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初夏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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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宝阁的意外祝春时并未放在心上,有仇她当场就报了,过后心里也不会再惦记,因此回去后她便将心思又重新放在了开店和设宴的事上,俞逖默默观察了两日,便也跟着放下心来。
随后的端阳佳节自然有孟知府魏太太那边打理,祝春时和任太太几人就是个凑热闹吃喝的,看龙舟吃粽子一日说说笑笑也就过去了。
至于盛家太太趁着机会来她面前请罪,也被祝春时也含笑应了,听说那日盛嘉泽和许宝宁被衙差送回去后,盛老爷一见情况不对,立马将二人禁足关了起来,第二日又亲自去俞逖面前请罪,倒将俞逖惹得无语,晚间回来时还同祝春时说笑。
“这群人可真有趣,分明招惹的是你,结果道歉都走我这儿来,这是眼睛没长对,分不清楚人啊。”
祝春时也不意外,男人嘛,总觉得自己是一家之主而看不上后宅女子,做事自然也容易忽略。
倒是盛家的那位主母周太太,在盛老爷走了俞逖的门路之后,自己也亲带着礼上了祝春时这边,不过被祝春时以身体不适推拒了,没见着人,因此端阳这日她又亲来赔罪。
祝春时没受什么委屈,盛许二人回家后又被责罚,她断然不会继续在此事上纠缠不放,反倒让外人觉得度量狭小,和两个孩子争执不休。因此在周太太第二次致歉的时候,祝春时便在言辞间示意了两句,让她不必再为此忧心。
只是十一的宴会,各家都收到了帖子,唯有许宝宁那处没动静,周太太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虽然当日的事情过去了,但是通判太太却不再想见到她这儿媳妇。
十一这日,衙门刚巧出了个案子,俞逖一大早就得出门,但又怕宴上有人不长眼,因此特地将素日使唤得用的都留了下来守着,又一一嘱咐凡事以奶奶为紧要,随后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魏太太和任太太给祝春时撑门脸,早早的就过来了,由着泻露和冯嬷嬷把人迎进来。
“原本还想着你初来乍到,怕哪里有疏漏,想着过来给你瞧瞧,没成想各处都周到妥帖。”魏太太含笑道,又朝着身后招了招手,“上回匆忙,没能仔细说话,这是我儿媳妇,你叫她芳菲就好。”
崔芳菲抿着唇福了福身:“见过祝太太。”
任太太也拉着个年轻妇人道:“上回她回娘家去了,你没能见着,可巧今日聚成堆了,你叫她婉儿就是。”
崔芳菲章婉儿年纪都和祝春时相仿,偏生这会儿祝春时和魏任算得上平辈相交,只好稍一打量,随即将人迎进花厅说话。
正好这时候还没旁的客人来,祝春时也能陪坐半晌,春容巧莺上了茶,魏太太一入口就点了点头,另起了话头:“你年轻,和任妹子和我估摸都说不上什么话,她们两个素来是伶俐的,府城上下也都认得,往后要是无聊了尽管下帖子找她们就是。”
孟知府没什么花花肠子,后宅干净得很只有这位正妻,魏太太也只有一子一女,个个都如珠似宝的,她也不是爱磋磨儿媳的性子,因此和崔芳菲关系也极和睦。
是而崔芳菲便笑:“母亲说得对,我整日里也只是在家里闲着,要是太太不嫌我打搅,过几日我就下帖子请太太出去玩。”
章婉儿则较为活泼些,说话也直接:“听说许宝宁出言不逊,被太太教训了一顿?我素来看不惯她盛气凌人的模样,如今可算是让她踢到铁板了,也算我出了一口恶气。”
