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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等字浪漫,经者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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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恋是辛苦的,因为总是读错对方的句子和句子里的不经意。

苏念希望顾政南知道,其实她只是在闹脾气。

顾政南希望苏念知道,他身体不舒服,他生病了,可她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所以,两个人都很委屈。

苏念委屈他一走四个月,毫无音讯。

顾政南委屈他精疲力尽的赶回来,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结果她却冷嘲热讽。

苏念不怕异地,怕的是两个人吵架之后,因为在联系不到他的时间里,只剩下孤独和失眠。

晨曦初升,训练结束的号角响起。

江皓问顾政南:“你是不是跟苏念吵架了?怎么今天状态不对?”

顾政南没有隐瞒:“出任务之前拌了几句嘴,还没来得及哄她,就出任务了,所以这次回来,她很生气,你说我该怎么哄?”

江皓不以为然地说:“哄什么哄?你又没有错,再说女人越哄,毛病越多。”

接着他朝一个战友招手:“小傅,来一下。”

小傅立刻跑过来,立正敬礼:“班长!”

江皓随意摆摆手:“把你的恋爱清单拿出来给你们顾班长看看。”

小伙儿眼明手快,很快拿来一个小本本,双手递给顾政南。

顾政南错愕地看着江皓。

江皓抬手示意:“打开看看。”

顾政南疑惑着打开本子:

二月份吵架原因:

2月1日:她来大姨妈说想吵架,我没理她。

2月3日:我在她梦里出轨了。

2月4日:打电话的时候夸了一个电视女明星长的漂亮。

2月6日:睡前发信息,她给我发了晚安,我回了个嗯,她说我敷衍她。

2月7日:忘记对她说晚安。

2月10日:我说话的声音超过了50分贝。

2月14日:没能陪她一起过情人节。

2月16日:出任务回来,因为她打过来电话,我没有接到,我道歉了,她说我态度不诚恳。

.......

顾政南看完发现,一个月里只有几天没有生气。

江皓轻叹一口气,在顾政南耳边小声说道:“你看,都是惯出来的,屁大点儿事儿都得哄,你觉得这样能长久走下去?”

顾政南没有接话。

他心里很惭愧。

他的苏念从来没有要求过这些东西。

每次打电话,他说:“我们要熄灯了。”

苏念会说:“好,那早点休息。”

有时候苏念说:“先睡吧,我手机发烫。”

他说:“再聊一会儿。”

苏念说:“好!”

他休假的时候,苏念来大姨妈,疼的一个人蜷缩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痛到手脚冰凉、脸色发白、痛到虚脱、痛到哭、痛到冒虚汗……

他紧张地问苏念:“我该怎么做?”

苏念颤抖着声音说:“不用做什么,抱抱我就好。”

住酒店的时候,他晚上用酒店的沐浴露洗完澡,胳膊发痒。

苏念看到他胳膊上抓的全是红痕,说:“我出去一下。

他问:“干什么?”

苏念说:“我朋友找我有点儿事儿,马上就回来。”

他说:“我陪你一起去吧。”

苏念说:“不用,就在楼下,我马上就回来。”

结果苏念自己跑到酒店旁边不远处的便利店,给他买了沐浴露和洗发水,还给他买了一支复方醋酸地塞米松乳膏,告诉他这个可以止痒去敏。

苏念和大部分女孩子不一样,苏念一点儿甜的都不吃,她说大概是自己小时候喝奶粉喝多了。

顾政南喜欢吃甜的,苏念总会给他买一些可可爱爱的小蛋糕、甜品。

每次他吃的时候,总要喂她吃一口,苏念虽然不喜欢吃,可每次只要他喂,她就一定会吃一口。

苏念从来没有要求他必须说晚安。

情人节的时候,他问苏念:“想要什么情人节礼物。”

苏念说:“那是西方人的节日,我们不过。”

他说:“我要出任务,得好几天才能回来。”

苏念说:“好,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我等你。”

等字浪漫,其实只是听着浪漫,经者艰辛,在这一无所有的时间里,苏念一直在等他,也一直在包容他。

……

与此同时。

自习课上,苏念正撑着头,思绪飘向了远方。

姚志龙挨着苏念坐了过来,苏念不悦地扫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你离我远点儿。”

姚志龙微微一笑:“放心,我跟凌小小分手了,她不会再对你瞪眼了。”

苏念感到有些惊讶:“分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早就分了。” 姚志龙说,“你什么时候关注过别人的事儿?你真的是女生吗?怎么一点也不八卦?”

