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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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苏把小五带到了一间书屋，不大，却有几排满满当当的书架。
紫苏递给小五一个书匣，“我按吩咐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其他的都是听堂课堂堂清。”
紫苏瘪了瘪嘴，“除了少爷能记得住听得明白，我和广白都不太行。”
小五心想，“京墨毕竟是将军之子，武将世家即使重武，这富贵人家的孩子开蒙早，平常人家孩子岂能相比。我更又能如何相比？”
紫苏看他发呆，拍了他一下，“不要那么老气横秋好不好？”
紫苏把小五拉到案几前坐下，“你且听好！齐先生乃是当世大儒齐瀚予次子齐宁启，一次机缘与我们将军相识，自愿做了府里的先生，这次也跟随将军来到这里。他每次授课一个半时辰，并且会随教随问，你得有十二分精神来应付。”
紫苏见小五听的仔细，甚为满意。“虽然我们将军府规矩不多，但是这拜师礼是不得出一点错的。”
接着，紫苏把拜师礼每一步都一一说明，“可有不明白？”紫苏问。
小五迟疑地说，“这束修……”
“别担心，我们的都是夫人帮我们一起交啦！当然，如果将来受罚了，那得要在月钱里扣的。”紫苏安慰小五道。
紫苏看小五还有些紧张，“别担心，我们都陪着你，我会提醒你的。还有，这里，你随时能来。”
紫苏指了指这间书屋。
“你得爱护这些书哦！我们夫人随将军前来边境，仆人、家具、衣物、用品能简则简，却收拾了几马车书。京墨少爷当时都吓死了，因为夫人说，他不把这些书全部背完不回京城。”
紫苏说完后，笑的弯了眼。
小五再一次看向这间充满墨香的书屋，暗暗下定决心，你们不看我看！在我离开这里之前，我要全部看完！
小五随着紫苏进入学堂，干干净净的四张桌子排了两行，一张长条桌放置屋子正上方，周围卷着卷帘，整个屋子通风透亮。
京墨一改在练功场的自在，而是一本正经坐在桌前一动不动。
小五紧盯着旁边计时的铜壶滴漏，快到卯时了。小五的心跳越来越快。
一人推门而进，高高绾着发，一身洁白华丽的广袖长袍，全身散发着飘逸气质。五官立体，嘴唇抿着，深邃得看不到底的眼睛好看极了。
四人恭恭敬敬的行礼，“齐先生早！”
齐先生端端正正坐下，京墨和广白也规规矩矩坐下。
紫苏示意小五快步过来，小五深吸一口气，正正衣冠，稳步向前。
紫苏端上一盆水，小五认真净了手后，稳步跪在齐先生案桌前。拱手作揖后，接过紫苏递过来的茶盏，举过头顶，大声道，“学生项小五，想拜先生为师，求先生为小五授业！”
齐先生颔首，小五把茶盏放在齐先生面前，齐先生端起，浅啜一口，放下。
小五再次跪下，毕恭毕敬地拜了三拜，紫苏唱到，“请齐先生训诫。”
齐先生道，“入我齐门后，愿你勤奋守礼，不骄不躁，不怨不艾。不求你将来封侯拜相，只愿你善思不过虑，平和为人，为师赐你一字——安之。”
小五心里暖暖的，他不是傻的，这所有人，所有事，皆是因为他姓项。既来之则安之。
坦然接受人生所有的苦难，然后打败它们。
小五深深伏地，“弟子安之谢师父赐名！”
齐先生面露微笑，示意小五回自己的座位。
小五端正坐下后，齐先生问道，“之前可曾学过什么书？”
小五立即起身拱手回答，“回先生，弟子学过《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论语》《增广贤文》。”
齐先生又问，“可曾读完？”小五点点头，“已读完。”
齐先生再问，“可明白其中意思？”
小五答道，“请先生考问。”
齐先生问，“何为‘责人之心责己，恕己之心恕人。’？”
小五答道，“人生在世，应当拿责备别人的心来责备自己，拿宽恕自己的心去宽恕别人。”
齐先生又问了几个问题，小五都回答得有条有理。齐先生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示意小五坐下，开始今日授课。
小五翻开桌上的书，一本《诗经》，一本《礼记》，一本《春秋》。