她说得兴起,连一旁使劲给她眼色的任太太都顾不得,直让任太太无奈的摇头叹气,她话音刚落,任太太便不好意思道:“这丫头被我给惯坏了,张嘴就是胡说,祝妹子你别在意。”
祝春时只觉得有趣,并不介意这些,“怎么会,这般有话直说的我倒喜欢,要是你得闲了,也和芳菲一道过来和我说话才好,有婉儿在,定然是热闹得很了。”
任太太含笑瞪了章婉儿一眼,“她这性子哪有芳菲那般老成持重,我是怕她在外面三两句就招惹出祸来,巴不得和魏姐姐换换才好。”
“诶,你现下这么说,真要换了你又不乐意。”可见她们二人是常用此打趣,不仅魏太太在笑,便是崔芳菲和章婉儿也纷纷掩笑,“赶明儿我把婉儿接来孟家住几日,看你念不念叨就是了。”
任太太一听当即转了话去和魏太太对上,二人多年拌嘴,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厅内一时纷纷笑闹起来。
绿浓这时候悄然进屋,道是外边新来了客,祝春时理着裙摆起身,略说了两句便出门迎了胡家的袁太太和几位推官知事家的太太进来,庭院内顿时喧嚷起来。
袁太太领着潘妍暄过来,上下看了几眼,恼道:“上回端阳我娘家那边有些事,因此不在,还不知道太太居然受了委屈;回来后听人说了,才知道那许氏居然如此没规矩,买卖本就分个先来后到,岂有她强抢的道理。”
说着她看向潘妍暄提点道:“你日后也少与她来往,往常见着虽觉得有些傲气,但也还有几分规矩,谁知道都是装的,见着个不认得的人就敢张嘴骂人闭嘴剥皮的,别带坏了你。”
潘妍暄抿着唇笑:“我本来也不爱和她一道,母亲放心吧。”说着她看向祝春时,“我们家中倒是开了几个首饰铺子,品貌一般但胜在种类多,太太要是喜欢,下回我让他们送到府上来,亦或者我亲自陪着太太去看。”
在她们之后进来的周太太真是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偏生还吐不出去,只能硬吞下后自个儿消化。跟在她身边的是个年轻姑娘,打扮得十分清丽文雅,看谁都是笑,即便是明知道袁太太和潘妍暄在说盛家事,脸上笑容也没消下去。
袁太太瞥见周太太过来,皮笑肉不笑的,她们两家在商场上本就是对家,尤其是前几年胡老爷和盛老爷还一同竞争过商会会长,可惜胡老爷那时候准备不充分,让盛老爷坐了上去,那之后胡家才开始大肆扩张发展生意,才有驿站那一遭。
商会会长五年一任,明年就已经是第五年,正是换任的当口,结果盛家的人得罪了新来的通判,商场上的人七八个心眼,谁知道他们选举时会不会多斟酌考量。
周太太也不愿意在老对家面前露怯,端着笑:“见过太太。”她说着拉了下身边的姑娘,“这是我小女儿,润娘,快见过祝太太。”
盛嘉润端正福身,笑盈盈的一一问了好。
祝春时眼风往她身上一扫,只觉得是个妙人,但眼下也不是说话的地儿,便让泻露将几家人迎了进去。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客人才总算来齐全了,三两个坐在花厅说话,三两个在廊下聊天,也有三五个在天井处赏花看景,其间穿红着绿的丫头捧着茶和点心穿梭来去。
祝春时看着满屋满院子的客人,内心庆幸好在是买下了这间三进宅院,若是那套两进的,定然容纳不下,可就丢人现眼了。
她是主家,从晨起时就没闲下来过,眼下客人来齐便招呼着入了座,搭好的台上又请了人来表演歌舞,美人舞姿翩跹婀娜,丝竹管弦之声绵延不绝,两三支舞过后也算宾主尽欢。
各家太太姑娘也不是为着酒席而来赴宴,因此略用了点东西便各自说话,祝春时陪同魏任二人说了片刻,又拉着崔芳菲章婉儿夸了两句,约定好过几日一道出门踏青游玩,这才抽身去旁边喝盏茶歇口气。
“祝太太。”一道温柔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祝春时转头:“盛五姑娘,有什么事吗?”
