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又见希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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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隶买卖的区域以彩色纱布搭成凉棚,阳光直射下来,穿透这些缤纷的织物,让走在下面的的人们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
奴隶贩子正用带刺的藤条抽打一个干瘦的老头,老头后背已经皮开肉绽,血流到温热的沙地上,很快干涸了。
“该死的养马奴隶,本来就卖不上价钱,还敢私自逃跑?打不死你这个老家伙!”奴隶贩子边打边骂,抬起粗壮的腿,就要踩在老奴隶的脖子上。
他脚未落下,下盘突然失去平衡,狠狠摔了个屁墩。原来是脚下正好有块西瓜皮,滑了一跤。
奴隶贩子揉着屁股爬起来,满腹狐疑。这附近没人吃西瓜啊,哪来的西瓜皮呢?
转头一瞧,就看见一队中州人走进彩色凉棚里,为首那个年轻人手里拿着半块西瓜,还在啃呢。
严以琛把西瓜吃完,随手一丢西瓜皮,正好盖在奴隶贩子脸上,“哎呀,抱歉,我手滑了。”
奴隶贩子看他们这些中州人的穿着打扮皆非凡品,就按下心中怒火,问道:“几位老爷,买点什么?要有力的男人还是美丽的女人?”中州废除奴隶制度已久,很少有中州人会购买奴隶。这集市上的各色奴隶,主要是卖给三大部及大食人。
叶渡清看着地上痛苦的老奴隶,皱起眉头,问他大哥:“大哥,按照这边的规矩,奴隶主是不是可以随意处置奴隶?”
“是。”叶渡明点头,他也看不惯这种事情。
奕宁手里捧着小波斯猫,走到前面来。看到穷凶极恶的奴隶主、地上挣扎的老头和另几十个被锁链锁着、待买卖的奴隶,微蹙了一下眉头,“荒蛮。”
叶渡明掏出钱袋,问奴隶主:“这个老人卖多少钱?我出钱买下了。”
奴隶主看着他鼓鼓囊囊的钱袋,咽了口唾沫,就想报价。他话还没说出口,有一个难听的声音从左前方传来,“中州人?你们出再高的价,都不能买走一个奴隶。”
说话的是个戴夸张耳饰、梳小股辫子的男人,他带着一行十几个持武器的西域大汉走来,在奴隶贩子身旁站定。这人嗓子像是进沙子了一样,又干又嘶哑,听得人不舒服。奴隶贩子看到他来了,就不敢做严以琛他们的生意,谄媚地笑着,退到一边。
严以琛听见这人说话,掏了掏耳朵。哎呦,这动静怎么这么让人不得劲儿呢。
“我们为何不能买下他?”叶渡明问道。
破锣嗓子没回应,高傲地扬起头。那几对粗大的金耳饰把他的耳垂坠得长了,显得很怪异。破锣嗓子身后拿铁棒的大汉用手指着叶渡明他们,吼道:“这位是哈连,我们大月氏族长的二儿子,血统最高贵的西域继承人。中州人,还不行礼?”
大汉说话的时候,这位张扬的大月氏公子对着地上老人的肚腹踹了一脚,仿佛那是街边的一块破抹布。老人在沙地上滚了一段,停下之后就痛苦地呻吟着,抬眼绝望地看向中州的“买家”。
奕宁眯起眼睛打量了这位大月氏二公子一会儿,略带些不屑地说:“给他行礼?”
都说是血统高贵,但宁王的气质与这位大月氏二公子相比,真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听完哈连沙砾般的嗓音,再听奕宁慢悠悠说出口的这几个字,简直如闻仙乐耳暂明。
哈连注意到这个抱猫的年轻人,嘴角一歪,用那双吊梢眼盯着他看。“呵呵,中州的确有美人啊,女的玩腻了,换个男的玩一玩也好。”
陆骁本来就黑的脸色更黑了,他欲上前,被严以琛拦住。严以琛又掏了两下耳朵,对哈连说:“我看你是有钱有势的,这样吧,你来开个价钱,我们把这老爷子买走,如何?”
