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避重就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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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陆天明没有抱负，那是假话。
当初他在顾晓真的怂恿下，参加公考的时候，心里就给自己立下了一个目标——执政为民。
当医生不如意，当官试试。
这是顾晓真跟他开的玩笑。
苦水乡卫生院的人都知道，像陆天明这样的医疗人才，山南县医院都算小了。
尽管现在进县医院工作的人，学历都在硕士以上。但同样是硕士，水平却有高有低。
陆天明学的是临床医学。硕士研究生读的还是临床学。在临床医学方面，他说不上是一个优秀的医生，但他却能睥睨山南县所有医生。
毕竟，他跟随自己的导师，做过世界上最复杂的外科手术。也曾在导师的指导下，亲手操作过不下五十台的外科手术。
陆天明过去一心向医。他只想做个造福人类的好医生，不问俗世。
可是现实迫使他低头了。他也知道，靠着自己学医的一双手，他只能解决一些人的痛苦。但如果能从政，他或许能造福天下。
他在真正进入仕途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没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仕途之路，波云诡谲。每走一步，都有一个大坑在等着自己。比起做一个心无旁骛的医生，从政就显得复杂多了。
而且他从政的起步低，一个偏远乡的乡政府干事，想实现自己的抱负，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丁晓萌听陆天明自嘲是个最没追求的人，当即沉下脸来说道：“天明，你不可以没有追求。你不但在事业上要有追求，在爱情上你也要有追求。”
陆天明摇着头道：“看看吧。我啊，只想过平淡稳定的日子。”
丁晓萌哼了一声道：“陆天明，如果你真像你自己说的那样，我倒很欢喜。问题是，你是那样的人吗？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什么人。”
聊了一会，突然看到乡党政办主任推门进来，看到陆天明也在，他笑笑说道：“天明也在啊。正好，我不要去你办公室了。李乡长通知大家，立即召开全乡干部紧急会议。”
会议室正中间，摆放着一个椭圆形的会议桌。
乡班子成员都围桌而坐。像陆天明这样的小干部，就只能散坐在会议桌旁边的椅子上。
魏书记坐在椭圆形会议桌的一头。两边分别是乡长李亮，乡人大主席团主席朱小川。
人员一到齐，魏书记便宣布开会。
李亮第一个发言。他通报了全乡遭灾的情况。
强降雨引发山洪，全乡共倒塌房屋三间。农作物受损相对严重。但令人欣慰的是，本次遭灾，全乡无任何人员伤亡。
灾情发生了，乡政府第一时间作出了反应。目前，受灾群众情绪稳定。灾后自救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展开。
本次会议，主题是灾后自救和重建工作。
乡政府将把全乡干部组织起来，分成若干个小组，赴各村组织指导群众救灾工作。
陆天明越听越感觉不对头。乌鸦坳明明滑坡了，李乡长怎么说无一人伤亡？乌鸦坳五户十三口人失踪，要怎么说？
而且，李乡长从头至尾都没提乌鸦坳。
接下来就是工作分工。
陆天明毫无意外被安排负责全乡的灾后防疫工作。
李亮在提到防疫工作的时候，目光落在陆天明身上，语重心长地说道：“灾后防疫，是所有救灾工作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我们要确保灾后不发生一起疫情。天明同志，你有信心吗？”
陆天明机械地点点头道：“信心有。但是，我们现在缺少防疫的设备与药品。”
李亮没有说话，转而去安排其他人工作。
安排到最后，陆天明清楚地听到乌鸦坳村的救灾工作由他和书记魏龙亲自负责。
李亮解释说道：“为什么我和魏书记都把工作重心放在乌鸦坳？同志们都知道，乌鸦坳是我们县革命纪念馆所在地。本次受灾，纪念馆有部分受损的情况出现。县里把乌鸦坳定为革命教育基地，是对我们苦水乡的认可。我们不能让县领导操心啊。必须第一时间修复纪念馆和其他附属设施。”
这个理由不谓不充分。革命纪念馆由来不晚。
当年，山南县涌现出来一支革命队伍。乌鸦坳就是他们的根据地。
游击队在战争中涌现出不少可歌可泣的革命故事。后来，游击队被改编成为正规军，南征北战之后，出了两位将军。
为纪念游击队当年的革命事迹，山南县斥资在乌鸦坳修建了一座规模不小的革命纪念馆。
纪念馆揭幕当天，省市都来了领导。
山南县把乌鸦坳革命纪念馆列为重要的文物保护单位。配备有专门的文物管理人员。
苦水乡也因此而赢得了路面水泥硬化的机会。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因为有这座纪念馆，苦水乡通往外界的路，可能至今还不能被硬化。
李亮乡长和书记重视乌鸦坳的救灾工作，可谓名正言顺。
陆天明心里想，这不明摆着在避重就轻吗？他忍不住轻轻嘀咕了一声，“乌鸦坳滑坡的事，要怎么解决？”
他嘀咕的声音很轻，但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会议室瞬间变得死一般的沉寂。
李亮厉声质问陆天明，“陆天明，你刚才在嘀咕什么？站起来说话。”
陆天明本来不想公开自己的想法，听到点自己的名后，他果断站起了身。
“李乡长，我刚才很认真地听了您的讲话。我有个怀疑，为什么乌鸦坳滑坡的情况，您一个字都没提？”
这句话犹如一颗炸弹，顿时将会议室的气氛推向了爆炸边缘。
李亮冷冷说道：“陆天明，你有意见可以公开提出来，不要在底下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的。”
陆天明认真说道：“我已经公开提出来了。我觉得，全乡的救灾重心确实应该放在乌鸦坳。但不是如何去保护修复纪念馆，而是针对滑坡事件，展开积极救援。”
“坐下。”李亮厉声喝道：“对了，我现在重申一条纪律。所有未经过乡党委同意的关于灾害的任何问题，任何人不得以任何方式向外界透露。”
他把眼睛看向丁晓萌，叮嘱她道：“小丁同志，你配合乡宣传委员，接待所有媒体。关于受灾的情况，不得向外界传播。”
丁晓萌赶紧表态道：“请领导放心。我会积极配合媒体做好对外宣传工作。”
李亮眉头一皱道：“不是对外宣传。而是要按照乡党委领导班子的意见对外公布。”
“我再补充一条，所有打着自媒体旗号的人，一概不接待。也不许任何自媒体的人随意拍摄。他们这些人啊，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这件事，由乡派出所负责。”
乡派出所所长费劲小声问道：“如果来了这样的人，我们要怎么做？”
“先礼后兵。不听劝告的，一律驱逐出去苦水乡。”
会议结束，参会干部鱼贯从会议室出来。
丁晓萌喊住耷拉着头的陆天明，小声问道：“刚才谁让你在会上提乌鸦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