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人间重晚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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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萧明安左等右等,等来的不是萧明盛已经身死的喜讯,而是萧明盛苟活下来的同时,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弹劾自己不仅豢养私兵,还勾结海寇。
炎炎盛夏,陆全吉却将自己全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整个人的身形都藏在黑影之中:“掌监让奴婢来问殿下,是谁给殿下的胆子敢与东夷勾结,还让人抓住了把柄?”
萧明安虽然无比心慌,却也只能强作镇定:“父皇为了削藩,尚可以引东夷入侵。孤不过就是让一些东夷的海寇帮孤洗些银子罢了,有什么了不起?”
“大坤东境的藩患已经平定,殿下为何还要勾结东夷?”
面具挡住了陆全吉满脸的鄙夷。他只是陆撷英派来胶东王府问话的,在掌监明确表示和萧明安一刀两断之前,他区区一个陆全吉还没有资格代表皇昭司和萧明安翻脸。
“掌监还问,殿下既然做了为何不斩草除根,让郎荣等人逃回京城,被人抓住了把柄?”
“这难道不应该问你们皇昭司吗?都说皇昭司的耳目遍布天下,有全天下最好的杀手,为何从淮海到京城沿路那么多分部都没能取得他们的性命?凭郎荣那些人自己的本事还不足以回到京城,背后一定有衡阳世闻堂或雁影卫相助,你们皇昭司比不过衡阳书院怎么还怪到本王头上。”
“此次是本王倒了霉,但父皇一定也看见了皇昭司不如衡阳书院的事实,景明月宋清等人气焰正盛,皇昭司和本王可谓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告诉你们掌监,与其花时间派你来责问本王,不如亲自来和本王商议对策来得实在。”
陆全吉没想到萧明安还敢威胁皇昭司和陆撷英,但是听到萧明安这么说他心里突然无比畅快。
因为他知道愚蠢如萧明安,此次一定必死无疑。
“奴婢一定将殿下的话全部带到。”
“桂王那边,当真没有任何私兵的迹象?”
“没有。”陆直俭将此次皇昭司分部南巡的所有卷宗递到陆撷英的面前:“桂郡的账目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并且奴婢此行发现桂军在人数不变的情况下,战备军容和奴婢去年所见相比大有改进,整个桂军普遍使用景明月研制的二十连弩,并还造出了数十辆奴婢未曾见过的战车,我们的人不懂机关术的精妙,不敢轻举妄动。”
陆全吉道:“萧明盛和萧明安在扩充私军时,桂王倒是另辟蹊径,奔着培养精锐的方向去的。人人均能以一当十,桂王手中自有百万雄兵。并且现在桂王还控制了蜀军。只要将蜀军制服,熬过这段时间的阵痛,桂王之势便再也挡不住了。”
陆直俭道:“并且桂王背后还有衡阳和顾氏崔氏的支持,胶东王如此愚蠢自负,又怎么会是桂王的对手?”
陆直俭面露焦急之色:“我们现在怎么办,胶东王确实比桂王吴王都容易控制,可是那个胶东王竟然这么蠢!去年东夷出尔反尔之后引陛下震怒,他竟还敢勾结东夷!要是陛下对我们也生出了怀疑,那所有人都完了!”
陆直俭一拳捶在桌案上。
“直俭啊,我教了你这么多东西,但你到现在还是太过毛躁不够稳重。”陆撷英丝毫不着急,悠然地翻着陆直俭递上来的卷宗。
“景明月从入仕开始就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皇昭司和那些士大夫斗了这么多年,那些要斗倒我们的士大夫哪个不是拼命上弹劾奏章?景明月倒是好,既不弹劾也不提出削权,而是来个请君入瓮,任由我们将弱点全部暴露出来,走入她早已布好天罗地网的死局中。”
陆直俭回想景明月的所作所为,的确和以往那些士大夫大有不同。她像一个高级的猎人,从来的猎物正面搏杀,而是时隐时现让猎物辨不清她的方向,最后地将猎物诱至她布好的陷阱中。
“可是凭什么一切要按照她的意思来?”陆撷英一掌击在木质桌案上,深厚的内力直接将桌案击穿,木屑飞扬,卷起一股寒阴之气。
“与其扬汤止沸,顺着她的心意让这火越烧越旺,我们为何不能来个釜底抽薪?”
陆直俭还是不解:“敢问掌监,怎么个釜底抽薪法?”
陆撷英问陆全吉:“吴七发现在到哪了?”
“算脚程,应该已经到了蜀郡的边界。”
“很好。”陆撷英抽出挂在墙上的佩刀。
“真正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川蜀之地,原镇西王王府,现在住在里头的却都是桂王的人。
“奴婢代陆掌监和皇昭司,恭贺桂王殿下执掌蜀桂两军。”
萧明鼎不想听吴七发的恭维之语:“说吧,皇昭司派你来所为何事?”
