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如果没有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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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下午林野就没能闲下来过,全家从小到老连保姆阿姨都没放过,全都在疯狂大扫除,落地的玻璃窗不知道擦了多少遍,非得一丝丝水印都看不见才算完,从楼下到楼上的地板光拖就不下三遍,甚至还要打蜡。
临近傍晚,林妈和保姆阿姨去了厨房开始准备年夜饭,家里这三个男人才终于得以时间喘息。
七扭八歪的瘫软在沙发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了。
“明年我能不回来了吗?”林鹤鸣倒着躺在沙发上,双腿搭在沙发背上,脸上除了疲惫找不出别的形容词。
“不能”林爸正坐在沙发上抽烟,听见林鹤鸣说话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他“你哥这是难得假期碰上过年,他明年能不能这时候回来都不好说,你还想跑?”
“啊哈哈哈,明年要是又赶上了过年休假,我就申请留在基地了。”林野扯着脸皮笑肉不笑的,双目无神且空洞的望着天花板上面的顶灯。
从中午的电话打完,一整个下午他都没有再收到过云争渡的消息,不知道这人又在干什么,发出去的消息也都石沉大海。
总不能真的从S城过来了?
“我不行了,我先回屋躺着了。”林野一边扶着楼梯往上走,一边头也不回的说着。
这简直太累了,林野甚至在想青训的时候为什么不能把他妈招过去给他们当训练体能的教官,这要是每天都来这么一套流程,身体素质指定只增不减,那青训的通过率不就能大大提升了吗——队长再也不用担心我跑不下二十五公里了。
b城郊区的小别墅,虽说看不到城中心的万千灯火,但也少了城市的喧嚣多了几分静谧。
一整天都有人在零星放着鞭炮和烟火,白天时候偶尔才能听见,这天刚黑下来没多会,也就才七点的功夫,外面已经开始渐渐有了苗头。
噼里啪啦的,在天上炸开的烟火已经开始有了络绎不绝,百花齐放争鸣的那个意思。
烟火好看,但也是昙花一现,看多了就没什么意思,求个氛围而已。
林野躺在床上从窗向外面望出去,眼眸里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像是被遗忘的泉水等不到风吹过,掀不起任何波澜。看着窗外天上炸开的烟火,脑子里想的却是远在S城的云争渡,这会儿是不是跟他一样躺在床上看着天上呢。
不同城市里仰望着同一片天空,也算是一起过年了。
“哥哥,你在干嘛?在吃年夜饭吗?”林野摸出手机来,指尖飞快在屏幕上敲击跳动给云争渡发了条消息过去。
手机的屏幕从亮起等到熄灭,再从熄灭亮起,反反复复来来回回也没能等到云争渡的回复。
林野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时隔那么久才回一次家,总是要有很多事情要去忙的,比如他自己刚回来不也是天天在外面被迫去见了七大姑八大姨。
——叮。
“我现在有事儿,等会再说。”
又是这句话。
林野不死心的给他打了通电话,一直到自动挂断也没有人接起来。
“你去相亲了?大年三十?”