哈连尖利地笑了几声,又想踹地上的老头,“中州人,我就算打死这个老奴隶,也不会把他卖给你们的。我阿爸说了,奴隶市场不做中州人的生意,你们都是狐狸一样会说谎话的家伙,只会让贱奴生起逃跑的心思。”
话刚说完,这哈连就仰面倒下了,姿态挺滑稽。幸亏他身后一帮大汉接的及时,他不至于跟奴隶贩子一样摔个结实。
叶渡清悄悄收回手,“他说话好难听呀。”
其余几人听了他这话,都哈哈大笑,一旁市场上做生意的当地人也没忍住,都捂着嘴乐呢。叶渡清跟严以琛在一块太久,好像是“学坏”了,刚才不仅出手震倒哈连,还非常淳朴不带脏字地骂了他一句,这下子,哈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气的要命。
叶渡明和弟弟站在同一战线,叶家大少爷从钱袋里抓出一把金币,“哗啦”一下洒在地上,“这些够不够?我们要把他带走。”
哈连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大骂一声,抽出部下腰间的刀,就冲过来想砍他们。这家伙是有些身手的,手腕转了一圈,弯刀就至眼前。
不过哈连什么都没砍着,严以琛一侧身,捏住他胳膊关节的连接处,直接敲麻了他半边手臂,把他推了回去。“哈连公子,好好的做生意呢,你动什么手啊?怎么了,我们给的钱不够多?不够多你就说话啊,难道是说话声音太难听,害羞了?”
严以琛嘴更臭,听得周围商贩笑出声来。平时不可一世的哈连在奴隶市场上接连丢面子,恼羞成怒,叽里咕噜一顿说,让手下拿起武器,把这些不要命的中州人打死,尸体挂在大巴扎前的广场上。
叶渡明看事态有些严重,就拿出监察御史的官印,“中州监察御史,不得造次!”
哈连还算认得中州的头衔,看见官印,心里有了些忌惮,对手下说:“这个当官的留活口,其余都打残!那几个好看的,腿打折,不要动脸!”说着,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看得奕宁一阵恶寒。
奕宁侧过身,对叶渡明说:“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吧。”
叶渡明顾及哈连大月氏二公子的身份,有些犹豫,慢慢后退,心中觉得不甚妥当。但这个哈连的确一脸欠揍样…算了,他什么也没看见。
持武器的大汉们凶神恶煞地杀过来,严以琛、叶渡清和陆骁对视一眼,同时上前,没过两秒,那些膀大腰圆的家伙都倒在地上,捂着伤处哎呦哎呦地叫唤。
陆骁看向吃惊的哈连,“轮到你了。”说着,他手持未出鞘的马刀,想给哈连的脖子来上一下,最好让他这辈子都发不出那难听的动静。
哈连看着这个杀气腾腾的中州人逼近,吓得坐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自他后方飞来一把红色弯刀,直冲陆骁的脑袋而来。陆骁抬手用刀鞘一挡,将弯刀打回去。
严以琛和叶渡清认识这弯刀,一起向后望去。哈连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连忙爬起来喊道:“圣女!”
弯刀被一只不大而手指纤长的手稳稳接住,循着这手向上看,就是覆盖着轻盈肌肉的手臂。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绿眼睛,像沙鹰一般带着锐气,还有些稚气未脱的天真神态。
“哈连,你真丢脸,在大巴扎被中州人打成这样!”希纳音掐着腰,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哈连不敢反驳,低着头控诉道:“圣女,请您制裁这些可恶的中州人!他们在拔汗那都敢这么嚣张,您瞧啊,把我的侍从打成什么样子!”
希纳音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老奴隶,问他:“这个奴隶怎么这样?是谁干的?”
见她问这个,哈连哑火了,恶狠狠地瞪着奴隶贩子。奴隶贩子浑身一哆嗦,站出来怯懦地说:“圣女…是…是我打的,这个奴隶想要逃跑,所以……”
希纳音不满意他们的回答,“你们当我傻呀?”她转头看向“肇事”的中州人们,“咦”了一声,一闪身凑到叶渡清身前,“哎?怎么是你啊?”
她的鼻子都快贴到叶渡清脸上了,严以琛把她拉远一点,打招呼:“灵鹫宫宫主,好巧啊,这就又见面了。”
“我也记得你!”希纳音激动地扯着他衣领子,“那天我都看见了,是你阻止了那个松松派的老头子,你也厉害!”
“是青嵩派。”叶渡清适时地纠正希纳音。
希纳音没什么所谓,一脸兴奋地拉着叶渡清袖子,“叶渡清,我最近正无聊呢,你就来了,快跟我再打一场,这次一定分个胜负!”