苏念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神游天际。

突然,姚志龙问:“你觉得二班的柴文娟怎么样?”

苏念疑惑地看着他:“干嘛?”

“我打算追她。” 姚志龙坦诚地说。

苏念皱眉:“你追她问我干什么?我跟她又不熟。”

“我知道啊,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觉得她长得好看吗?”他继续追问。

苏念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为什么要跟凌小小分手?”

“凌小小太古板,没情趣。” 姚志龙解释道,“我跟你说,我总结了,凌小小的长相适合娶回家当妻子,安全,但乏味。柴文娟长相是属于那种风情类型,最适合当情人,至于你……”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仿佛在评估什么。

“我怎么了?”苏念不悦地问道。

姚志龙嬉皮笑脸地说:“你适合当女朋友,清纯,带出去有面儿。”

苏念收起书本就要走:“无聊。”

姚志龙急忙说:“别走呀,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跟凌小小分手吗?”

苏念又把书本放下了,问:“为什么?”

姚志龙说:“她好是好,我也很喜欢,可就是太小心眼儿,爱计较,芝麻大点儿的事儿就没完没了,有时候生气生的莫名其妙,问为什么生气她又不说,总是让我猜,而且每次不管是不是我的错,必须是我道歉,我不道歉就说我不喜欢她,这跟喜欢不喜欢怎么能扯上关系呢?时间长了,她累我也累……。”

苏念撇撇嘴:“你不喜欢人家就不喜欢人家,何必给自己找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再说你要真喜欢她,怎么扭脸就又要去追柴文娟?”

姚志龙反驳道:“我不都说了吗?柴文娟适合做情人,我追她也是玩玩罢了。”

苏念骂了句:“渣男!”

说罢,便拿起书本离开了。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李雪见苏念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问:“跟男朋友吵架了?”

苏念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盘中的米粒,略显无奈的说:“不算吵架,有点争执,意见不合。”

李雪立刻说道:“那还不是吵架?我跟你说,你别理他,必须等着他跟你道歉。”

苏念疑惑地看着李雪说:“难道不应该是谁有错谁道歉吗?”

李雪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道:“一看你就是第一次恋爱,情侣之间吵架哪分什么对错?要是非要分个对错,那吵到天亮都吵不完,再说,如果他真的爱你的话,低个头认个错怎么了?”

她放下手里的筷子,继续说道:“情侣之间解决吵架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快速道歉,如果非要分个对错,钻到牛角尖里去,最后很多人都钻不出来,然后就分手了。”

苏念问:“那你的意思是为了感情更长久男的就必须忍受女的吗?再说,即便嘴上说着道歉,心里肯定也是不甘心的吧?”

李雪说:“如果他连道歉都不愿意,又怎么证明爱你呢?”

……

中午吃完饭回到宿舍,顾政南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苏念挂断了,她想自己静一静。

她给顾政南发了个信息:【我现在在忙,等闲了再说。】

顾政南:【好,我等你!】

生活就是这样,你永远都猜不到生活在哪个路口突然就给你一个坎。

苏念刚躺上床,苏振民给她打电话:“你跟你们老师请几天假,回来一趟。”

苏念急忙问道:“怎么了?”