打不通的电话是让他有点生气的,憋着压着心里不断往上蹿的小火苗,没好气儿的给他回去了这么条消息。
他把手机关了随手往边上一摔,转过身换来了个姿势趴在床上。
手机是持续安静的,电话那边的人似乎连回复他的欲望也没有。
哪怕能吵一架呢?把自己担心的情况都借着吵架说出来,也比这么憋着闷着要强上很多。
可他吵不起来,他对云争渡这个人并不是完全的了解,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和观察下来,这个人完全就是随着自己的心情和突然迸发的想法来解决问题的。
除了在出任务的时候是格外的冷静有头脑有思路之外,其他方面就是完完全全看自己当下的心情是怎么样。
林野有点受不了这种感觉了,像是在放风筝,风筝飞得很高也很远,被突然刮来的风一吹就会随时改变方向,手里的那根细细的丝线也有种随时要崩断的感觉。
甚至让他觉得这场恋爱,主动权和掌控权并不在自己手里,或许照这么发展下去,哪天真的收到了云争渡的结婚请柬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了。
他趴在床上,床垫柔软又暖和,妈妈让王姨给他铺了厚厚的褥子,还换上了毛茸茸的床单。
林野觉得冷,好像重新回到了E国驻派,被能够把人埋起来的雪堆紧紧包裹。
纯白的洁净,但是好冷,冷得他浑身打冷颤,隐约还能听见牙齿不断磕碰的声音传进耳朵里面。
等待回复消息的时间越长,林野越觉得自己陷进了一望无际的深海泥沙之中。
目光所及的地方是铺天盖地的深蓝,深到发黑,与远处天际相连,不知道是谁把谁染了色。
脚下踩着的不是细软的沙子,而是能够让人随着挣扎越陷越深的泥泞。被海水浸泡透了,一脚踩下去怎么都拔不出来。
林野手脚冰凉,越来越喘不上气儿,伴随着窗外噼里啪啦砰砰作响的烟火的炸起,头晕目眩和耳鸣都在这一刻涌进了他的脑子里。
林野在不断地挣脱,可那泥泞像是知晓他要逃离,像是有了自我意识,藏在这吃人的泥沙之中,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一点点一寸寸的把他拖入地狱。
这种无力感,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挣脱出这种致命的束缚的,等待他的只有越陷越深的泥泞,一眼望不到边的深蓝也正在逐渐蔓延至胸口,压迫禁锢强行拖拽。
他想要求救,想要大声喊出来。
他希望在这一刻能有个人来救救他,是谁都无所谓了。
伸出的手虽然高高举起晃动,可那一寸寸没过脖颈的海水还有已经吞到大腿的海水和泥沙,依旧在不断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他淹没。
看似风平浪静的深蓝,竟渐渐有了波动。
从水天相接的地方滚过了滔天巨浪。
随着海水不断地灌入喉管,胸腔里最后的一丝空气也被挤压了出去。
他喘不上气,只觉得浑身痛的厉害,肺部也像是被撕裂似的痛楚,深入了每一块骨头的缝隙里,让他抖个不停,出了一身冷汗。
林野就这么站在已经淹过头顶的深蓝里,任由吃人的泥泞将他拖入无尽深渊之中,他只能睁着眼睛望着头顶上方逐渐模糊的天空,高举着的手也随着深蓝和泥泞的上涨而慢慢的只剩下了一个指尖还漏在外面。
“小野——小野——!林野!”
温柔又熟悉的声音,和以往每一次叫他名字时一样的温柔,从小到大听过不知道多少遍的妈妈的声音,在这一刻在林野马上要溺毙于深渊的时候闯进了他的耳朵。
那声音忽远忽近的。
从一开始的温柔动听,再到后面的急切抓狂。
林野觉得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正在一点点把他从吃人的泥泞和咸腥的深蓝之中拽出来。
握住他的手力气很大,林野看得清楚,那只手的虎口处是一道道疤痕,新旧重叠在一起,永远也痊愈不了。
“哈……哈……哈……”
林野猛地睁开眼,急促的喘息迫使胸膛不断地上下起伏,耳朵里嗡嗡的耳鸣声也在渐渐的消散,他发现自己还是趴在柔软的床上,没有动过,也没有压抑恐惧的蓝色深海,周围仍是自己最熟悉的房间。
他睡着了。
是妈妈在喊他。
林野坐起身不断做着深呼吸缓和自己直逼二百的心跳,他抬手抹了把额头想要揉一揉酸胀的太阳穴,却摸到了一脑门子汗。
他看着自己手上的汗,拳头握紧又松开,可还是无法止住颤抖。
他认得的,那只握紧他的手是谁的。
可究竟是要救他于水火还是要推他进无底深渊,他说不清楚。
“叫你怎么不回话,你怎么了小野?脸色怎么这么差?”
