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必再逢场作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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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匠人相约的日子很快到了,定制的首饰一早送来府上。
所得的凛珠,只够制一条项链。因还未与元穆的新夫人打过交道,便先取月珠制钗,托付宋档头归途中送往上京,又奉上一对硕大的金珠耳环。
“小家主,这凛珠真是太美了!”荔云赞叹。
纵是见过无数珍宝的元绮也被迷住:“是呀,荔云,你说天地造物怎么这样神奇!”
“小家主你瞧,置于暗处都光彩夺目,真如天上的月亮一样。”
二人捧着一串凛珠啧啧称奇。
“对了,离京前小家主做了一身粉黛色的新衣裳,正好称这串凛珠!”
元绮眼睛亮起来:“快取来。”
圆袍领上衣,露出洁白纤细的脖颈,外套领子边镶着细细的兔绒,去掉贵重的钗环,只留一朵绒花,配上粉色的凛珠,真好似一朵雪地芙蓉。
“太好看了!”荔云赞她。
“对了,小家主,咱们都窝在家里好些时日了,来之前你不是说想看看靖州风俗商情,雪融了打扮,我听如流说,这几日正是回暖,日头也不错,不如就今日?”
“好呀, 不能辜负了天地馈赠。”她同意了。
“唉,等等,咱们就这么出去,只怕太惹眼,不安全。”
元绮解释说:“无妨,他将近卫给了我一半,让他们暗中保护。”
荔云点点头,心道小家主最近怎么总是他啊他的,对刺史没个正经称呼,莫不是二人闹脾气,说来也有许多日未曾见过。
元绮今日只让马车送至街口,与荔云二人如寻常姐妹般手挽手逛街。
“小姐,您看前面就是刺史大人设的济民斋。”荔云指着前头临时搭的草棚子。
城中除了受雪灾的百姓,又多了许多各地涌来的流民。萧淙之以官府之名拨款派人重建民宅,又在以刺史个人之名搭建临时的济民斋,救济外地流民。
“小姐,我听如流说,之前围劫咱们的人已伏法认罪,冒充灾民故意散播谣言坏咱们刺史府的名声。官府的公示都贴了。”
元绮微微蹙眉:“只怕不会就此罢休。灾民这么多,光靠救济不是长久之计。”
“您这是,在担心刺史大人吗?”荔云凑近了笑声问。
元绮微瞪她一眼:“我……”
韩冲跟随萧淙之来视察赈灾情况,百无聊赖,忽见长街尽头一道霞色的富贵人影。接风宴那日,韩冲便见识过了,边地靖州,能如此贵气逼人又不落俗套,令人过目不忘的女子,除了靖州刺史夫人,再无其他。
韩冲看一眼前头马上的高挺背影,心中暗道,连自己都挪不开眼,以眼前人的眼力,只怕人家刚出现在这条街他就盯上了。看了这么久却不去打招呼,韩冲心想,还是得帮兄弟一把!
想着刺史夫人太高调,他张口便高喊了一声:“萧家嫂嫂!”
元绮与荔云同时回首,长街那一侧,一队巡防军已行到眼前,马上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萧淙之。
“嫂嫂,今日回暖,不如趁着好天气,与郎君看看靖州风景。”韩冲说着眼神直往萧淙之身上飞。
元绮今日的眼神一直避着萧淙之,只仰头侧着脸与韩冲说话:“不了,郎君们公务繁忙,不必费心,我逛了有些时间了,正准备回去呢。”
萧淙之在马上居高临下,见她仰首,那串凛珠即便如星芒闪耀,他眼里却只有她如雪的脖颈,那晚的风景不免浮现在眼前……
随即下马,将缰绳丢给韩冲:“我送你回去。”
元绮点点头。韩冲牵了马,带着巡防队伍离开,
派给元绮的近卫,带着马车等在巷子口。萧淙之扶她上车,那双手从手中抽走,留下冰凉的触感。
萧淙之也上马,与她并肩而坐,余光瞥见那双指尖微微泛红的手,大手握了上去,放在她膝头:“今日有风。”
一阵粗糙的摩擦感伴随暖意传来,元绮移开视线:“嗯,还是有些冷。”
他说:“今日流民陡增,靖州不安定,待局势稳定,开春了可去看看草原。你应当没有见过。”
“可是边地的草原早已随三州沦陷被外族侵占了。”
他解释说:“等和亲结束,郸州与靖州都归我管辖,郸州辖下有一片草原,叫锡林。”
她说话的时候,盯着马车小格窗的帘子,从始至终不曾看他,闻言终于惊诧地转过脸来。
“今上,要将郸州给你?”
