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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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鲁远远的看着那一骑远去，他跳下马，一把举起兮息放在马背上。“圣女，您可坐稳了，不然，您可是北梁第一个从马上摔下来的圣女了。”
兮息闭上眼睛，不看危鲁，也不答话。只是死死的抠住缰绳，“不许哭，不能哭……”她不住的对自己说。
危鲁拾起兮息扔在地上的匕首，擦了擦，递给她。见她不理，咧嘴一乐，反手插进自己马鞍扣里。
他牵起马绳，挥手让其他骑兵先行离开，他领着他的马在后面慢悠悠的跟着。
“圣女，你应该知道，刚才我有两次可以杀他们的机会。”危鲁突然道。
“我知道。”兮息依旧闭着眼睛，冷漠的答道。
“哦？你知道。那说来听听。”危鲁很感兴趣的问。
“第一次是我匕首刺向马臀之时，虽然我很快，但是肯定快不过你的箭。”
“嗯，很对！”危鲁满意的点头。
“第二次是他们在你的箭的射程内，你完全可以射死他们。只要你示意，另一部分人完全可以控制住我。”兮息睁开了眼睛望着他。
危鲁盯着这双眼睛，这的确是一双很大很漂亮的眼睛，水光潋滟，顾盼生辉。可是这神情如冰、似雪，不近人情，不是一个十岁孩子该有的眼神。
危鲁心里一颤，圣山圣女！他莫名心底有了敬畏。
“圣女你知道吗？虽然图南大人是军大臣，但是要动用我的骑兵署，还是要皇帝陛下下令……”危鲁边走边絮絮叨叨。
“原来如此啊！”兮息叹道。她无力的扯了一下嘴角，“我可真重要啊！”
危鲁赞同的点头，“我接到图南大人的飞鸽传书也吓了一跳，不过，我还是想来看看，到底是谁这么胆大，敢只身偷我们的圣女！”
“说吧！将军，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兮息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我放了那两人性命，也就是说，你欠我两个人情。”危鲁很是开心的样子。
“我？一个十岁的孩子？你太高估我了。”兮息冷冷的回道。
“错了，你很厉害的！等陛下正式为你授冠，接受了北梁百姓的膜拜后，你在北梁的地位会和我们的陛下一样高了。难道你不期待？”危鲁不解。
“你应该是不稀罕，不然，你也不会跑的。”不等兮息回答，危鲁自问自答。
他停下来，侧耳听了听，“看来有人来接你了。”危鲁转身，对着兮息道，“你今天这么做，图南大人怕是会非常生气。虽然听说他是你的祖父……他真的很可怕！只要是忤逆他，任何人他都不会在意，包括他的亲人，你明白吗？”
兮息心里一动，“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么多？”
“不知道，觉得你挺有趣的！好多年没有遇到这么有趣的女孩子了。”危鲁耸耸肩。
远处的那群人到了，依旧是之前兮息乘坐的马车，只不过，原本五十人的护卫变多了。
危鲁抱下兮息，右手握拳，躬身行了一个礼，“圣女，后会有期，祝你好运！”
说完，他翻身上马，快速离去。
阿娜尔和依夏木脸色苍白，扶着兮息上了马车。依夏木轻柔的给她的脖子敷上药，缠上棉布。
兮息小声的说了句，“对不住！”
没有人说话，一片寂静，三人都默默的看着车外血红的落日归入圣山。
……
南新边关的一个院落，齐先生听完了邓师傅的汇报，然后点点头，对他道，“你先去休息，再去查探。”
邓师傅抱拳退下。
齐宁启推开屋门，来到了依旧痛苦不堪的安之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没有想到，图南居然敢动用骑兵署，是我思虑不周，对不住！”
始终在旁默默陪着安之的项香道，“安之，兮息虽然没有救出来，但是最起码，她不会有生命危险。北梁很重视她。我们慢慢图之，好吗？”
安之抬起充血的眼睛，“姑母，您知道未来她住的地方吗？他们说那是圣女住的圣地，在我看来，那里就是一个笼子，一个在荒野里的笼子。”他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项香伸手给他擦泪，可是越擦越多。
“姑母，我们好不容易把她养大，不是让她去做个傀儡，当笼子里的鸟的……都是我没用……”他哽咽的再也说不下去了。
项香一把抱住安之，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这个孩子，是几乎没有哭过的啊！
齐宁启让安之坐下，对他说，“你还记得为师当初给你赐名时说的话吗？”
