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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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磊来到了钢铁厂医院报到，医务科的同志办好了手续，便带他来到了阔别已久的口腔科。

只从汤文彬去了当代口腔诊所之后，钢铁厂医院就显得更萧条了，虽然汤文彬后来又回来了，每个星期会上一天班，还带了一个助理过来，但口腔科的顾客明显不像以前那么多了。

黄城这样的小城市，转来转去就这几个人，随便一扯都是熟人，甚至沾亲带故的。只是卢磊想不到的是，他上班的第一天接诊的竟然就是个老熟人，一位美女。

这乌黑的长直发，曼妙的身姿也只有玩艺术的人才能做到。虽说几年不见，但卢磊还是一眼就认出她了。

“王雅婷，你好啊！是我。”卢磊对美女说道。

王雅婷一脸惊诧，脑子里翻动着每一个她认识的人的样貌照片。

“是你！卢磊！王侃的哥们！你怎么在？”雅婷也认出卢磊来了。

“你来看牙的吗？我在这里当医生。”卢磊问道。

雅婷之前从来没有想过她那一口漂亮牙齿会抛弃她。自从和王侃骑摩托车摔了那次之后，她才深刻体会到一定要爱惜保护好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特别是牙齿。

那次坐在王侃骑的摩托车后座，摔断了她洁白整齐的门牙。摔到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右手擦脱一块皮，雅婷只觉得嘴巴麻麻的，感觉有沙子进到了嘴巴里。她连忙吐了一点口水，舌头一舔，就发现舔不到门牙了，整个人心态都崩了。从包里拿出化妆镜一照，左边门牙断了半截，右边门牙断了尖尖一点点。当即就叫男朋友王侃赶紧送她去医院。王侃只觉得腿疼，当时并不知道自己也摔骨折了。只是看到雅婷门牙摔坏了，破了相，心里着急，一瘸一拐的带她去了钢铁厂医院。

在去医院的路上，雅婷感觉摔了的牙也没流血，也不痛，就是麻麻的。上嘴唇擦脱了一块皮有点痛，反倒是手掌擦破皮那痛得要死。

到了医院雅婷就立马挂了急诊科，医生先给她处理的手上伤口，把手里卡到皮里的石子一颗颗的挑了出来，接着让护士搞了瓶双氧水还有碘伏，就朝她的手掌上浇。那种疼痛感，可以让她痛到怀疑人生。若是说以前痛还能咬牙切齿，那这时候，她只有挨着了，因为门牙咬不了了。接着打了一针破伤风，观察半小时急诊的医生让她去口腔科找汤医生看牙齿。

当时给她看牙的是年轻小哥正是汤文彬。汤文彬一看这女孩，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上缺了门牙，赶紧让她去拍了x光片。除了两颗断牙，旁边的两颗门牙也都有裂痕，难说能不能保住。

汤医生看了眼片子，又看了眼这眼前的女孩，说四颗牙齿都要保不住，又有点于心不忍。于是他便说还好，希望应该没伤到牙根。算是宽慰一下这个受伤女孩的心。

汤文彬耐心说明情况，两颗已经断掉一半的牙是伤到牙神经了，这种情况只能皮肉伤养好以后后来杀神经，后面要做根管治疗。

另外两颗有裂痕的门牙要观察两周看是否有发黑情况再安排治疗。汤文彬让她后面要腾出时间，可能要过来好几趟复诊，基本上要三个月的治疗周期，而且后期观察不算。

只是雅婷没想到的是只从这开始之后，也就这样后面几年就在她这口牙齿上耗着了。

汤文彬只是开了消炎止痛的一些药和漱口消炎水，叮嘱三餐只能吃温热的流食，不能太热或太冷，会刺激牙齿，不可以刷牙，不要碰到受伤的牙齿，消炎水饭后都要用，防止牙齿发炎。过几天去复诊。

后面王侃自己腿疼得厉害，去检查了竟然骨折了。

本来雅婷心里还在埋怨王侃骑摩托摔坏了她的牙齿，可想到他腿摔断了都没吭声，还忍着陪她看牙，心里的怨气就消了无影无踪。只是她这一拖了，就是一个星期，雅婷才去复诊看牙。

这次给她看牙的医生是汤文彬的助理，换了助理医生给她治疗，而那助理不是别人，正是原来当代口腔诊所的小黄，虽说跟学了一年半载的，但她的水平对于汤文彬来说，差了可不只一星半点。

雅婷坐到牙椅上，小黄就问了一下她的情况。用探针碰了一下两颗断了的门牙那半颗牙的牙髓，痛得她一哆嗦。

小黄便决定给她做根管治疗。椅子上修长的美腿已经开始颤抖。打开灯，拿盐水漱口，张嘴，打麻药。涡轮机在雅婷的嘴里吱吱吱吱的一顿操作。

雅婷知道是杀牙神经了，期间有糊味飘出来。她正想着难不是是用高温火烧的神经。小黄手脚倒是麻利，10分钟就结束了根管治疗。让过一周再来复诊。

雅婷想着只是不让她刷牙，心想着口里没刷牙和别人说话还不难闻才怪。不死心的她再次问了医生做了根管治疗以后能正常进食？

小黄并没那么多怜香惜玉，说不能刷这两颗牙，不要用这两颗牙咬东西，而且还告诉她另两颗门牙虽然没断多少，还是要观察看看，可能几个月或几年就会坏死，到时要再治疗。听得雅婷当时心都凉了半截，四颗门牙都坏了…

