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G大调小步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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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湾区域，隧道坍塌，海水倒灌，期待已久的哥斯拉终于在岸上现出真身，它扭动着冲向人类栖息地，贪婪吸吮着陆地上富足的空气。
伴随哥斯拉的出场，屏幕飘过一群喊着‘真酱好可爱！’的弹幕。
“这个死板的鱼眼睛，特效还非要做成皮套质感，啧啧。”田珂坐在沙发一侧吃着开封菜外卖，看到电影里哥斯拉的形象吐槽了一句，庵野秀明的想法的确异于常人。
今天田珂又来小花酒吧串门，也因为之前牛晓雅呼唤她看电影可以来这里，毕竟这里的大尺寸液晶电视还是很给力的。白天把灯光调暗，坐在长沙发上就是私人影院。
赵清明切好了水果端过来，电影里的哥斯拉已经进化到了第三形态，粗壮直立的后腿，发育不全的短上肢，长而有力的尾巴保持平衡，外观非常接近大型肉食恐龙。
说时迟那时快，哥斯拉一个下巴滑铲在地，一路顺溜进了海底，后面余下一道长长的碾压痕迹。
首次面世就给人类城市带来如此巨大的破坏，而相比于破坏，哥斯拉留在陆地的还有数倍强烈的震撼力，一团未知的恐惧气味从它体内散发，顺着人类的神经四散传播，直到笼罩住这庞大的世界。
“我觉得这一版的哥斯拉太丑了所以没看过，现在看看，”赵清明若有所思摇着头，“别有一番味道。”
“本就不应该以貌取怪兽，更重要的是内在魅力。”田珂抓住机会就要敲黑板纠正别人三观，况且这一版哥斯拉多看两眼也挺萌的。
‘为什么自己在和人讨论怪兽的内在魅力？’赵清明伸手搓着眼睛，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没醒的梦里。
电影接下来是一大段的文戏，极尽功力讽刺日本政府的荒诞和拖沓，以及进退维谷的窘态。在怪兽电影里这样做是很不讨好的，田珂却看得有滋有味。
哥斯拉第二天再度现身，已经是第四形态成熟体，山峦般的身躯踏步进入东京...
“哥斯拉是不存在的核能，核能是存在的哥斯拉。”田珂感受到了哥斯拉所象征的恐惧，更大一些，是对人类文明发展的副作用的恐惧。
“我们不可能停下科技的发展，即使带来的是灾难多于和平。”田珂看得有些伤心，“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于是世界末日开始倒计时。”
如果最终科技带来人类末日，自己这些特殊人群可以幸存下去吗？赵清明想不到答案，只要是人或许都在覆巢之下。
“别想啦，我们是见不到世界末日的。（大概）”赵清明宽慰她，“才发现原来你这么为人类担忧，选面壁者的时候我肯定投你一票。”
“哼哼。”田珂还有自知之明，自己不够格当面壁者，任重而道远，还需上下求索。
“我想不明白一个问题。”
“看来你觉得我能想明白，多谢抬爱。”赵清明让她讲来听听。
田珂看着电影里，背部激光四射的哥斯拉消灭掉所有军事威胁，宛如黑暗地狱走来的破坏神。
“用来对抗未知恐惧的，究竟是智慧还是勇气？”
“这...”
赵清明一下子恍惚，眼前的色彩明艳晃人，飘飘然仿佛虚幻如梦，分不清现在和过去。
田珂似乎感觉到他的灵魂出窍，伸出手掌握紧他的手背。
温润的触感像一条锚，固定住了迷失的铁轮，感受着手背的真实，赵清明得以从虚无缥缈中拉回意识。
“我忘了你刚刚问的什么了。”赵清明感到抱歉，虽然只是几秒钟，但自己的意识瞬间被丢失。
“没事。”
田珂不怀疑他是在逃避问题，只当刚刚自己提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一旦刻意赋予它无关紧要的标签，那问题就越在心里招摇过市。人能够对抗未知恐惧的，究竟是智慧还是勇气？
两者都有足够的理由拥护，难分伯仲。但脱离非此即彼的思维，两者兼顾又像在敷衍。有智慧才有直面恐惧的勇气，有勇气才能从恐惧中找到智慧，对此诡辩有什么意义呢？
‘果然还是勇气吧。’田珂心里选定一个答案。
人的智慧是有限的，而勇气无限，智慧不常有，而勇气人人自备。
画面里哥斯拉能量耗尽，矗立在高楼间休眠，最深处的恐惧化身百米高，就这样赤裸裸显露在阳光下。
接下来剧情里抛掉了政治讽刺，转而进入一种理想化的愿景，人类团结起来对死神构筑防线。
即使觉得痴人说梦，田珂还是不得不对痴人佩服，“对庵野的态度我投一票支持，很羡慕他有这种赤子之心。”
“赤子之心用在日本人身上怪怪的。”赵清明还有些头痛，站起来收拾外卖垃圾丢进厨房。
“我回楼上休息会儿。”
“沙发不也能休息吗？”田珂不解其惑的表情，大概率是伪装出来的。
她忍不住笑了，赵清明一屁股坐了回来，倒在她肩膀上。
“现在我蛮害怕早死的，至少也要活到六十岁吧。”赵清明格外关注起自己的身体健康，
田珂用脑袋夹着他，“嗯哼，这是好事。”
“倒不如说，因为有好事所以想活得久些。你呢，你想活多久？”
“活一天是一天，明天是否还想活我也不知道，当然大概率明天也是要活的，毕竟以往八千天都是这样。”田珂心算一下，自己大约度过了八千个日夜。
运输工程车第二次实施冷冻计划，抗凝血剂通过管道再次深入哥斯拉口中，强弩之末的哥斯拉挣扎站起来，最终被冻结在原地。
“好讨厌心理医生。”赵清明盯着莹莹屏幕望得出神。
她拍拍他的大腿，隔着口袋里的手机传出敦厚的手感，“这就是你的影评，我已收到。”
“我是真的想呼吁大家破除对心理医生的现有印象。”至于应该是怎么一回事，赵清明闭口不谈，“当然，可能我是错的。”
“我觉得还好，常来咱店里的那个心理医生感觉还挺不错的。”田珂扬起半边眉毛，“至少心理学还是挺有用的，我有朋友就是这个专业，好像学到不少东西。”
“你的朋友？”赵清明不自觉撩起嘴唇，挺立起来摩挲着下巴。
“比如你的微表情，显示出来的意思让我觉得被冒犯。”田珂伸手拉下他的嘴巴，看起来像只大马哈鱼。
“右脸的表情更多是真实的，这一点你还需要多加练习。”田珂手捏着他的脸揉来揉去，“你更需要控制的是左半张脸，该礼貌的时候务必用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