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女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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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善观药田。
清昙正带着几位师弟在整理药田,有些药已经成熟该挖出,走的还需要埋下去,几个人从天蒙蒙亮开始干活,才将将收拾整齐了一半。
渝尔拍拍手上的土,望着整齐的桔梗和黄芪,道:“师父特意吩咐,要选出一些品相好的,送去济世堂,我瞅着今年这些药材都不错,这也不好选啊。咱们这药田啊,可真是个宝贝,种出来的药材呀,就是好。”
清昙微微笑,今年的药材长势真不错。
每年种出来的药材,一半留着观里自己用,一半拿下山去卖,卖来的钱用来进行道观维修和行善,这是惯例。
师兄弟几个人边说边笑,只见远远的一人跑了过来。
渝尔道:“这是谁呀,跑的这样快?”
因大家都是一样的道袍,远远的也分不清谁是谁,众人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儿看着,那人一路飞奔过来,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沐白。
琴浅笑着道:“二师兄,是有狗在追你吗?你干嘛跑的这样快?”
沐白怔怔的看着几位师兄弟,直直的站着,喘匀了气,忽然拱手行了一礼。
他没拿佛尘,行礼也没有平日里修道的手势,而是用了山下澜州城百姓寻常用的手势。
琴浅来往城中较多,这种左右手交叠的行礼手势他自然是熟悉的,不由得一愣,道:“二师兄,你这是做甚?”
众人的目光渐渐聚了起来。
清昙疑惑的看着他。
沐白当初上山的时候,清昙已经十岁,那时候沐白才五岁,跟在清昙身后逐渐长大,两人的感情如同亲兄弟一般,今日见他如此行事,心里隐约察觉点什么。
沐白郑重道:“大师兄,诸位师弟,我方才已经禀告了师父,我将即刻下山,漫漫修道之路,我就不与各位师兄弟们同行了。”
此话一出,众人落实大吃一惊。
他们已经习惯了山上的生活,就连上山最晚的琴浅、渝尔,也都沉浸在些悠闲随性的生活中。
不管外界如何变化,上善观的生活都是那些,修道、念经、听禅、挑水、劈柴、种药等等,劳其体肤同时又丰富精神世界,师兄弟们在一起也是互帮互助,爱护有加,除了有短暂修行的居士,其他人没有人动过下山的念头。
沐白在上善观整整十五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极深的感情,众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说出下山的话。
这个下山,可不是平常大家去采买的下山,这个下山就意味着脱离出上善观。
众人一阵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沐白也知晓大家为何有这样的反应,他的心中也是疼痛难忍。
沉默了一阵,渝尔道:“二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沐白微微一笑,道:“修仙之路太过遥远,有些事我等不及,我要自己去。”
众位师弟面面相觑,听不懂他的话。
清昙确是知道的,沐白的家事在他上山之前就有耳闻,他一直认为五岁的沐白不会有太多的记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渝尔道:“大家都很舍不得你,二师兄,你是要去哪里,以后我们可以去看你,你也可以常来走动。”
沐白微微一笑,看着远处,沉声道:“我要去军营,去岑大将军帐中,我要去建功立业。”
琴浅听到他这样说,便道:“我也听说了,现在北戎和乾国又在蠢蠢欲动,边境上的小小冒犯时有发生,二师兄这会儿选择去投军,也是极好的建功立业的机会。”
沐白不语,他的话,前一句是真的,后一句确是假的。
建功立业他不在意,他要去的原因就是那个人在那里。
他也很舍不得上善观,舍不得。
清昙瞧出他眼中的纠结与不舍,走上前去,轻轻拍拍他的肩,道:“只要心中有道,随时都可修行。不必执着于在观中修行的。沐白,你不管是在上善观,还是在营中,都是我的师弟,也是他们的师兄。”
沐白眼眶微热,忽然忆起了第一次见到清昙的样子。
十岁的清昙一丝不苟的像一个大人,牵着他的手给他介绍上善观,会在吃饭的时候给他添菜,会在睡觉的时候给他掖掖被角。
有那么一瞬间,沐白几乎是要放弃了,心里一个人使劲儿说着,不要走了,留下吧,就在这里,什么恩恩怨怨,什么是是非非,都忘却吧。
可是不行,很多个午夜,沐白会被自己心中那根刺扎醒。
沐白眼中,隐隐泛着泪光。
众人虽知道沐白平时不爱说话,性格坚毅,独来独往,但也知道他只是不苟言笑,绝对不是一个坏人,现在都有了惜惜之情。
琴浅道:“我还听人说,陛下不仅要扩充军营,还要招女兵入营呢。”
“女子入军营?他们去做什么?煮饭吗?”
“她们能上阵杀敌吗?”
“女子自己都是娇柔的,怎么能去军营呢?”
众人议论纷纷。
琴浅低声道:“我听说,是代妃娘娘给陛下吹的风,她还要开宫学,让女子读书入仕呢。”
众人睁大眼睛听着。
这个代妃娘娘说北戎女王的妹妹,两年前送来和亲,的确是有样貌有手段,不到两年就成了最受宠的妃子,就连皇后也要避其锋芒。
知道沐白要走,众人也不再干活了,都拥着沐白七嘴八舌的讲着要他保重,恋恋不舍的送着沐白出上善观。
清昙忽然明白,离别是什么滋味,那种怅然若失,当时觉得没什么感觉,回过头来才明白这个人明天就见不到了。
沐白,一定要好好的啊。
清昙心中暗暗的说道。
天色渐渐暗了。清昙又去了师父的院子。
广林道长正在写字,一支笔浸饱了墨汁,写出龙飞凤舞的草书。
在澜州府,广林道长的行草也是一绝,许多人家求了广林道长的字回去挂着。
清昙默不作声走到师父身边,开始研墨。
广林道长见他情绪低落,便道:“沐白走了,你心里难受了?”
清昙点点头。
广林道长“呵呵”一笑,道:“傻徒儿,人和人之间,哪有不分别的?不分别怎么相见?”
清昙见师父如此豁达,相比自己,还是心思太重,可是人的心是骗不了自己的,心里那种难受,说不清道不明。
清昙惭愧的道:“师父,我的心里真的很难受,是我自己修为不够,将正常的事看的太过于重,自我修行不够。”
广林道长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发,这个孩子真的是惹人怜爱,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与沐白朝夕相处十余载,心里难过是自然的,与修行无关,你的真心是难得的,不必为此自谦。”
清昙心中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