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去县城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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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老头赶了辆大车，载着十三个小萝卜和野猪，向县城去……
山里的太阳还没升起来……
路……延伸到白雾里……
山……半隐在霞岚里……
路上还没有行人……但他们不寂寞……
真得不寂寞……十二头小萝卜……堪比十二台大戏……还是十二台相互比拼，谁更声高谁更闹的大戏……所过之处……群幽退避，鸟群惊飞，山峦震荡……
他们都从昨天吃不成肉的失落情绪中走了出来，兴奋着憧憬县城是什么样子……
太闹了……闹的老木头昏眼花……
这群小萝卜啊……他们不高兴的时候，希望他们高兴……他们高兴了……又嫌他们太闹……
“安静……安静……”老木大吼几声……
小萝卜们渐渐安静下来……看着我……
“咱们背诗吧……一人一首……”
小萝卜们立即晴转多云……这小脸变的真快啊……
“班长……你给我们讲故事吧……”李重峦喊……
这小子……越来越皮了……我让他背诗……他让我讲故事……
不过……讲故事也行，只要他们不闹就行……
讲故事啊……老木想着……
葫芦娃已经讲完了……八仙过海也讲完了……西游记也讲了一小半了……
肚子里的存货还有三国演义、水浒和金庸的武侠……
这些存货要撑到小学毕业……或许要撑到高中毕业呢……有点悬啊……
嗯……水浒不能讲……绝对不能讲……这群小子已经够野了……
再听了水浒……
他们真敢啸聚山林……
到时候也不叫班长了……木清诚哥哥……王青山哥哥……
我去……想想鸡皮疙瘩就掉一地……
“我给你们讲一个，一个小英雄和五个猪队友的故事吧……”
“好啊……好啊……”
“从前啊……在大山里，生活着一群快乐的小精灵……”
“精灵是什么啊……”李绿野问……
“就是山里的妖怪……葫芦娃里……西游记里都有……被葫芦娃和孙悟空打死了……”张重峦很自认聪明的解释道……
我去……天天跟他们讲中国的神话故事，外国的童话有点水土不服啊……
“从前啊……在大山里，生活着一群快乐的小神仙……”老木改口讲……
“其中最快乐的，一个小英雄和他的五个队友组成的快乐小分队……”
“有一天啊，快乐小分队，遇见了一头凶恶的野猪……巨大的野猪……一条腿就比小神仙的身体还粗……”
……
“最后，小英雄和五个猪队友都被凶恶的野猪拱死了……”
“小英雄怎么能死呢？”张重峦说……
“不好听……”王青山……
“不好听……”王玉河……
这几头小萝卜，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
“你……是不是在骂我们？”张树林小眼睛左右看了看，小声问……
嗨……终于有一个不傻的……也许是不会装傻的……
老木用力一拍手，说：“对了，我就是在骂你们……”
昨天就想骂他们了……
他们昨天因为没有吃上肉，一个个欲哭无泪的样子，太可怜……所以没舍得骂……
“为什么骂我们……我们也很勇敢……”张重峦辩驳……
那是勇敢吗？那是送死……
看着这小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傻劲……老木就来气……
“如果野猪的腿没有断……我们昨天都死了……”我跟他们慢慢的说：“你们打的过野猪吗？打不过……还不逃……那是送死……不是勇敢……”
“你怎么不跑？”
“第一，我是班长……吸引野猪，让你们跑，是班长的责任……”
“我也是班长……”王青山说……
这小子想篡权啊……
“你是副班长……”老木拍了他的脖子一下，说：“等我不在了，才能轮到你……”
“我们是想帮你……”王青山……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我们做事要量力而为……做事情之前，你们要先想一想，你们能做到什么？能帮上什么忙？昨天……你们是帮忙吗……你们都上树了，才是帮忙……我能躲……也能逃……你们呢……站在我后面……我躲也不能躲，逃也不能逃……你们是帮忙吗……是拉着我一起送死……”
“你们要记住，以后要帮忙的时候，一定要想一想自己能不能帮上忙……要先保住自己……然后才能帮助别人……昨天……你们错了……大错特错……”
“再遇见这样的事……我们该怎么办？”张重峦问……
这小子……还想再遇见一次……这一次遇见了断腿的野猪是万幸……再遇见野猪……还能是断腿的……
“听话……我让你们上树，你们就上树……”
“你呢……”王青山问……
“我有办法等你们都上树之后，再上树……”我说：“假如……万一……我的办法不管用，让野猪给拱了……同学们也都还没爬上树……这时候，就该副班长站出来，吸引野猪的注意力，给同学们争取上树的时间……”老木拍了拍王青山的肩，笑了笑说：“我倒下之后，同学们的安全，就是你的责任了……”
王青山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看着小萝卜们情绪有些深沉……我拍了拍手，说：“好了，故事讲完了，开始背诗吧……嗯，先从黄凰开始……”
黄凰这小姑娘，似乎把我那天晚上的忽悠之词当真了……真的以为读诗，能积淀情感……积淀情感，加快灵魂的成长速度……灵魂成熟了……就能到星空去见妈妈……
所以，这段时间，手不释卷的读古诗……
