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袭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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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真谓郭淮曰：“我军折损过半，将校战死极多，如何退敌？”郭淮曰：“胜败乃兵家常事，都督不必忧虑，淮有一计，可使蜀军首尾不能兼顾，必然败走。”曹真喜问何计。郭淮曰：“西地羌人，自太祖时即连年进贡，文皇帝又加以恩惠，今我军暂据险而守，差人直入羌地，许以和亲。羌人历来视我为天朝上邦，必起兵袭蜀军之后，我则击其前，首尾夹攻，可获大胜！”曹真闻言大喜，即差人星夜赶奔西羌。

西羌国王彻里吉，有一文一武两位大臣：文臣是丞相雅丹，武将是元帅越吉。曹真使者先见雅丹丞相，送上重礼，言明来意。雅丹遂引见国王。使者呈进文书与金饼珠宝，彻里吉乃与众商议。雅丹丞相曰：“我与魏国素有邦谊，今曹真都督来书求救，且许和亲，理当应允。”国王彻里吉遂命雅丹、越吉起羌兵十五万，惯带大弓长枪，飞锤钩抓，且有铁叶钉裹战车千辆，车上刀枪排立两侧，内装粮草，马驾驼拉，行千里而兵不乏，号为“铁车兵”。羌军直扣阴平关，守关将韩祯，差快马一匹飞报孔明。

孔明顾众将曰：“羌兵十五万，犯我阴平，谁敢前往退敌？”关兴、张苞应声愿往。孔明唤马岱曰：“将军久居西凉，熟知羌人惯习，可与他二人同去，以为指导。”于是，三人引兵五万，兼程而进。是日，望见羌兵大旗，乃扎下营寨。关兴引百余骑上坡观敌，见铁车首尾相接，随地成寨，车上排插枪矛，俨然似城。关兴回寨，与张苞、马岱商议。马岱曰：“现无良策，待明日与彼见阵，观其虚实，再作计议。”

次日一早，两军相对，越吉元帅跃马而出。只见他青睛黄髯，身长过丈，使一长柄铁锤重约百斤，彪彪然有万夫不当之概。关兴挥动令旗，张苞在左，马岱在右，关兴居中，三路兵马直突羌阵。忽见羌兵左右分开，数百辆铁车奔驰而出，一排强弓硬弩，蜀兵顿时大乱。马岱、张苞被分隔在外，关兴被围垓心。战至天晚，关兴独骑杀出，见一山谷顺路而走。昏暗之中，一簇人马蜂拥追来，为首将手舞长柄铁锤，高声大喝：“小将休走，越吉来也！”关兴人困马乏，忽见一涧横前。回马不及，铁锤打下，关兴闪身锤中马胯，一声嘶鸣，连人带骑坠下深涧。关兴方自水中起身，忽听一声巨响，越吉人马亦坠涧水。关兴提刀来砍越吉，越吉大惊，钻灌木逃窜。

关兴得了越吉战马上岸，忽见一将舞刀纵马追杀羌兵。关兴拍马赶上，月光之下，见其人手提青龙刀，胯下赤兔马，紫面长髯，赫然就是关公。关兴大惊，方要下马参拜，关公以手指曰：“我儿，速往此路，父护你回寨。”言毕，忽然不见。关兴洒泪，依指而走。时至夜半，忽见一支军到，乃是张苞。二人相见，张苞问曰：“曾见二伯父乎？”关兴惊曰：“何有此问？”张苞曰：“我正被铁车兵困急，二伯父突然自空而降，绿袍金铠，光似天神，众羌兵大惊而走。二伯父指曰：‘从此路去救关兴。’因此引军前来。”二人具说前事，惊讶不已。

回到营寨，三人商议。马岱曰：“铁车兵甚是厉害，无计可破，我守住寨栅，你二人速去禀告丞相。”于是，关兴、张苞披星戴月，策马回程。孔明闻报，即引姜维、张翼、关兴、张苞与三万精兵，连夜赶至军前。次日拂晓，登高观敌，见铁车连接成寨，人马于内，往来纵横。孔明曰：“此敌不难破也。”遂吩咐马岱、张翼依计行事，二将领兵而去。孔明顾姜维曰：“伯约，知我破铁车兵之计否？”姜维曰：“羌人虽勇，然不知兵法之妙。”孔明笑曰：“伯约深知我意。今彤云密布，天将大雪，我计成矣。”乃令关兴、张苞各引一军前去埋伏，又命姜维引兵诱敌。大寨之中，虚立旌旗，不留人马。

