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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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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四快结束的那个春天,有一天我在学校,收到王阿姨的一封信,他问我五一节放不放假?她说在日本的儿子要来看她。五一节我去了王阿姨的家,见到了那个大哥哥,他已经在成都待了几天,准备回日本去了。晚上王阿姨一家带上我,在盐市口的一个川菜小酒楼,给那位大哥哥送风。

在酒桌上那位大哥哥对我很亲热,他说母亲告诉他,我就像她的儿子一样,他说你就是我的小弟弟,我也很亲热地一口一声大哥哥叫着他。他说在台湾,很多青年都去日本留学,他也是高中毕业就去了日本读书。他又说,如果今后有兴趣想去日本读书,他可以帮我联系学校。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他的名片递给我。

实际上在那个时候,我对出国留学还一点概念都没有,对他的邀请也没有放在心上,认为这只是大哥哥的一种客气罢了。没有想到两三年后,这张名片改写了我人生的剧本。

其实在进入大四后,邓长明就告诉过我,他们学校开始在他们这届学生中选拔公费留学生,对外语的要求特别高,而且还有选拔考试,邓长明说他想去试一试。

邓长明的专业是计算机应用技术,不像我学的是中文专业,毕了业除了教书就是做文职人员。那个时候很多单位和学校都开始配备计算机,计算机人才奇缺,国家开始刻意培养这方面的人才。邓长明在读初中时,就能把英语课本上的课文全部背下来,英语应该是他的强项,我心中默默祝福他能够被选拔上。

有个周末,我去春熙路新华书店买书,在外国文学书架前,意外地碰见了媛媛,她正在翻看一本泰戈尔的《飞鸟集》。我约她一块儿去锦江散步,我们来到锦江边的望江楼,她告诉我,她已经离开了体校,进了省民航学校读书,学的是空中乘务专业。我欣喜地说,你要当空姐呀。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羞得那么甜美,我真想吻她一下。锦江的风吹动着她的发丝,我想起了徐志摩的那首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甜蜜的忧愁,沙哟娜拉!

从那天起,我就和媛媛有了通信往来,算是用文字开始了我们的恋爱。我喜欢给她写诗,她也爱看我写的诗。有个周末我约她去看电影,看完电影后,我们沿着一条种满梧桐树的小街散步,街上光线很暗,她喃喃地背诵着我的一首小诗:我喜欢看你用指尖,捻碎花瓣儿,你捻碎的是我多年前,一个惊艳的梦境。在你的花园,有无数的鲜花宠着你,蝴蝶绕着你飞,我甘愿坐在树下,看落叶缤纷……此刻她的表情,像一个梦游人,我忍不住紧紧把她抱住,深深地吻了她。

有爱情,有文学,有我心爱的诗歌,这是我校园生活中最华丽的一章。我写信给孙晓鸣和邓长明,向他们分享我的幸福。孙晓鸣回信说,他也恋爱了,就是那个眼睛很迷人的女服务员。邓长明在回信中说,他正苦哈哈地备战选拔考试。三个从小一块长大的男孩,各自在自己的人生轨道上,体验着青春的甜美与艰辛……

人生的剧本,翻页总是很快,一转眼,我们几个都毕业了。最值得庆贺的是邓长明,他作为公派生,被保送到美国加州理工大学读研究生。我被分配去重庆一所中专校教语文,孙晓军被分配去了重庆一个基层法院当书记员。

有一天,邓长辉招呼大家在他的火锅店聚会,庆贺他弟弟出国留学。孙晓鸣带上了他的女朋友,还有孙晓军也来了。我本来想叫媛媛也从成都赶过来,但她正在成都双流机场实习。那天的气氛特别热烈,因为没有外人,大家涮着毛肚,喝着啤酒,随心所欲地说着话。啤酒喝完一箱,又抬进一箱,每个人都精神亢奋,兴奋激动。

孙晓军拉着邓长明的手,叫他站起来,发表留学感言。邓长明站起来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哭泣了起来,他不断地用手臂擦着眼泪水。大家一下子安静下来了,谁也不说话,静静地望着邓长明。邓长明哽咽着说,我从小用功学习,就是想离开那个家,我们家太穷了,住的房子又破又烂,每天帮我妈妈生火做饭,都熏得我直流眼泪。

我鼻子有点发酸,走上去搂住邓长明的肩头,孙晓鸣也站起身,走过来搂住了邓长明。这时邓长明停止了哽咽,昂起头望着天花板,握紧拳头挥了挥说,我的理想,是成为一个软件设计工程师。在座的每个人,都站了起来,齐声鼓掌。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在台上唱红星闪闪的男孩,那个在音乐教室跳芭蕾舞的男孩,那个在警报台跟我一块抽烟的男孩,我顿时泪如泉涌……

无论多好的朋友,都有分开的时候。邓长明走后,我去了学校教书,日子过得很清闲,也很无聊。我教书的学校,教师不用坐班,一周除了去上两次课和参加一次政治学习,剩余的时间自己任意支配。

我有时候也去找孙晓鸣玩儿,但明显感觉我们之间有了代沟,他喜欢的东西我不感兴趣,我喜欢的东西,他又觉得高深莫测。我觉得跟这位昔日的老朋友,有点渐行渐远了。

我跟媛媛的交往,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她已经登机成为了空姐,主航线是成都往返北京。由于我们生活在两个城市,除了写信和通电话,相聚的时间并不多。她有一次在电话中问我,考虑过今后的事儿没有?我知道她指的是谈婚论嫁和婚后的生活,我有点茫然。

有一天我自己胡乱写了首小诗:千万不要和你的初恋结婚,要把她放上祭坛,只有被供奉的圣洁,才是永恒的……我默默念叨,弗洛伊德,请告诉我,我的潜意识,竟然是想和她分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