小五摩挲着书的封皮，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拥有书籍啊！他的眼睛湿润了。
在这里，他一定要好好的学文习武。他一无所有，他只能努力的成长，成长为这些长辈们想要的样子。然后，来日方长！
齐先生讲了一个时辰的课，然后，留下一个题目，让他们在剩下半个时辰内写出自己的感受。
小五为难了，因为，他从未用过笔墨。
他的这双手，为自己扮过女孩，提过水桶，洗过盘子，砍过木材，做过饭菜……
识字写字就是用树枝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划着，他学过的那几本书，都是这么多年香妈妈一夜夜偷偷默写出来用针线钉起来的，根本没有多余的纸张给他练字。
小五的心抽起来了，他握着笔的手直抖，他无法落笔，他不想在这洁白的纸上落下不如稚儿的涂鸦。
小五一咬牙，站了起来，拱手对齐先生说，“先生，可否允许弟子口述？”
“口述？”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齐先生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点点头，“你说。”
小五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绪，然后朗声说了起来。
屋里落针可闻，小五说完之后，齐先生颔首，“不错！”听的目瞪口呆那三个居然鼓起掌来。
小五又拱手，低头说，“齐先生，弟子从未用过笔墨，从未在纸上练习过写字。弟子恳求师父赐下墨宝，让弟子可以有机会临摹学习。”
“可以！待会儿给你！”小五感激的抬头望向齐先生，齐先生居然对他微笑！
“京墨，就你吧！今日课后教小五习字入门。不许推辞，你的字已得为师精髓，难道你想为师给你们留堂？”齐先生道。
京墨一个激灵，“弟子遵命！”
齐先生想了想，站起身，整理了自己衣服，对他们四个说，“今日小五算是课业完成了，你们三个写完了，紫苏送给我。我现在需要出去一下，可不许说话！”然后飘然离去。
京墨三人完成齐先生留下的课业后，广白留在一旁伺候，紫苏送给齐先生后就去孙夫人那里了。
京墨撑着下巴一脸黑线的对小五说，“母亲说你是给我伺候笔墨的，怎么我感觉我是来伺候你的？”
广白赶紧嬉皮笑脸的接话道，“少爷，您可是齐先生任命的小先生，我是伺候您的。”
广白磨好墨汁，又把蘸好墨汁的羊毫双手递到京墨手中。
小五也诚恳低语，“小五恳请少爷指点一二！”
京墨看看低眉顺目的小五，又看看笑的皱皱巴巴的广白，好像“小先生”三字挺顺耳，“好吧！你且看仔细！我只说一遍。”
京墨边说边做，“你的坐姿要端正，双脚平放，肩膀放松，手臂自然下垂，手腕与桌面保持垂直。你的拇指和食指捏住笔杆，中指和无名指支撑笔杆，小指轻轻触笔，笔尖与纸面有些许角度。你今日就先练习基本笔画吧，如横、竖、撇、捺、点等，掌握笔画的起笔、行笔、收笔。好了！”
京墨潇洒的把笔一搁，桌上的宣纸上留下了一竖排基本笔画，“来，你试试。”京墨示意小五。
小五提起笔，重重落在纸上，一大团墨汁晕染开来，纸也破了一个小洞。
“啊哟，轻点！”京墨大叫起来。
小五其实会写字的，他用过抹布蘸水在墙上写过，用过墩布蘸水在地上写字，也用木棍、树枝、手指头在沙地写过，可这些和这软软的羊毫，两尺长的白纸相比，实在太重太大了。
小五平复自己的呼吸，然后又重新落笔练习。
京墨和广白看了一会儿，都不由点头表示赞许。
京墨眼珠一转，突然伸手抓住小五的笔杆猛的一抽——他本想会是小五一脸错愕然后一手墨汁的样子吧！
可是呢？笔还是稳稳的在小五手中。
小五很虚心的询问起来，“我握笔有什么不对吗？”
“嗯！你这角度不对，我给你正正。”京墨故作高深指指点点道，“这握笔姿势不对，手腕会受伤。”
小五起身恭恭敬敬一礼，“多谢少爷！”
一旁的广白简直快憋不住了，后退一步，捂着嘴偷着乐。
京墨瞪了广白一眼，对小五说，“你慢慢练，我先走了。”
离开了学堂后，广白终于仰天大笑，京墨气急，伸腿踢他。
广白边躲边笑，“少爷，我们四个也就是您一手墨哦！哦，不对，您的脸上也有，衣服上也有！”
“不！许！再！说！了！”京墨一字一顿的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