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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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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海伯府的新年远比祝家要热闹或者说隆重得多,至少在人数就要多上几倍,除却已经出嫁的大姑娘、二姑娘和四姑娘以外,府里老少加起来大概有二三十个人,在大厅里足足摆了四五桌才够。

祝春时和俞逖到的时候,屋里左右两边都坐满了人,见着他们两人过来,依着长幼接二连三的打招呼。

祝春时瞧见几日不见的三奶奶韦清敏,风波虽然不断,又遇到过年导致清减了些,但她精神却相当不错,眼睛炯炯有神,楚嫣也在旁边,两人细声的交谈着什么。

祝春时低声和俞逖说了几句,俞逖他自己也要去和府里的几个兄弟说话,自然不会阻拦,点了点头就此和人分开。

楚嫣没错过这一幕,等祝春时过来后,笑吟吟的调侃道:“六弟看来是舍不得和咱们六弟妹分开。”

好歹嫁进来也快有一个月,而且祝春时早就熟悉对方的性子,也不害羞,反而能调侃回去:“嫂嫂说我,不如看看五哥?那才叫舍不得。”

楚嫣还想说什么,但是在祝春时递过来的眼神里住了嘴。

韦清敏瞥见这幕,心里知道她们的顾忌,便是一笑:“不用担心我,你们夫妻感情本来就好,六弟妹说的也没错。”

楚嫣面色一红,轻哼了声。

因是过年这种热闹喜庆的日子,祝春时也不想提及什么不好的事情惹得韦清敏不开心,故而只朝着对方微微颔首。

韦清敏反而看得开一些,而且经过了这几日的沉淀冷静,她的心情也算是平静了下来,主动开口。

“等过了年,想来咱们府里也该有一件新的喜事了。”

祝春时听得眉头一皱,“没有缓和的可能了?那位冯姑娘是怎么想的,上回她不是还说不愿意?”

韦清敏接过云鹦送来的点心,分了些给祝春时二人,自己也跟着挑了快吃起来,慢条斯理的道:“欲擒故纵吧。对俞行舟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轻松得到了也就容易弃之如敝屣。”

楚嫣不由得附和道:“三嫂这句话倒是没错,冯姑娘身后没有助力,自然要更能抓住男人的心,才能给未来留点保障。”

“我瞧那天三哥的态度,反而是不太想要纳妾的,只一心想要和三嫂争论个输赢。”祝春时想了想当日的场景,摇了摇头,“这几天三嫂和三哥聊过这件事吗?”

韦清敏摇头,“没有,那天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也没管他要做什么。”

云鹦在旁边听见这些话,特地开口解释:“三爷前面几日还每天都来院子里,想要找我们奶奶说话,但奶奶不愿意见,所以昨天和今天才没来。”

楚嫣若有所思的道:“那看来三哥说不定是想找嫂子你道歉呢,只是苦于见不到人,这两天又要过年才消停了。”

韦清敏却是不信的,俞行舟那个人本事没多少,骨子里的傲气却一箩筐,自视甚高,但凡是这件事是冤枉的,只怕他早就怒气冲冲的闯进院子里和她大吵起来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闷不做声。

她冷笑道:“他会道歉,太阳可能都要从西边出来。之所以来找我,想来也是抹不开面子罢了,想经过我的嘴来粉饰太平,好给他留个好名声。”

祝春时迟疑了下,“我觉着这件事还是要你们说清楚才好,如果三哥对那位冯姑娘无意,就面对面的说清楚,也别耽误了人;如果三哥真的有意,那三嫂你心里也清楚了,日后该怎么对待他们也有个明白态度。”

韦清敏叹了口气,如今她是极不愿意和俞行舟单独相处说话的,但也知道二人是为她着想,便微微点头,笑了笑:“我知道,你们放心,等过了年,我会找个时间和他说清楚。”

明白这件事上能决定后续的只有他们三个人,祝春时点到为止,无意再继续掺和进去,便不在这上面多话。

正好二太太身边的丹若过来请她们入席,时辰差不多了,三人便各自分开。

长辈们独坐一席,姨娘们一席,其余的少爷奶奶和姑娘则按照长幼顺序六人一席,刚好韦清敏和祝春时他们三个的夫婿便是如今府里最长的。

几人不过才分开,转眼就在席上重逢,一时都觉得有趣,纷纷低头掩唇笑了起来。

俞大老爷是个寡言沉默的人,祝春时嫁进来后除了第二天请安时和他讲过两句话外,就只有在去给大太太请安的时候碰见,翁媳两人不熟悉,话也稀少。

不过今天到底不同,只见他看了眼厅内,朝着旁边二老爷老怀欣慰道:“咱们府里也算是枝繁叶茂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下一代。”

二老爷靖海伯是天生的笑面虎,昔年因为爵位的事情没少和这两个兄弟别苗头,不过袭爵尘埃落定的那天,他就自诩为胜家,对兄弟的态度也就变成了上位者俯视下位者的温和。

这会儿笑着接话道:“不急,小孩子们都还年轻,大哥你也别给太大压力了,知远也不过刚成婚。”

