看来可笑又盲从。

就像是亢奋上头的愚蠢赌徒,只知道押注一方,毫不在意概率论的真理和客观。

那根Y重要到让其忽视一切。

可是,老姜头不愧是老姜头。

爷爷选择全力支持她。

抛去其他不谈,这是目前对集团而言最好的选择。

从她和不务正业的二叔之中二选一,谁更适合那个位置,一目了然。

除非爷爷动了找职业经理人的想法,两个都不选。

所以也可以说她其实是爷爷唯一的选择。

但是为什么会迟疑呢?明明冷静分析之后,结果是必然的,不应该迷茫才对。

电话铃声响起。

“喂,爷爷。”

隔着时差的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出声。

“芮芮,不怪爷爷吧?”

姜希芮扯了扯嘴角,语气淡然:“您说什么呢?我谢您还来不及,怎么会怪您。”

耳边传来一声叹息,老人的无奈呼之欲出。

“爷爷不是故意在最后一刻才做决定的,是因为……你二叔,他毕竟是你奶奶疼爱的儿子,你奶奶当时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了。”

天色似乎变得更加阴沉,找不到太阳的踪迹。姜希芮莫名感到一股酸楚积聚在胸口,深呼吸也排不出去。

她感到很孤单,就算赢了,喜悦的滋味也掺半着心酸。

没人坚定地站在她这边的心酸。

似乎每个人都有最坚实的后盾,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会有人毫不犹豫地支持和选择他们,只有她没有。

电话那头的爷爷继续说道:“哎,爷爷老了,也变得优柔寡断了,对你二叔始终狠不下心来。经过这次,他应该就老实了。芮芮,你别和爷爷生气,你知道爷爷是疼你的。”

姜希芮仰起头,眨巴着眼睛,她咳了咳,缓解着涌上喉咙的酸涩:“您多想了,我没生气。我知道您疼我,如果不是为了支持我,您也不会提前公布遗嘱,您说您提前想这个干嘛呀,多晦气。”

爷爷笑了一声:“提不提前都一样,爷爷不信这个。”

“还有,我看到您把Bobo留给了我,我还以为您会把它留给姜希泽。”

姜希泽是她的堂弟,二叔的小儿子。

而Bobo则是一匹栗色安达卢西亚马,被养在京郊的马场。

小时候,她和姜希泽都很喜欢Bobo,经常抢来抢去。每次发生这种事,二婶总会很快出现,将姜希泽护在身后,大呼小叫地把她赶走,而她从来没有人护着。之后,随着她出国留学,Bobo也算是完全归了姜希泽。

“爷爷记得你喜欢它,它也喜欢你。”

不知道这句话撬动了何处,酸楚终于漫上鼻头,继而发展到眼眶。

姜希芮把手机拿远,深呼吸了一次,试图摆脱氤氲潮湿的泪意所带来的闷声闷气。

“爷爷您早点休息,别想这么多,好好治病,我这边还有点事,就先不和您说了。”

有些狼狈地挂断了手机,姜希芮继续看了会儿窗外,等待泪意彻底退去。

之后,她转身对着Elsa说:“咱们今天不上班了,出去庆祝一下。走,我带你买包去!”

*****

Elsa很快乐,因为她的老板实在太大方了!

一整个下午,她们两个人穿梭在各大奢侈品专柜,不用预约,无需排队,自有专人接待,私人会客室内,茶水点心应有尽有。

最关键的是,她可能两三个月才能狠心买一件的衣服包包,老板说送给她就送给她,还送了很多件,需要写邮寄地址寄回家的那样多!

虽然老板比她还要小三岁,但是强大的钞能力让她看起来格外伟岸。

只见她表情淡淡地拿出黑卡,从容地说出世界上最动听的那四个字:“全包起来。”

Elsa内心尖叫,她爱她的老板!她愿意为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们是同进退的战友!

姜希芮也很快乐,她玩了一下午的奇迹Elsa。

Elsa模样精致冷美人,身材也绝佳,无论换上什么风格的衣服都可以驾驭。

她仰靠在私人更衣间的天鹅绒布沙发上,看着Elsa像只小蝴蝶一样跑来跑去,愉悦地勾起了唇角。

她好像体会到了给漂亮妹妹花钱的快乐,此刻,她和那些为妹妹们哐哐砸钱的冤大头们是共情的,看到她们穿上漂亮衣服就想给全部包起来,看到她们恋恋不舍的眼神只想花钱满足她们。

钱算什么,妹妹开心最重要。

但是,突然到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愉悦。

姜希芮起身,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接起电话。

“喂,爸爸。”

从她高中毕业典礼上见过那一次之后,她和爸爸已经有快四年时间未曾见面了。

这说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对于她来说却是常态。她的家庭自从她十二岁那年出国留学之后,一直都是分崩离析的状态。

画家爸爸,植物学家妈妈,他们分别奔走在世界各地,唯独忘记经过女儿读书的城市牛津。她从十二岁开始就在那里上学,而他们过来见她的次数一只手就可以数得过来。

“喂,芮芮,最近怎么样?”

虽然知道这可能只是句最简单不过的寒暄开场白,但是姜希芮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其实很黏爸爸,她从小就崇拜他,爸爸很帅,个子很高,年轻的时候还在港城演过电影,不过很快便兴趣不再,匆匆息影,转身投入到艺术的怀抱。

“还不错,您现在在哪里?”

“哦,我在南法的一个小镇上,在采风。对了,芮芮,今天裴律师联系我了,关于遗嘱的事情我想问问你。”

“您说。”

“你爷爷把他的收藏品都留给我了,但是我短时间不会回国,芮芮,你能帮我保管一下吗?”

姜希芮收起嘴角的笑容,抿了抿唇。

“爸爸,遗嘱只是提前公布,执行的话,需要……需要等爷爷去世之后才开始。”

“啊,这样啊,真是不好意思,”电话那边没什么歉意地爽朗一笑,“你知道的,你爸爸我对法律这些事情从来都不懂,诶?亲爱的,你在说什么?”

那边传来一阵法语交流,好像在说旅行计划,是个女人的声音,自然不是她妈妈。

“芮芮,我这边还有点事情,那就先这样了,我们回国见。”

电话忙音充斥耳膜,姜希芮就这样傻傻地举着手机,忘记了动作。

“老板,您打完电话了吗?”

Elsa过来找姜希芮的时候,就看到她一个人站在那里,看样子是在打电话却又不说话。

姜希芮攥紧了手机,脱力地放下了胳膊。

“Elsa,我想去喝酒,你陪我好不好?”

*****

华灯初上,夜场渐入佳境。

华京某个以装潢文艺复古而出名的清吧里,驻唱歌手低声吟唱着不知名的法国香颂,室内光线昏暗又迷离,蒸腾着属于夜晚的悸动情愫。

角落里,一对男女相拥在一起。

女孩搂着男人的腰,将脸整个埋进男人的胸膛里,似乎哭得厉害,时不时蹭动一下擦着眼泪。

男人并不在意被泪浸湿的昂贵衬衫,耐心十足地揉着怀里的小脑袋,极轻地叹息了一声。

“呜呜呜,爸爸,我好想你。”

周行之手一顿,面色霎那间变得阴沉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