“弟子记得，不骄不躁，不怨不艾，善思不过虑，平和为人，既来之则安之。”安之恭敬的低声回答。
“我会继续安排人去探查，即使没有机会再救她……”他停顿了一下，“至少，我能安排一个人去守着她。你们放心！”齐宁启看着项香和安之目光坚定的保证道。
……
图南府，兮息没有任何语言和多余的动作，径直走向她的房间。
不过，很奇怪的是，没有人进来。图南没有大发雷霆，阿娜尔和依夏木也没有进来伺候她。
突然，她隐约听到了一些皮鞭抽打的声音，好像就在不远处。
她推开门，发现葡萄架下的石桌碎了，居然没人收拾？
她继续向前走，看到了远处燃着一片火把，印着天空似乎都烧红了。
她疾走几步——她看到了这块场地全是人，地上跪着很多袒露上半身的人，每一个人都被身后的人用鞭子在抽打着。最前面有两个女人被绳子吊着，一身伤痕，是阿娜尔和依夏木！
兮息冲了过去，她想解开绳子。“原来你会在乎她们啊！”图南的声音在一片阴影里响起。
兮息矗立不动，看着图南从阴影里走出来，如同一个恶魔。
“今日你是回来了，如果你回不来，他们就不是挨鞭子，而是一起死了，你明白吗？”图南阴沉的说道，“而我，你的亲祖父，私动骑兵署，也被罚了十鞭，这可都是因为你啊！我的好孙女！”
这一字一句的声音，如同淬了毒，加了冰，兮息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这些都是那五十护卫，看到了吗？”图南指指跪着的那些人，“你是圣女了，阿孜古丽，凡人不能惩罚你。不过——凡人能替你受罚。”
兮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虽然她一直认为自己是新朝人，但是，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因她受刑，她还是难过了。
“要打多久？”兮息问道。
“快了！一会儿就好！你就在这里看完吧！很快的！”图南似笑非笑的说。
一声声皮肉开裂声刺痛了兮息的耳膜，更刺痛了她的心。小小的她看到血肉模糊的五十人，她的眼前发黑，摇摇欲坠。
终于停止了，那五十个护卫居然还齐声道，“谢图大人不杀之恩！”然后，互相搀扶着离开。
兮息看向还吊着的阿娜尔和依夏木，图南道，“她俩贴身侍候，也许是功夫不如救你那人，但也很奇怪。”
图南站起来，指着阿娜尔，“你阿娜尔的功夫我是清楚的，一路被人追踪，你难道会一点没发现？”
然后又指向依夏木，“虽然你不会武功，但是你的鼻子很灵，你没有闻出殿内有人？”
最后看向兮息，“这两个当初就帮着你父亲欺骗我，现在帮着你欺骗我，统统该死！”他举起鞭子又用力的抽打着二人。
兮息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图南的胳膊，“您别打了，打死了她们，还得有新人来侍候我，到那时您放心吗？”
图南推开她，说了一句，“有理！”然后示意让人放她俩下来。
阿娜尔和依夏木跪在地上，感恩图南大人手下留情。
图南扔掉鞭子，“回去吧！好好的休息！三日后，陛下正式给你授冠，接受百姓膜拜后，你就住在圣女宫了。”说完，径直离去。
阿娜尔扶着依夏木起身，三人回到了院子里。
再也看不到星星了，因为，一路上插满了火把，到处都安排了护卫。
兮息太累了，她不想说话，不想喝水，不想动，倒头就睡着了。
一片朦胧的雾气里，兮息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是姑母在找她！她开心的向前跑去，可是姑母的声音永远在前方，怎么也追不上。她又听到安之哥哥的声音，她又大声回应，可是嗓子怎么都喊不出来，而且越来腿越没有力气。雾越来越大，越来越浓，她越来越呼吸不上了，要窒息了，她感觉她快要死了……
“小主人！小主人……”床边的阿娜尔和依夏木一声声焦急的呼唤着，她俩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却寸步不离的一直守着昏迷中的兮息。
依夏木焦急的对着阿娜尔做着手势，似乎在说，如果再醒不过来，可能会永远醒不过来了。
“她的心死了！”阿娜尔声音沉沉的，喃喃自语道，“就和当年的公子一样……我不该把你带回来，我以为你会和主人说的一样，重获你应有的荣光……我错了……”
依夏木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无声的流了出来。
突然，依夏木眼睛一亮，抓住阿娜尔的袖子，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然后又指了指床上已经昏迷两天高烧不退的兮息。