三老爷笑眯眯的道:“我是不指望老五了,那就是滑不留的,每天就想着多玩几天。不过要说起来,还是行舟年纪最长,成婚的时间也最久。”

三太太陶氏性子好,与之相反的就是三老爷脾气,明面上看着不错,但是和这两个兄弟在一处的时候,就总免不了阴阳怪气,都是当年相争时留下的后遗症。

二老爷也知道最近府里发生的事,闻言笑笑:“三弟这想法可不行,文泽也弱冠了,总不能只想着玩,还是要能担大任做点事,成家立业才好。”

三老爷听见这话就想翻白眼,但在席上,周围都是小辈,他还是要面子,只能做出一副老成的模样:“行舟也是啊,年纪也不小了,不能总靠着伯府,如今还好,等二哥你年岁越来越大啊,可就没得靠了。”

大老爷听见两个兄弟嘴炮,也不出声,就在旁边喝酒吃菜坐山观虎斗。

三太太听着这话越说越不像,连忙给三老爷夹了几筷子菜,“刚才不是还说饿了,多吃点,别老喝酒。”

二太太被三老爷这几句话说的面色微红,也借着袖子的遮掩扯了扯靖海伯的衣袖,示意他适可而止。

大太太郭氏看向旁边祝春时他们那一桌,见他们其乐融融,喝酒吃菜不亦乐乎的模样,便微微提高声音:“也叫几个小辈过来给你们敬杯酒,明年顺顺利利的。”

祝春时他们这桌,看着气氛倒是不错,有说有笑的,但是韦清敏和俞逍二人之间的气氛却僵硬得明显,不由自主也影响到了周围人。

祝春时不着痕迹的看向俞逖,俞逖提了提嘴角,冲她轻摇摇头。

“过几天京城有个诗会,三哥五哥要一起去吗?”

俞逍最近一脑门的官司,心情烦躁得很,坐下后哐哐几杯酒下肚,没心情也懒得搭理俞逖的话。

俞遒好脾气的笑着道:“我就不去了,你是知道我的,最不耐烦这些诗书了,只怕能听睡着,去了也是丢人现眼。”

楚嫣瞪他,没好气的开口:“你还知道啊,也不说和六弟去长长见识,反而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也不知道谁给你的脸皮。”

俞遒和楚嫣平日里斗嘴习惯了,也不生气,涎着笑:“还能是谁?肯定是我媳妇儿呗,我不去诗会,陪你不好吗?”

楚嫣抬手拧了他手臂一下,似喜似嗔:“没脸没皮的混蛋,你也就这张嘴能说会道了。”

祝春时看得有趣,她还是第一次见着楚嫣和她夫君相处的模样,比自己和俞逖相处时要自在许多,当然感情也要好上许多,言行举止都透露出来亲密。

俞逖垂眼看她,没错过这缕从眼底泄露出来的羡慕,他也顺着视线看了过去,见五哥五嫂两个人打趣说话,是旁人都融入不进去的氛围。

他一边想着一边顺手给祝春时布菜,“诗会倒是其次,再过半个月就是上元佳节,我提前在望江楼定了位置,三哥五哥要不要赏个脸?”

俞逍仍旧没说话。

韦清敏却看不下去他这副不知好歹迁怒旁人的模样,笑着看了眼祝春时,道:“六弟从前向来不把心思用在这上面,今年倒是不同,提前半个月就定了地方。”

和俞遒小声斗嘴的楚嫣也跟着道:“三嫂你这话就错了,六弟哪里是不把心思放在上面,是从前没遇到那个能让他用心的人罢了。”

话题陡然转到看戏吃菜的祝春时身上,她听着这些话也有些郝然,耳朵也微微泛红起来。

俞逖眼里笑意更深,一面给人布菜一面用话拦了拦:“五嫂打趣我也就罢了,从前哪里有我献殷勤的机会,都得留给五哥才好。”

楚嫣脸一红,低头吃菜不说话了。

俞逍仿佛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就着俞逖的话开口:“望江楼的风景不俗,看江看花灯都是极好的去处,难为你费心。”

韦清敏原本想要开口,见俞逍说话,只觉得不快,也就顺势闭嘴,冷冷地移开视线。

“我以前也没怎么去看过,只是听同窗说不错。”

恰好旁边桌子上的俞遐端着酒盏过来,跟着俞逖接了句:“我去年去过一次,不过天气不好,那晚上刚好下雨,灯也没怎么看就散了。”

俞逖举杯和人碰了:“那今年咱们一起去,也热闹。”

这话说完,那边就传来大太太的声音,俞逍几人也听见了,自然不能熟视无睹,纷纷端着酒杯起身,按着年纪长幼上前敬酒说吉祥话。

如此热闹过一回,这顿年夜饭也就到了尾声。因有守岁的旧例在,吃完饭后众人又在厅堂内留了半天,等到子时刚过,更夫的梆子声还在敲的时候,皇城的方向就陆陆续续燃放起烟花爆竹,火树银花不夜天,照亮了半个天幕。