哈连没想到他们认识希纳音,此时在旁边站着,还有些插不上话。“圣女,他们不是好东西,你不要被他们光鲜的皮囊迷惑了啊。”
希纳音转回身瞥了哈连一眼,“哈连,圣火在上,本圣女难道会被人迷惑?倒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戈壁边界干了什么,圣火永远注视着你。这次是你先动手的,被打了活该!”她又看向沉默的陆骁,“还有你,在拔汗那,想随便动西域人脖子上的脑袋吗?我只警告你一次,再有下次,我就把你的脑袋劈作两半,丢给秃鹰吃。”
陆骁从不会被人威胁,目光灼灼地看着希纳音。希纳音不甘示弱,那双绿眼睛回瞪对方。两人的眼神交锋,都快擦出火星子了。严以琛赶紧到中间打圆场,“哎呀,陆骁无心杀人,这不是因为大月氏二公子刚才对咱们这位尊贵的客人出言不逊吗。”
奕宁把手搭在陆骁胳膊上,拍了两下。陆骁就收回目光,后退了一步。希纳音看向抱着波斯猫的奕宁,打量起他。“你长得怪好看的,哈连与你调情了?”
她一个姑娘家,说话倒是挺直白的。奕宁噎了一下,说道:“谢谢,他的确不怎么礼貌。”
希纳音转回去,把哈连的手下都揪起来,“回你的大月氏去!被中州人打,还不嫌丢人?”
哈连恨恨地瞪了一眼严以琛他们,见在这里讨不到好处,灰溜溜带着人走了。
奴隶贩子看这情况,有点想溜。但希纳音也没放过他,轻轻松松揪住这二百来斤大汉的耳朵,把他往地下带。“说了多少次,惩罚奴隶不准见血!你是不是把我的话都当屁放了?”
“我不敢了,圣女,我不敢了!”奴隶贩子感觉自己的耳朵快裂开了,大叫着求饶,“我卖给他们就是了,我卖!”
严以琛用脚划拉一下地上的金币,“我们给的价格很公道。”
希纳音看了一眼金币,松开手,把老奴隶拉起来。“喂,老头子,这些人把你买下了,跟着去吧。”
老头子几乎站不稳,叶渡清扶了他一把。刚才躲起来的小拉图从桌子下面爬出来,拉住浑身伤口的老头子,“老爷子,你命真好。”
叶渡清看着戴枷锁的其余奴隶期盼而艳羡的眼神,心有不忍。希纳音看见他的表情,却说:“你能买下一个奴隶,难道还能买下西域成千上万的奴隶吗?”
的确,只要世上存在阶级,就会存在压迫。恶棍可以被消灭,但阶级永远不会消失。
奕宁问道:“这些奴隶,都会被卖去哪里?”
希纳音说:“大月氏、安息和龟兹的贵族都会买奴隶,大食国的人也喜欢买西域的奴隶。这些人被买回去之后能活多久,就看主人是否仁慈了。其他地方我管不了,但是在拔汗那,打死奴隶就得遭火刑,我定的规矩。”
拔汗那的灵鹫宫是整个西域的信仰中心,神殿中供奉的圣火千年不灭。希纳音作为灵鹫宫宫主、拔汗那的圣女,拥有崇高的宗教地位,她的规矩在拔汗那就是法律。如果有人知法犯法,忤逆圣女,那就是对火神大不敬,死后是无法极乐的。
“你是谁呀?那个谁也不服的家伙又是谁?你们来拔汗那做什么?”希纳音这才问起奕宁、陆骁等人的身份。
严以琛介绍一番:“这位好看的,是中州的小殿下宇文奕宁,这个谁也不服的,是镖骑大将军陆骁。我叫严以琛,你知道吧?哦,这个是叶渡清的大哥叶渡明。”严以琛忙忙叨叨的,希纳音跟着他念了一遍这些名字,挠了挠头。“我们此行的目的…这个说来话长了。”
严屹宽和天一刚才都没在这站着,知道这些小辈能控制住局面,两个老头就跑去看汗血宝马了。这时他们俩溜达回来,正赶上严以琛做介绍。
严屹宽一听这姑娘是灵鹫宫宫主,“哎呀”一声,“你是灵鹫宫宫主?你师父是不是胡达?”
“是啊,他是我师父没错。”希纳音看向他,“你认识我师父啊?”
天一点着头说:“认识。他之前说,捡了一个小姑娘做徒弟,没想到已经长这么大了。”
一听是自己师父的朋友,希纳音热情起来了。“师父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要招待你们。”
“哎,小丫头,你别着急。”严屹宽摆了摆手,“你师傅在不在拔汗那?我们找他有点事。”
希纳音摇头,“他没在这,老头子两个月前就不见人影了,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玩,都不带上我。天天在神殿待着,我都无聊死了!”说着,她又拽住叶渡清的胳膊晃啊晃,“你快陪我玩,我有新招式,你要不要领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