之后雅婷不敢去面对自己的牙齿。过了好久才去把空着的门牙装上，一来一去竟然过了一年。

“我这次来复诊的，我感觉我门牙旁边两颗牙齿已经有点变黑了。”雅婷说道。

“好的，来坐在牙椅上，我看看你的牙齿。”卢磊说道，一边把雅婷带到牙椅上坐好。

其实后来汤文彬为她装上的两颗门牙，雅婷还是挺满意的，感觉看不出有什么差别吧。虽然王侃会说她的牙齿有点大颗。其实她原生门牙也是这么大颗。

汤文彬的医术也确实挺不错，即使都没见过她原生的门牙长啥模样，补出来的牙形状也跟她原来生门牙一模一样。之前雅婷还嫌自己原生门牙有点大，还想让汤医生给她做小一点的门牙。汤文彬没说什么，他知道口腔一个人牙龈生长形状就是这样，补出来的牙齿要这样，才能自然好看，才符合什么咬合结构…后来，也证明了，汤文彬的理解是正确的，这样其实雅婷就已经挺满意了。

“上次医生给我杀了牙神经装门牙时候说，让我回去观察，说要是有问题就过来看。”雅婷说道。

之前医生提醒雅婷每天刷牙，要刷那两颗门牙了，就是用牙刷轻轻的从牙龈根部往下刷。可是她不敢刷，每次刷牙只能蜻蜓点水。时间一长，牙齿表面的牙渍软垢也越来越多，特别是牙齿背面，已经有深黑色牙渍，洁白的牙齿也开始有蛀牙。

卢磊看着牙椅上靠坐着的王雅婷，修长的天鹅颈格外的显眼。她是那种学舞蹈女生的美，是一种无需看脸，只需一个背影，就能抓住众人的目光的美感。

学跳舞的美人气质，用这句形容洛神美态的诗词“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来总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雅婷的身高近170，加上一头长直飘逸的青丝，加上身姿轻盈如雁，腰颈纤细挺拔，气质温婉如出水芙蓉，走在人群中，背影即仙。

而她的专业又是拉丁舞，拉丁舞其强劲的爆发力与技巧，让她看上去又美又飒。因为长期穿舞蹈袜，腿部轮廓也会更美长直。这种舞蹈袜其实也是是一种丝袜，和日常穿的丝袜有点区别。它从腰到脚是一种材质，外面会穿连体衣，连体衣会兜住舞袜不下滑，整体是不透明或半透明。普通连裤袜则有透明的。若是肉色芭蕾舞袜，平时也可以穿用。而那种浅粉色芭蕾舞袜，一般就只会在舞台上用。

雅婷平时更喜欢穿宽松的牛仔裤，但是一样藏不住她那样优美的身材。就是躺在牙椅上，也让卢磊看得惊了。

“这世上竟然有如此身材曼妙的女人！”卢磊心里想到。

可是谁又能想到自从门牙磕断，雅婷对生活感到的绝望，经历了多少才缓解这种情绪？

就在王雅婷的四颗门牙摔伤了，其中两颗门牙当时就摔断了一半，还有两颗是摔了裂纹，但是还没有掉下来。那两颗摔断的门牙已经打了桩做了烤瓷牙冠。而另两颗牙已经变暗，变成死髓牙了。她这次需要开髓，后面还要磨小了做牙冠。现在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雅婷还有没有走出这个阴影来。她会在想象，才20岁的花样年华，接下来的日子里她要和假牙一起生活，每过一天，牙根就可能越来越差，甚至最后烂掉了，戴活动假牙。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假牙的存在，能想到当时摔伤那个场景，那种疼痛感，一辈子都磨灭不了。

还有牙科的医生，一想到医生手里拿着的工具的模样她就会害怕，每次去治疗牙齿都是在害怕得瑟瑟发抖中度过。

而她也是每次自己鼓励自己，熬过治疗这段时间就好啦，可现在还是怕，非常怕那种。以至于她躺在牙椅上就是闭上眼睛不敢和卢磊对视。两只手握成拳头，在用力着控制住颤抖。

雅婷也许不知道未来怎么办了，现在的她不敢大声说话了，也不敢大笑了。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啃甘蔗，啃苹果，一切需要啃的动作，她都不能那样了。

从牙齿摔坏的那时开始，雅婷的变化真的太大了，她会瞬间觉得自己变成老奶奶一样了。吃饭似乎也没有从前的胃口了。以前喜欢吃的东西，现在觉得一点都不好吃了。她内心里恨不得不吃饭还不饿就好了。因为每吃一次饭总是担心一次自己的烤瓷牙冠，又或是死髓牙又或是伤了的牙根，总觉得这是在伤害牙冠，伤害牙根，伤害牙髓的。她真的怕了，每天都怕，有时候心事重重得连人也是恍惚的。

她总希望牙根不要烂掉，希望就是这样的牙齿一直陪着她到老。她真的害怕的是她自己人还没有老，牙齿就一颗一颗掉得没得了。睡觉也常常会做梦，那种感觉对她太绝望和无助了。又有谁能想到一个身姿如此曼妙的女孩，张开嘴巴牙齿会是这样难堪，而这样的牙齿，也让她成了不近人情的高冷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