他也看着她:“没错。到时嘉柔郡主的送亲队伍,到了靖州由我护送。月姬也会随使节进京。”
元绮微微蹙眉,似时想到了什么,不禁压低了声音凑近悄声担忧道:“可月姬公主与你有过节,眼下又闹了雪灾,你开了济民斋,恐怕会有更多流民汇入靖州,我只怕一切不会太顺利。”因为担忧,首也不自觉抓紧了他一根手指。
萧淙之看着近在眼前的面容,没有回答。
元绮则想起之前问他郸州收复之事,他曾说,无可相告。于是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同时还抽出了握在一起的手。“抱歉,我多嘴了。”
萧淙之深看她一眼:“眼下确有一事相商。”
“但说无妨。”
他低头看着手心,捻了捻:“郸州与靖州,受外族所扰多年,百姓积苦,我有心富民守关,想听听朝若的看法。”
“我只是个生意人,不懂如何守关。但若要富民,略有浅见。”
她正了正身子,娓娓道来,“眼下流民越来越多,纵使散尽家财也不过是坐吃山空。授人以鱼不如受人以渔,不如让他们为靖州出一份力,或修筑边防,或水利民生。靖州情况,还是你更了解。”
“我朝曾经的马匹,皆出于北境三州。另有稀有色矿,用于绘画织染,互市上松石玛瑙…”
元绮看着他如数家珍,问道:“你分明早有计划,何故又来问我?”
“朝若难道不想将生意,做到这中原养马场来吗?”
“不想。”她斩钉截铁。
他侧过身,掀起小帘,丝丝缕缕微风吹进来:“如你所见,靖州与外族互通多年,郸州更是如此。此番兴业,绝不容外人经手。”
原来早就算计好了,心中唏嘘,自己为他着想不在此地经商,反倒自作多情了。
果然,能轻易说出口的情谊,若非太轻,便是太假。自己明知他有所图,却还差点栽进去!
元绮转头看向窗外:“我原本,决心不在你任地行商,以免传出去落人口实。但若你不介意,我可以出资,让下面的大档头以新商号的名义,为你办事,收益也尽归你所有,一切与我无关。”
萧淙之怔了一瞬,眼中暗流涌动,只说了一句:“多谢。”
马车已停在刺史府前。萧淙之起身下车,他正掀起帘子,元绮唤了他一声:“刺史。”
身后传来她的声音:“我已收到兄长来信,会全力助你,以后有事不妨直说,不比拐弯抹角。更不必,逢场作戏。”
他没有回头,顿了顿,掀帘而去:“好。”
元穆的信是前日到的,依然是问元绮过的如何,却始终没有提及新婚的夫人。只特别嘱咐:靖州外族盘踞,淙君所行之事,利在家国,不可做个人计较,愿妹妹全力相助
萧淙之又赶回边防营地。
元绮用过晚饭给兄长回了信,只道与刺史大人相敬如宾,请兄长放心,又问及嫂嫂的近况,有一金簪,愿赠之。
搁笔,又书一封,给扬州的大档头杜如昌,遣他将自己存放的私款全部取出,另起商号,赶赴靖州。
天刚擦黑,送信之人便将信交到了萧淙之手中,只觉得纸上“相敬如宾”四字,格外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