时值腊月，果然大雪纷纷，如毛似絮。忽，姜维领兵挑战，越吉引铁车兵出迎。未及交锋，姜维退兵便走，越吉赶至寨前，见是空寨，恐其有诈，勒兵而回。越吉与丞相商议，雅丹曰：“此乃诸葛亮疑兵之计也，可以攻之。”言未毕，忽人来报：“蜀兵挑战！”越吉大怒，与雅丹倾兵杀出，姜维依然望风而走。越吉赶到寨前，忽听寨内琴声悠扬，正在狐疑，眼见孔明携琴登车，引数骑自后门而走。越吉纵兵过寨，赶至山口，隐隐约约见小车转入林中。雅丹谓越吉曰：“此等蜀兵，纵有埋伏，有何惧哉？当一鼓作气活捉孔明。”于是，驱兵大进。忽见姜维败兵在前，越吉催兵急追，雪漫旷野，一望平川，铁车兵纵马狂奔。忽然，山崩地裂，铁车兵俱落陷坑，车马倾压，死伤无数。后军见势不好，方欲退兵，忽听鼓角震耳，关兴、张苞、姜维、马岱、张翼五路人马杀来，兵未交锋，万箭齐发，羌兵顿时大乱。蜀军潮涌席卷，三面掩杀，越吉独骑逃入一谷，被关兴自后赶上，手起一刀斩于马下。雅丹丞相早被马岱生擒，羌兵降者极多。

雅丹丞相被押至大帐，孔明令去其缚，赐酒压惊。雅丹颇感意外，涕泪俱下。孔明曰：“我奉大汉皇帝诏命讨逆，尔等为何助贼？我与你西羌乃是邻邦，当永结互好，若听他言，必自取其祸。”遂将所俘羌兵，及车马器械，尽还雅丹，放其归国。孔明连夜引关兴、张苞与数千骑，速投前军大寨，其余兵马辎重，随后而行。

大都督曹真，单等蜀营消息。忽伏路小军来报：“蜀兵拔营，仓惶而去。”曹真大喜曰：“必是羌人攻其后，故速退也。”遂与郭淮引兵两路追击。遥见蜀军旗帜不整，队伍散乱，只顾急走，曹真、郭淮喜曰：“诸葛亮中我计矣。”驱兵大进。先锋曹遵拍马正行，忽听一棒鼓响，伏兵杀出，魏延提刀叫曰：“反贼！哪里去？”曹遵大惊，杀不数合，魏延一刀斩曹遵落马。副先锋朱赞拨马欲走，被赵云截住，走马一合，枪挑朱赞。曹真大叫不好，急令退兵，忽闻身后杀声震天，关兴、张苞截断后路。曹真、郭淮被前后夹攻，一场混战，曹真、郭淮夺路而走，蜀军于后紧追，顺势夺了魏军寨栅。曹真引残兵又奔出五十里，方据险扎营。此一仗，折了两位先锋，无数人马，曹真、郭淮无力再战，只好修表奏报朝廷。

三六九朝，魏主升殿，近臣出班奏曰：“大都督曹真，数败于孔明，折了二先锋与无数兵马，今表到求援，请陛下裁处。”曹睿闻奏大惊，乃问群臣应对之策。华歆奏曰：“须陛下御驾亲征，方可退敌，不然，长安若失，关中不保矣。”太傅钟繇奏曰：“凡为将者，智过于人，方能制人。臣量曹真，虽惯能用兵，然非诸葛亮之敌手。臣以全家性命保举一人，可退蜀兵，未知圣意准荐否？”曹睿曰：“卿乃大魏元老，有何贤能之士，尽早保荐，与朕分忧。”钟繇奏曰：“前者，诸葛亮欲兴师犯境，但惧此人，故而散布流言，施离间之计，陛下疑而去之，蜀兵才得以猖獗。今若复用此人，可退孔明。”曹睿曰：“太傅所言何人？”钟繇曰：“前骠骑大将军，司马懿也。”曹睿叹曰：“此事朕早悔矣，今仲达何在？”钟繇曰：“臣闻仲达现在宛城闲住。”曹睿当朝降诏，复司马懿官职，加封平西大都督，令起南阳诸路兵马，克日抵达长安。使命赍诏书，飞马宛城。曹睿起驾西行。

忽，川口李严之子李丰来见，诸葛亮召其入帐。李丰欣然曰：“某特来报喜。”孔明问之。李丰曰：“昔日，孟达不得已降魏，曹丕为笼络人心，赐其金鞍骏马，封为散骑常侍、新城太守。曹丕死，曹睿继位，孟达甚受冷落，朝中亦多有微词，孟达日夜不安。近日接连投书家父，恳请代禀丞相：孟达欲率西城、上庸、房陵三城兵马举事，直取洛阳。今某奉家父之命，特引下书人与累次书信，一同禀呈。”孔明大喜，款待二人。

忽报：“魏主曹睿驾幸长安，且下诏司马懿官复原职，加为平西大都督，起南阳诸路兵马，会抵西京。”孔明闻言大惊失色。参军马谡曰：“量曹睿何足道哉？敢来长安，必生擒之。”孔明曰：“我所患者，乃司马懿也。今孟达欲举大事，若其稍有疏漏，被司马懿得知，事必败矣。”马谡曰：“可书告孟达，令其缜密提防。”孔明遂修书一封，厚赏了下书人，令其星夜回报。