“桂王殿下,这是我们掌监的诚意。”吴七发将一份卷轴缓缓打开,上面是胶东王封地的地图,详细地记录了胶东王手下藩军和私军的驻地,胶东王和东夷联络的线路,赵韦三贪墨淮南粮饷后为萧明安转运的路线。
“孤虽然从前没有见过你,但孤知道你是陆寒渊的人。”
“是。”吴七发坦然承认,“奴婢替三哥多谢殿下的照拂,多谢殿下在景尚书面前替三哥说的那些好话。”
萧明鼎仔细看过胶东地图的每一个角落,与衡阳送来的图纸基本一致,但比衡阳的更多细节。
“掌监想要什么呢?”
“掌监说了,桂王殿下是个聪明人,知道良禽择木,贤臣择主的道理。诸位皇子都是掌监看着长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掌监还曾于成康叛党的屠刀下救过桂王一命,这件事桂王不会忘记吧?”
“自然不会。”萧明鼎让顾怀恩给吴七发搬来椅子落座。
“你们兄弟同室操戈,掌监夹在其中也甚是难做。但掌监早年承过琅琊王氏和王贤妃的恩情,人不可不知恩图报。只是胶东王竟与东夷海寇有所勾结,已经越过了掌监的底线。皇昭司是名声不好,可从未背叛过萧氏皇族,平定成康叛乱足见皇昭司的忠心,掌监容不下胶东王此等叛国之人。”
“所以呢?”
“齐王用管仲,太宗容魏征,古来贤君明主只要臣子于国有利,皆能既往不咎,加以重用。掌监愿携皇昭司,为桂王殿下效犬马之劳,往日之事还请桂王就此揭过。”
“话是这么说,只是胶东王已是必败之局。这份卷轴连锦上添花怕是连都算不上吧。”
吴七发笑道:“萧明盛和萧明安是必败之局,可桂王殿下您就有把握能登上大宝吗?吴王才是陛下的嫡孙,景尚书和衡阳从未明确表示过要拥立您为新皇,景尚书可是声称要做陛下孤臣的人,如果陛下决定立吴王呢……”
吴七发的话还没说完,萧明鼎已经拔剑出鞘,将利剑架在了吴七发的脖子上:“放肆!吴王为嫡,诸王为庶。吴王继位名正言顺,岂容尔等奴婢置喙!”
“话是这么说。”吴七发的头微侧,防止被利剑划伤,一脸赔笑:“可是不管是谁即位,都离不开皇昭司不是吗?不仅是因为我们这些人无子无孙,掀不起什么风浪,更是因为帝王总有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只能让我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去做不是吗?”
一旦有谁真的斗垮了皇昭司,那就说明此人有足够的能力颠覆整个萧氏江山!
萧明鼎将卷轴卷起,握于右手,不断敲击着左手的掌心。
“怀恩,你先带吴内使去休息。容孤再考虑考虑。”
“奴婢静候殿下佳音。”
吴七发离开后,顾贞端着为萧明鼎煮好的绿豆汤进屋,脸色阴沉一言不发,萧明鼎察觉到顾贞不对,刚想开口,顾贞就已经将托盘重重地磕在桌上,震得瓷碗汤勺发出脆响。
“你无缘无故地发什么脾气?”吴七发方才说的那番话,让萧明鼎本就十分暴躁,连顾贞也一改往日和顺,更加令他无名火起。
“你不能和皇昭司合作!他们可是豺狼虎豹!你忘了你的伤怎么来的吗?”
萧明鼎胸口那处为救萧守义而受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孤没有忘,只是那人说得对。齐王用管仲,太宗容魏征,均是不计前嫌方成大事。孤想登上那个位置,也得有那样的气魄。”
“可是你不能对不起景大人!景大人救桂王府于水火,虽然没有明确表示支持我们,却已经帮了我们不少,我们此时与皇昭司暗中结盟,是忘恩负义之举!”
“此事孤自然会和景卿商议。王妃安守后宅便可,前朝的事情就不要再管!”
萧明鼎甚至不屑于和顾贞多做解释,转身便摔门而出。
顾贞一个人愣愣地呆立在原地——原来需要她的时候,他可以让她孤身上衡阳求助;不需要她的时候,她就只是一个后宅的妇人。
顾贞摸向腰间的顾家玉佩,玉佩中间空空荡荡,是已经尽数折断的四瓣莲。
不知道此时,景明月又在做什么?
景明月坐在月下独自对弈,微凉的棋子握在掌心令人感到安定。
“根据世闻堂传来消息,吴七发应该已经到了蜀郡。”
“知道了。”景明月落下一子,又收走一子。
“要不是你特意嘱咐,我高低得在吴七发去蜀郡的路上找人暴揍他一顿,给陆撷英和桂王一点脸色瞧瞧。你对陆寒渊的手下是当真客气,就他给翟五刚秦六强收尸时那死样,我就恨不得也送他下黄泉见他那两位兄弟。”
尹燕泥随手朝不远处的树丢出一枚飞镖,杀气之大,惊得枝上栖鸟扑腾着翅膀四下乱飞。
“姐姐,楚炼那边传来消息,燕郡那边一切安好,陆寒渊没有什么动作,反是在和朔方节度使的几次交锋中,斩了对方不少上将首级。”
赵冰河赶紧岔开话题。
赵冰河知道自己说的事情景明月肯定早就比她快一步收到了消息,但她还是希望能说一些让她感到开心的事情。
天边星月相伴,流光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