小姑娘点了点头，用空灵的像天籁一般的声音诵读诗……
《山行》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
停车坐看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小萝卜们似乎被黄凰的声音感染了，一起跟着背诵起来……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荣枯……
……
一首接一首……
朗朗清脆的诵诗声，飘荡在通往县城的马路上……
太阳出来了……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路上的人都目送着背诗的小萝卜……
一声声赞许声、笑声传进小萝卜们的耳朵中……
听到赞许声，小萝卜们的背诵声，就越来越大了……
小萝卜们背诗，老木也终于能安静的想想，去县城要做和的事……
第一是借书……关于养鸡的……
第二是是买纸笔……买成沓的大纸……便宜，回去既能钉本子，也能做卷纸……
第三，去书店买一本小学生题库……不知道书店有没有……
……
县城是丰县……上辈子在这里上了六年中学……很熟悉……
所以叫丰县，自然是希望丰收……但是，因为县城在大山里面，没有良田，丰收……一直也只是希望……
即使二十年后，这里的人富裕了，也是因为旅游业的发展……跟丰收没关系……可惜了这个好名字……
县城，虽说是全县人民向往的地方……但其实，还没二十年后的一个集镇繁华……
做生意的只有两条街，一条南大街，一条北大街……
南大街卖生活用品……北大街卖大小牲口……活牲口……
卖野猪，或者说卖肉，自然是去南大街……
……
离县城还有四五十的时候……
“渴了……”张重峦突然喊道……
这一路上又是吱吱喳喳，又是背诗的……话多自然费水……
“你的竹筒里没水了？”老木问……
他们的水壶是纯天然制品……竹筒……头上打了筒，穿上绳子，斜跨在身上……
临来的时候，他们每人背了一竹筒水……
张重峦把竹筒底朝上……
“没了……”
老木拿我的竹筒晃了晃……也没水了……
“谁还有水？”他问……
小萝卜们都摇了摇头……
都没水了呀……
我看了看路，再走一会就到县城了……
“忍一会儿吧，到城里给你们找水喝……”我说……
“渴啊……”张重峦又喊……
我去……这小子……平时挺听话的啊……今天怎么回事……
老木拿眼睛看他……他拿眼睛看黄鹄……我看向黄鹄……黄鹄正咽着唾沫……
嗯……黄鹄一路上确实没怎么喝水……我看见她一直让妹妹喝水来着……
感情张重峦这小子也不是自己喝啊……
嘿……我让他学大人一样照顾黄鹄……他就这么照顾的啊……不是应该自己去找水给黄鹄喝吗……怎么跟我要水啊……
这一跟我要水……不是越发让黄鹄觉得他孩子气了吗……
嗨……我想什么呢……
老木前后看了看……正好走到一家预制板厂前……
预制板厂……
这个称呼，大家大概听不明白……
就是做水泥板和水泥梁的……二十年后，已经没人用了……
但二十年前，还是刚时兴的东西……
上辈子，这里也有这家厂……后来这家厂闹一件笑话，闹的全县闻名……所以，老木对这厂印象还挺深……
他喊老头停车……
“我去讨口水喝……”
“我去吧……”老头要下车……
“不用……我去吧……”老木拦住老头，说：“小孩儿脸可爱……好办事儿……”
他拎了一串，十三个竹筒，哗哗啦啦的走进预制板厂……
预制板上其实一片有十几亩大的广场……上面晒着一块块水泥板……
广场的对面有十几个人影在忙……
广场的中间有一排红砖房……
老木晃着一串竹筒，咣咣当当的向红砖房走去……
走近红砖房，一个中年富态的男人，站在一间房门口冲着他，不耐烦的喊：“小娃儿……出去玩……”
这男子穿着一身干净，却松松垮垮的西装……梳着一个大背头……
这打扮……显然是这预制板厂的老板……
这个时代，先富起来的人，都是这个打扮……后来，没有富起来的人，也学着这样打扮……成为一种风尚……
老木迈开小短腿……蹬蹬蹬跟到他跟前……深深的鞠了一个躬，然后努力把小脸笑出一朵花来……说：“叔叔……叔叔……我来讨口水喝……”
看我这么礼貌……小脸笑的这么灿烂……
男子不耐烦的神色稍暖，没有说话，指了指旁边的自来水……
“谢谢叔叔……
老木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冲他鞠了一躬……拎着一串竹筒向自来水管跑去……
这叔叔大概没有见过这么可爱，这么有礼貌的小屁孩……愣了一下，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喊……
“哎……你等下……”
老木回头，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叔叔……”
这叔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
“喝生水肚子疼……来给你倒热水吧……”
老木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晃了晃手里一串十三个竹筒……
“不用了……我要的水多……”
“嗨……”大背头叔叔也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不就是热水嘛……多的是……快进来……”
唉……这十岁的小脸太无敌了……我惭愧……我忏悔……我真的是十岁……虽然身体里藏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