她似乎也在纠结，最后她目光变得决绝，先是做了一个喝水的动作，而后，她的双手一摊，又摇摇手。
阿娜尔盯着依夏木看了半天，她明白了依夏木的意思：用药让她在半清醒状态里，忘记过去。
“让巫医来？”阿娜尔眼神迷离，“让她忘了南新？她会恨我们的！”
依夏木点点头，她凄苦的表情和手势想告诉阿娜尔，不这么做，兮息是真的会死的！
门被“砰”的推开，她俩吓得浑身一哆嗦，然后面向门口，伏身于地。
“还没醒？”图南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后天就是授冠典礼，她居然敢还不醒？”
图南快步走到床边，看着面色潮红的女孩，“给我用圣水，泼醒她！”他对着外面吩咐道。
阿娜尔和依夏木面色大变，一人抱着他的一条腿，阿娜尔颤抖着声音道，“小主人一直在发烧，用冰水，真的会死的！”
她见图南准备抬腿要踢她时，她闭了闭眼睛，大声道，“只能请巫医了，主人。请巫医过来吧！也许只有那样，小主人才会醒过来。”
图南听完她的建议，没有发作，而是想了好久。
“去请巫医来！”他对着门口的侍从重新吩咐道。
“让她忘了以前的事情，也好！这样，她可能会乖一点。”图南的声音里真的没有一丝怜惜。
……
兮息依旧在那片浓雾里徘徊，她努力的寻找前路。姑母和安之哥哥的声音消失了，因为她听到了一种很清脆的铃声。这铃声很好听，让她焦灼的心变的很平静，她的身体似乎被铃声牵引着。她顺着铃声的方向慢慢的找寻着，雾越来越淡了，她看到了一片草原。
有一个声音响起，“阿孜古丽，圣山的女儿，快来喝一口这清甜的圣水吧！”
果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弯弯曲曲流向远方。好像是真的口渴了，她掬起一捧水，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感觉瞬间沁透了她的全身筋脉。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你叫阿孜古丽，你是北梁的圣女，你来圣山朝拜，失足落入山谷，是圣水救了你。快点醒来吧！醒来后，之前的一切你都会忘了！你只是北梁的圣女！”
这声音似乎有魔力，兮息跟着念了一遍，“我叫阿孜古丽，我是北梁的圣女！”雾散了，阳光突然洒下大地，整个草原明亮起来了……
“醒了！她醒过来了！”一个掩饰不住欣喜，却压低着嗓子说话的女声。
这是谁的声音？
兮息费力的睁开眼睛，哦，床边有两个脸色苍白女人，一个蒙着脸的女人，还有一个老者。
蒙面的女人问她，“你知道你是谁吗？”
就是梦里的声音，真好听！
“我叫阿孜古丽，我是北梁的圣女，我是病了吗？你们是谁？”兮息茫然的望着他们。
这个蒙面的女人眼露得意，那两个侍女怎么看起来有些难过？而那个老者……只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然后对蒙面女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后，就先行离开了。
只剩下阿娜尔和依夏木了，兮息望着泪流满面的她俩，“你们怎么了？你们是谁？”
阿娜尔露出微笑，虽然这笑真的比哭还难看。“我叫阿娜尔，她是依夏木，我俩是你的侍女。你是北梁的圣女，你受伤了，伤的很严重，昏迷了两天了。是巫女救了你！”
兮息茫然的看看四周，“我是怎么受伤的？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阿娜尔赶紧打断她，低声柔声安抚她，“会慢慢的想起来的，不能急！千万不能急，一定会慢慢想起来的！一定会的！”
巫女跟随着图南来到前厅，图南问，“巫女大人，她会想起来吗？”
“也许以后会吧！如果她看到了一些过去的人或者物。”她从袖中取出一瓶药，“万不得已时使用，用多了，会彻底伤了圣女神智的。”
图南送走巫女后，又回到了兮息的小院。他把药递给阿娜尔，然后走到床前，对兮息道，“圣女，虽然我是你的亲祖父，但是后天陛下给您授冠后，您就住在圣女宫了。祖父会天天给您祈福的。”
然后，他指指阿娜尔手中药瓶，“如果以后头疼，乱做梦，你就吃一粒。巫女说，你受伤很严重，不要担心。”
他笑的很慈祥，在如今的兮息看来，真的是一位和善的老人家。她顺从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图南转身离开，在兮息看不见的时候，他瞟了阿娜尔和依夏木两眼，那眼神充满了威胁，压迫和杀意。
二人赶紧低头行礼，“好好照顾圣女，后天的授冠典礼不容一丝一毫的错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