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思公子兮未敢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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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长安，萧明鼎同崔贵妃正在用宵夜。

“陛下，皇后求见。”

“这个晚了，皇后来做什么？”萧明鼎也是心下诧异，“宣。”

顾贞进入紫宸殿的时候，神色极为凝重，行至萧明鼎面前时，顾贞连请安都没有，直接开口问询：“陛下为何颁旨让景元帅接受李禄的归降？为何要下旨同意吴王和李芙的婚事？”

萧明鼎没想到顾贞乘夜而来是为此事，今日在朝堂上面一群朝臣针对此事的连番质询已让他身心俱疲，他实在不想再对顾贞解释什么，便敷衍答道：“这是前朝之事，朕自有主张，皇后身居后宫便不要多管闲事了。”

顾贞一向乖顺柔婉，萧明鼎以为这番话足以将她打发回去，转身便朝后殿寝宫走去，谁料顾贞直接拦住了她的去路。

“陛下！景元帅出征前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李禄及其麾下辽东叛将全部归她处置，陛下也是答应了的！君无戏言呐！可是如今陛下在做什么！”

“那李禄可是成康叛党！衡阳书院为助朝廷平定成康之乱死了多少人！陛下让景元帅接受李禄的归降，那是在景元帅的心上戳刀子，陛下就不怕寒了天下人的的心吗！”

萧明鼎和顾贞自小相熟，从来没见过顾贞这副模样，会稽顾氏从小养就的温声细语全然消失不见，平日温柔似水的杏眼里积蓄的全是怒意，抛却一切敦厚有礼，当着奴婢的面就敢疾言厉色直斥君王。

在场奴婢也未曾见过这样的皇后，吓得纷纷跪倒在地。崔贵妃突然间也没晃过神来，怔愣在原地。

“皇后，你僭越了！”顾贞的顶撞点燃萧明鼎心中积郁的烦闷，“俱志珍，送皇后回宫！”

俱志珍刚想出声请顾贞先回去，顾贞却是不依不饶：“陛下，臣妾深知后宫不得干政之礼，但臣妾既是陛下亲封的皇后，便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犯下此等过错，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后这是疯了！不要以为有太后护着，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萧明鼎挥手便将紫宸殿内一对青莲玉瓶打碎，玉瓶的碎裂之声传来时，萧明鼎才反应过来，方才打碎的是自己还是桂王时，顾氏族长送给他和顾贞的新婚贺礼之一。

顾贞看着满地碎玉，不可置信地望向萧明鼎，随后抬手拔下发间的一支凤钗。

这支凤钗是册封皇后之日，萧明鼎亲手为顾贞戴上的。

顾贞手捧凤钗，缓缓跪下：“臣妾此番夜闯紫宸殿，不是倚仗皇后和太后之侄的身份骄纵跋扈胁迫天子，亦不是因为与景元帅交好而为难君上，臣妾求陛下收回成命，为的是天理和良心。纵使陛下今日废弃臣妾，将臣妾贬为庶人，臣妾亦九死不悔。”

顾贞这番话，竟让萧明鼎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萧明鼎看着顾贞倔强坚定丝毫不让的眼神，想起还是桂王时吴七发暗访那次，温顺如顾贞也是一反常态。

似乎自从顾贞从衡阳山回来之后，便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他应该重新认识他的这位妻子。

帝后两相对峙，整个紫宸殿暗流涌动，崔贵妃见状，上前解围道：“陛下切莫生气，皇后也是为了陛下和大坤着想。得贤后如此，陛下应当高兴才是。”

萧明鼎做了个手势示意崔贵妃拉顾贞起身，崔贵妃立马会意，转身附在顾贞耳边悄声道：“陛下最近朝事繁忙，已经许久未曾好好休息了。姐姐自是体恤陛下的，不如今夜妹妹陪姐姐先回去，有什么事明日再说？”语罢见顾贞有所动摇，马上将顾贞搀起。

顾贞离开前，将手中的凤钗放在紫宸殿的一方桌案上，对着萧明鼎的背影道：“陛下是天子，陛下若是不愿，纵使今日臣妾碎首死谏亦是无用。臣妾只求陛下三思，只因这世间天理公义，自在人心。”

崔贵妃送顾贞回清宁宫后，身边的侍女彩屏抱怨道：“娘娘可真是好脾气，皇后这分明就是故意打搅您和陛下，您还替皇后解围。”

“胡说什么东西！皇后母仪天下，从来不屑于耍手段争宠，以后这样的话可莫要再说了！”崔贵妃严厉地训斥了彩屏，“更何况帮皇后也是帮我们崔家。”

“帮崔家？”彩屏不解。

“皇后今夜不管不顾地是替景明月说话，这全京城上下谁看不出来兄长心悦景明月。”

崔贵妃道，“兄长那般高傲矜贵之人，也只有景明月配得上她。既然都是帮未来嫂嫂，何苦不卖皇后这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