孟达在新城坐卧难安，候待回音。是日，下书人归，呈上孔明书信。孟达忙拆封观之。书略曰：“亮见书文，知公忠义，若成大事，居功至伟。然谋事须密，事大必慎，切不可轻告他人。近闻司马懿新为平西大都督，务必周密提防，慎之再慎。”孟达观毕笑曰：“人言诸葛亮谨小慎微，今观此书果然矣。”遂回书一封。书中曰：“丞相勿忧，单听捷报。宛城距洛阳一千二百里，至新城八百里，司马懿表奏朝廷，再往新城，如此一月有余，达以为司马懿不足虑也。”孔明见书，顿足叹曰：“孟达死于司马懿之手矣！”马谡曰：“何以见得？”孔明曰：“兵法有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孟达竟料司马懿一月之期。司马懿既为平西大都督，逢寇即除，何待奏报？其若得知孟达举事，不十日，兵马必至新城，孟达措手不及，必被其擒。”左右闻言大惊。孔明即令下书人，速速回告孟达：“若未举事，切莫告知他人，否则大事必坏。”下书人拜辞，飞马而回。

司马懿闲住宛城，闻魏兵累败，望天长叹。司马懿有二子：长子司马师，字子元；次子司马昭，字子让。二人素有大志，通晓战策，时见父长叹，乃问其故。司马懿曰：“你辈岂知大事耶？”司马师曰：“莫非叹魏主不用乎？”司马昭笑曰：“早晚必来宣诏。”司马懿闻二子之言，大喜曰：“司马家又出麒麟儿也。”言未毕，天使持节至堂。司马懿忙引二子拜听宣诏。拜受诏命毕，司马懿即调南阳诸路兵马，会于宛城听命。

忽，西城申仪家人至，称有机密大事求见。司马懿唤入密室问之。来人告说孟达谋反，并呈上申仪、孟达心腹李辅、孟达外甥邓贤联名书信。司马懿大惊，以手加额曰：“真乃魏帝洪福也，诸葛亮兵出祁山，杀得朝野胆寒，天子不得已御驾亲征，倘若用我诏命晚到月余，孟达举事，两京休矣！”乃谓司马昭曰：“此贼必通诸葛亮，我先擒之，诸葛亮必然心惊。”司马师曰：“当速修表，奏报天子！”司马懿曰：“若等圣旨，往返日久，事不及矣。”遂令参军梁畿，快马传檄孟达，命其招集军兵准备征进，以安其心。司马懿随后发兵，人马披星戴月，兼程而进。

兵行二日，山坡下转出一军，为首将乃是右将军徐晃。司马懿告之曰：“孟达谋反，我去擒之。”徐晃请为先锋。司马懿大喜，即命徐晃为前部，自领中军，二子押后，兵马倍道急进。

新城太守孟达，约西城申仪、上庸申耽共举大事。二人佯许之，推言军器粮草尚未完备，孟达深信不疑，遂延后数日。忽，参军梁畿到，出呈檄文曰：“平西大都督司马懿，奉天子诏命，调诸路兵马退敌，新城太守集合本部，听候调用。”孟达问曰：“大都督何日起程？”梁畿曰：“此时，或许已离宛城，开往长安。”孟达暗喜：“大事成矣。”款待罢梁畿，亲送城外。

次日，孟达差人通知申仪、申耽，来日共举大事，尽换汉军旗号，兵合一处，军取洛阳。忽报：“城外尘土冲天，不知何处兵马来到。”孟达急忙登城观瞧，见一彪军马，高打“右将军徐晃”旗号，骤至城下。孟达惊愕，急命拽起吊桥。徐晃马到壕边，鞭指骂曰：“孟达反贼，还不早早出城受死！”孟达恼羞成怒，开弓一箭射中徐晃额头，徐公明翻身落马，左右急忙救走。城上乱箭齐发，魏兵后退，孟达正欲出城追杀，忽见旌旗连天，尘云蔽日，司马懿大兵杀到。孟达仰天叹曰：“果不出孔明所料也！”追悔莫及，闭城不出。

徐晃被救回寨，当晚身死，时年五十九岁。司马懿差人送灵柩，还洛阳安葬。徐晃生平俭约，谨言慎行，曹睿谥曰壮侯。

孟达见魏兵四面围困，心惊胆寒，举止失措。忽见申耽、申仪两路人马，自外杀来。孟达以为二人前来助战，忙引本部兵大开城门杀出。二人马近，忽申耽、申仪破口骂曰：“反贼！还不下马受死！”孟达大惊，拨马回奔，马至桥边，城上乱箭射下。心腹李辅、外甥邓贤城上骂曰：“反贼！我等已献城矣！”孟达惊慌，六神无主。申耽马到一枪刺死孟达，枭了首级。

李辅、邓贤大开城门，迎接司马懿入城。抚民已毕，司马懿差人表奏魏帝。曹睿见表大喜，加封申耽、申仪官职，随平西大都督征进；命李辅守新城，邓贤守上庸；令将孟达人头，传悬洛阳城门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