“之前的事,承蒙太太开恩,但因我二哥二嫂在家中日夜面壁思过,所以不能亲自前来请罪。”盛嘉润垂眸,三言两语间道尽来意。
“周太太来过,盛老爷也找过外子,便已经是致歉了,五姑娘不必再跑这回,盛二爷和许二奶奶也不必请罪了。”
盛嘉润自然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这回宴请没下帖子给许宝宁,就是厌弃不喜的意思,此刻又道不必请罪,那就是不想再见二人。但祝春时乃是德安这边的第三人,她若是不想见,日后但凡她出席的宴会上,为避纷争,许宝宁也定然不会出现,除非是魏太太任太太二人下帖子相邀,但从魏任的态度来看,她们也站在祝春时这边,因此许宝宁已经可以说是被无形排斥出了德安各家的交际圈。
盛嘉润心中无力,但又不得不跑这趟,盛家除却她二哥外,还有两个姨娘所出的兄弟,原本盛嘉泽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但此刻他的妻子被推出交际圈,日后怎么坐镇后宅掌管中馈处理事务?男主外女主内,若是只有男主外,那势必很多消息不能及时流通得知,也势必会影响盛家未来的地位和生意。
她身为盛家女,别说此时待字闺中,就算出嫁了也不得不依靠盛家,若是她二哥继承不了盛家亦或者盛家在他的手上垮掉,那都会影响到她的未来。
“太太,我二嫂莽撞无知,这段时间家中也深觉不妥,还特地请了两个嬷嬷回去教养规矩,我二哥也被父亲施以家法。”盛嘉润脑子里想了几转,面上却才过一息,她柔声道:“那日原是他们的过错,目中无人眼高于顶,还得多谢太太教导一二,我们盛家实在感激不尽,还请太太赏脸,能让民女敬您一杯酒。”
说起来盛家人知道那日珍宝阁的事后,心里也止不住的后怕,许宝宁素来娇惯,但没想到她什么都敢答应,明眼人一听就知道祝春时丫鬟说的话是在下套,什么天子皇室士农工商,偏她蠢听不出来,只顾着生气,一句话没反驳竟似默认了。
也亏得这是在德安府,天高皇帝远,这要是在京城,他们全家都得脱层皮!
祝春时笑看着她,又将那日在珍宝阁的想法推翻,可见周太太还是很会教导子女的,盛五姑娘言行处处委婉得体,说话也八面玲珑,未曾见半分盛嘉泽的傲气。
“酒就不必了,我酒量浅,平常都不碰酒。”祝春时慢条斯理婉拒,见盛嘉润面色隐隐失落,她又道:“但我瞧着五姑娘投缘,日后有闲暇可以来坐坐。”
盛嘉润勉力笑笑:“多谢太太。”
祝春时和她又略说了两句才转身离开,她一走,远处观望的周太太就上前来询问女儿情况,盛嘉润将方才的话一一告知,周太太也不由得沉默了。
“你二嫂,”她皱着眉头,恼道:“我早就说过她这个脾气,但她之前都有分寸,便是想要争什么东西,也是和胡家常家这几家抢,大家都是商户,看不过眼有个矛盾也是常理,便是官府知道了也没话说,他们还巴不得我们合不来。谁知道这回不长眼,竟撞到这位身上来,她在家里还喊天喊地不知错!”
盛嘉润也是受过这位嫂子脾气的,见状不咸不淡道:“那是因为德安的官家太太她都认识,柿子挑软的捏,她自然有恃无恐,谁知道这回没认出来人,便出了事。”
“她为什么哭天喊地不认错?还不是觉着俞大人年纪轻,她家中也有几个做官的亲戚,不比通判位置低,她自然瞧不上看不中。”
周太太本就心中含怒,听了闺女这话更是气倒,真恨不得回家将许宝宁这搅家精修理一顿,但她儿子又护得紧,捅破了天都巴不得给他媳妇递杆子。
“两个作孽的东西,谁不知道俞大人年轻,谁又不知道通判是六品,但人家就是有本事啊,来了才几天就把事情理顺了握住了,说话做事滴水不漏,眼瞧着这里就是个跳板罢了,将来指不定往哪里高升。”
盛嘉润看着不远处和崔章潘三人说话的祝春时,淡声道:“这些话应该说给二哥二嫂听,说给我听又能有什么作用,祝太太对事对人,又不肯接咱们的敬酒。”
周太太又是一噎,要是那两个能听进去话,这会儿就不会只有她在这里捶胸顿足后悔不已了。
一时宴席结束,祝春时站在门口一一送走客人,又送上早就备好的薄礼,无非是宫花笺纸点心等小玩意,只为讨个不让客人空手而归的意头,也证明宴席筹备完整并无缺失疏漏。等送走最后一家,她眉眼一垂,双肩一垮,浑身精气神散了个干净,急忙由着泻露圆荷扶进屋里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