平常叫一声就会回应的人半天都没点儿动静,林妈忍不住从楼下走上来,站在门口看见林野发白的脸色,连忙走过来去探他的脑袋,想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我没事,做了个梦。”林野摁下妈妈的手。
“快九点了,可以吃饭了,今天有点晚了准备的菜太多了。”林妈又捧着他的脸仔细观察了一下,连带着耳朵上的那个小缺口也伸手摸了一下,确认林野没有发烧和不舒服之后才转身出去。
这场梦他做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终于从这种痛苦之中清醒过来。
“好,我坐一下就下去。”
林野坐在床边,脚踩在地板上的地毯,这种柔软的触感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脑海里不断重现着刚才在梦中的画面。
压抑,窒息,疼痛,以及对生的渴望。
“嘶——呼——”他又做了几次深呼吸,直到觉得自己缓的差不多了才准备站起来去楼下准备吃年夜饭。
只是刚站起来,一直扔在枕头边上的手机就开始震了起来。
是云争渡打过来的。
接通之后,入耳的并不是云争渡的声音,而是汽车的轰鸣声,林野耳朵还有些耳鸣,所以开了外放。
低沉磁性的声音,并不是那么安静的环境,可却听不出有任何人声或者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里面,发动机的轰鸣几乎快要盖过了云争渡的说的话。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睡着了。”林野说。
“噢,”电话那头听起来是开心的语调,甚至还哼着歌儿:“吃过饭了吗?晚上年夜饭吃什么?”云争渡这么问着他。
“吃鱼。”林野故意这么说。
他心里憋着气,刚才又做了噩梦,想借这个机会对着他发出来。
林野太知道了,云争渡最最讨厌的就是鱼,说来也怪,一个住在沿海城市的人,最讨厌吃鱼,提起来就浑身难受还会皱眉头。
“生气了?刚才确实不方便接电话。”
电话那头分明是有几秒钟的停顿,哼歌的声音也止住了,只剩下了发动机轰鸣的声音。
“我知道,我也不会问的。”林野深吸了一口气,后仰倒在床上,又陷进了柔软的床铺里面。
“话里有话啊,你直接说不行吗,怎么就不能问……”
“我要下去吃饭了,挂了。”林野心里这口火上不去下不来,不能痛快的发出来让他难受的不行,也不想听云争渡说话,直接打断他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怎么就这么别扭呢?到底在别扭什么?林野在心里这么问着自己,这完全不是他平时的作风。
休假时期的分隔两地,让他无比珍惜每一次和云争渡通话的机会,虽然只是说些有的没的,偶尔上一下高速,但这都让他十分满足。
就连睡觉也能美滋滋的一夜无梦。
整栋别墅都做了加强隔音,因为林妈喜欢安静,所以每个屋子包括储物间在内都做了好几层。
只有林野的屋子窗户是开的,他总觉得闷得慌想透透气,因为开着窗所以房间里总是凉嗖嗖的,即使二月份的b城正在逐渐转暖,但早晚温差还是很大。
他挂了电话之后就维持着这个姿势躺在床上,忽的从外面听见了很大的汽车开过的轰鸣声。
听起来像是个小跑车,应该不算很贵,但这孙子指定改过排气和发动机,吵死人了。林野心里骂着,但还是没起来关窗。
窗外的声音没一小会就停了,紧跟其后的就是手机消息提示音。
——叮。
“开着窗不冷吗。”
“?”