祝春时仰着头看向夜幕,五颜六色的烟火一簇簇的绽放在天边,仿佛流星灿烂,转瞬即逝。

俞逖站在她身边,跟着抬头看过去,袖中的手却借着夜色的遮掩摸索着过去牵她,直到把温软的手掌握在掌心里,才提了提唇角。

烟火放了大半个时辰才将将结束,其后就是偶尔零星几点。众人看了一回,又闲话几句,迟来的困意终于袭来。

大太太郭氏环视了一圈,“冬日天冷,也不要你们在这里拘着了,各自回屋去吧,明早还要去祠堂祭祖。”

众人得了话才纷纷应是离开。

在最前面的就是貌合神离的俞逍韦清敏夫妇,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说隔得老远,但是中间再塞下一个人是没问题的;其后则是亲热甜蜜的俞遒楚嫣二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一根手指都插不进去。

俞逖祝春时在他们之后,祝春时拉了拉肩膀刚穿上的灰鼠皮披风,冷气被隔绝在外,同俞和蕙俞和萱等人告别后被俞逖牵着离开。

俞和萱眼也不错的看着二人背影,情不自禁道:“六哥六嫂感情真好,我还从没见过六哥这样子。”

俞和蕙笑着摁了摁她额头,“可别当着六嫂的面说,她容易害羞。走吧,小心一会儿着凉了。”

正院距离他们的院子不算很近,几个丫鬟小厮跟在后面,祝春时和俞逖并肩,冬夜的寒风不留情面的吹过来,祝春时下意识的拉了拉披风领子。

“冷?”俞逖轻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分外清冷。

祝春时摇了摇头,大概是夜色温柔,周围也安静,没了白日的喧嚣,她也显得轻松柔和:“刚从屋里出来,有些不习惯而已。”

俞逖停下脚步,将祝春时另外那只手也握进掌心里,已经比刚才要稍微凉了些,他抿着唇:“是我疏忽了,泻露,拿个小手炉来。”

泻露圆荷手里都抱着小炉,听见俞逖喊人,忙上前把东西递过去。

祝春时接了过来,笑道:“还有几步就到了,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俞逖不置可否,让她一只手握着手炉,一只手牵在自己掌心里,确保各处都没疏漏,才重新迈步往前走。

几乎是刚踏上院子台阶的时候,天上就下起来小雪花,祝春时看得愣了愣,半晌后笑着道:“瑞雪兆丰年,想来今年是个好年了。”

俞逖也跟着看了眼,美则美矣,只是他对这些没太多欣赏的念头,抬手把人推进屋里,一边脱下大氅一边说话:“先更衣,若要赏雪,一会儿在屋里我陪你赏。”

祝春时轻飘飘的看他一眼,里面的春容绿浓忙上前来奉茶的奉茶,解衣的解衣。屋子里烧着地龙,哪怕他们两个不在也没停火,因此很是温暖,里外赫然是两个世界。

等诸事妥当,又过去了一刻钟时间,祝春时才能在碧纱橱里的贵妃榻上坐着休息,俞逖也跟着坐在旁边,抬手递过来一杯热饮。

祝春时张嘴喝了,甜滋滋的,“我还以为是茶水,这是什么饮子?”

“夜半最好不喝茶,这是蜜梨膏,吃起来暖身,也不至于伤了脾胃,很适合这时候喝。”

俞逖的话倒让祝春时想起来什么,笑着靠在他肩上说道:“我前两天还听巧莺说呢,近来好容易落雪了,正适合存两罐子,等来年夏天用来泡茶喝。连带着梅花也要摘些来存着,用来做糕饼也是好吃的。”

俞逖浑不在意,“喜欢就去摘了,左右是府里现成的东西,不费钱不费力的,就算她们不摘,过个十来日也要谢了。”

“从前在家里没有梅花树,她们就算有些巧方子也不好使,如今可算是便宜了。”

俞逖瞧着肩上散落下来的几缕青丝,手指轻捻了捻,乌发缠在指尖上,在昏暗的烛火下,莫名透露出几分氤氲暧昧来。

身边人的说话声似远似近,俞逖有些恍惚,鬼使神差的低下头在祝春时额上落下一吻。

原本还悠闲自如的祝春时神思一滞,微微瞪大了眼,看向身前和自己鼻尖相贴、呼吸交融的俞逖,手脚也有些慌乱的不知摆在哪里。

“你,你怎么——”

俞逖微微一笑,不知反省的又凑过去偷香窃玉,将这温热的吻落在她嘴角。

即便已经和俞逖有过亲密无间的距离,但祝春时仍旧忍不住红了耳垂,视线也偏向旁边,就是不往他身上放一眼。

俞逖的手摸上她滚烫的耳朵轻捏了捏,喉咙中含着笑,“春时,这里红了。”

祝春时禁不住他的戏弄,耳垂本就是她不为外人所知的敏感处,被俞逖揉捏地酥酥麻麻,最终还是把目光挪回来,瞪了过去。

俞逖低声笑起来,微微用力把人抱在怀里,快步将人放进拔步床中,抬手解开金钩上的帐幔,也遮住祝春时口中下意识逸出来的惊呼声。

寒冷的冬夜飞雪中,这方天地里有无边的春意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