林野愣了一下,刚发出去一个问号,就收到了云争渡发来的图片。
从下往上拍的角度,正对着林野房间的窗户。
他一个高从床上蹦起来,两步并一步的跨到了窗户边上。
那前一秒还被他挂断电话以为是在相亲的,让他休假日里朝思暮想的,刚才在噩梦之中紧握住他的手的人,此时此刻就站在楼下,正抱着胳膊仰头笑意盈盈的望向自己。
林野往楼下飞快地跑时候路过了镜子,他往里面看了一眼自己现在的表情,他说不出来是什么样子了。
兴奋开心?不止。
震惊不敢相信?好像也有。
他等不及要冲向云争渡了,他嫌一步步走楼梯太慢了下了楼还得拐个弯,所以从房间里面冲出来之后直接抓着二楼楼梯的栏杆,轻轻一个翻身跨越,又顺带着抓了一把垂在楼梯下面的吊兰盆子当做借力点。
就这么从二楼跳了下来,二楼不算高,也就两米多,但这举动吓傻了坐在客厅的林爸林妈,还有同样一脸震惊的林鹤鸣。
“我哥以前也这样吗?”林鹤鸣转过头问。
“林野!这么晚了你去哪儿?马上就吃年夜饭了!”林妈站起来冲着已经跑向门口的人喊着。
他已经听不见家里人都在说什么了,他只想快一些再快一些,跟云争渡抱个满怀。
林野飞快的打开了别墅的大门,甚至来不及顺手关上,从里面跑出来就径直冲向了停在路边那辆车。
云争渡依旧还是那样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他穿了身白色连帽的卫衣,俊秀的脸上看起来很是疲惫,帽子戴在头上,就像是那次去滑雪开车的时候一样。
原本抄在兜里的手在见到林野跑过来之后也冲着他张开,似乎是在说快点跑啊,我已经等不及要拥抱你了。
林野带起了一阵风,混着沐浴液和洗发水的香味,那风由远到近的刮过了云争渡的鼻尖,鼻息间全都是这股子香味,让他有种提前一步就把这人抱在怀里的错觉。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看见云争渡也觉得这太不真实,直到真的把这个人紧紧地抱住,才让自己完全的清醒了下来。
云争渡的拥抱和他的亲吻一样,带着劲儿,像是恨不得把林野揉碎了,揉进自己骨血之中的用力。
六百五十多公里,横跨两个大城市,疲惫的八个半小时,似乎在见到林野的那一刻全都消散了。
如果没有爱的话,他想,六百五十多公里也太远了。
两个人抱了一会,互相感受着彼此蓬勃的心跳,继而又转为云争渡捧着他的脸,在他嘴唇上亲了又亲,却也只是浅尝辄止。
毕竟那没来得及关上的别墅大门口还站着其他人,他只能借着夜色和帽子的遮挡,偷两个吻。
“你几点开始走的?”
“我七点下的高速,往你家开了一个多小时,堵得我就要开窗骂街了”
“你这车子,交警不查你?”
“你以为我下了高速往郊区开的这一个多小时都在干什么?”
云争渡的车是辆黑色的小轿跑,改了车底盘变得贴地,车屁股也是改装过的双排气管,还有高高升起的黑色尾翼,只要开上路就是“全场交警目光向我看齐”,好在这车是在订购的时候就从R国原装进口的,不然在Z国还真是过不了审。
两人旁若无人的站在车子面前聊了会天,直到林野听见林鹤鸣的声音才反应过来。于是拽着手里大包小包提满礼品的云争渡进了别墅。
一见到来的人是林野的队长,林爸林妈一下子就高兴极了,伸手接过礼品的同时还连忙让王姨把桌上的鱼撤下去,嘘寒问暖的问着云争渡的近况,比对林野还要上心。
最激动的当属林鹤鸣,这人比他哥看起来要更壮实更高,也更帅,帅的没边儿了。他眼睛眨啊眨的,紧紧盯着云争渡不放。
“你好啊,我是你哥的朋友。”云争渡对林鹤鸣伸出手。
“我是林鹤鸣,他弟弟。”林鹤鸣激动地快要叫出声来,但表面上还是强行忍住了,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正常人。
没有哪个男孩不会憧憬部队和枪支,还有那些游戏画面,林鹤鸣一遍遍的玩儿基本都快倒背如流。
他知道哥哥去了很难进的部队,但缠着他给自己讲故事,这人的嘴就跟被封死了一样,撬不出来一点儿,后来他慢慢地就不再问了,心里多少对林野抱着些怀疑在里面。
一直到刚才亲眼看见林野从二楼翻身下来,又看见他领着云争渡进门,林鹤鸣心里那点求知的小火苗再一次被点燃了起来。
这一次,一定要从云争渡嘴里问出他想知道的。
“王姨,快把我泡的酒拿出来啊,今天过年,家里来了贵客,一定要好好喝上一杯!”林爸走进厨房对着保姆阿姨说着。
“什么酒?”云争渡转头问林野。
“……你喝就完了,对身体好。”林野清了清嗓子,耳朵不自觉得有些发红。
林野的父亲有一桶自己泡的酒,不是什么水果味儿的,就是白酒,只是里面丢进去了很多药材还有什么蛇啊,什么鹿茸人参,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总之确实是补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