苏振民声音低沉:“你爷爷情况不太好,你先回来吧。”

苏念心里一紧,急急忙忙收拾好东西,就去找老师请假了。

苏保华因为胃胀气,大夫给他插了管,不允许他喝水,可是他似乎很想喝水。

苏振民用棉签蘸了点儿水,沾在他的嘴巴上。

后来苏振民每次想起的时候,总是后悔,早知道是那样的结果,就应该让他喝个够。

苏念赶回家中,直奔苏保华床前,苏振民轻轻地对着苏保华说:“爹,念念回来了。”

苏保华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浑浊不堪的眼睛在看到苏念的那一刻,闪烁着微光。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尽管已经给他换了气垫床,可是他的背因为长期躺着的原因,都已腐烂。

苏念回家的第二天,苏保华的精神状态似乎好了许多,他说着含糊不清的话,没有人能听懂他到底在说什么。

苏保华去世的前一天,变的特别清醒,原来不认识的人都认识了,而且背后的腐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愈合了。

后来苏念听自己的奶奶说:“人死病根断,他的背之所以愈合是因为他该走了!”

苏保华去世的那一天,天气异常闷热,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把人们从梦中惊醒。

苏念看着自己的爷爷躺在床上,嘴唇乌紫发亮,脸色十分苍白,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额头上的纹也肿了起来,一双浑浊了的眼睛,一个瘦的皮包骨的身躯。

他很吃力的喘气,胸口起伏明显,呼吸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儿,可对于苏保华来说却是异常疲惫。

苏念给他喂了一块白萝卜丁,苏保华吃力张嘴呼吸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咽下,慢慢地闭上了睁了好久好久的眼睛,嘴巴里溢出点儿沫沫,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仿佛在默默地忍受着即将离别的痛苦。

苏振国进来准备交代苏念,不让她给苏保华喂太多,怕胃受不了。

可当他看到苏保华的神态,脸色瞬间变了,他急忙对苏念说:“快回家喊你爸!”

苏念看着大伯的脸色,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赶紧往自己家跑。

结果,等她喊来人跑到大伯家大门口时,却听到了大伯的哭声。

苏念意识到:“爷爷走了!”

接下来的时间,家人们忙着为苏保华穿戴早已准备好的寿衣寿裤。

夜里,院子里灯火通明,大人们在忙着苏保华后事儿,又怕晚上猫狗之类的进了屋子惊了亡魂,于是,苏念就静静地坐在旁边守着他,他的脸上刻着许多皱纹,全然躺着不动,仿佛石像一般。

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你走完,当陪着你的那个人要下车时,即便再不舍,也只能挥手道别。

可是苏念想说:爷爷,我不想告别,我还没有做好准备,还没有做好和你告别的准备!来日并不方长,一别再无归期,再叫爷爷无人应,我的余生再无您。

人世间最悲伤的事莫过于生离死别,阴阳相隔,此生再无相见。

后来,苏念才发现原来最悲伤的不是离开的时候,而是将爷爷慢慢地从生活中剥离出来,那种痛连着骨头带着肉,小时候的庇护,儿时的美好总是出现在眼前,她会因为某一瞬间想到他,然后崩溃大哭,想他是一件很心疼的事儿,可她还是很想很想。

因为苏保华是公务员,按规定需要火葬,最主要的是火葬的话有十万块的安葬费。

火葬的时间安排在第三天上午,所以第二天的时候,苏保华被放进了棺木,棺木放在窑洞里,窑洞清凉。

晚上,苏念自己一个人在窑洞守着棺木,她要看着上供的蜡烛不能灭。

苏振民三兄弟有很多事情要忙,比如要看着工人打墓地、还要准备丧后的酒席、还要准备火葬的资料......

魏红梅因为年纪大了,熬不得夜,早早就躺下了。

张淑凤的身体经不住熬,可是也只是坐靠在床上,并没有睡。

苏文在部队没回来,家人也没告诉他苏保华去世的事儿,怕他在部队分心。

苏武回来了,跟着大人在墓地忙。

苏安的垃圾车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开,所以不好请假,苏振民让他等苏保华下葬的那一天再请假回来。

苏宵、苏礼、苏彬也都在学校没回来,因为怕耽误他们学习。

一开始本来大人们在一起商量好了:“上学的都不让回来。”

可苏保华总是口齿不清地喊着“念念。”

于是,苏振民这才给苏念打了电话,让她请假回来。

樊畅在叠元宝,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朝和她一起叠元宝的许艳霞说:“是不是就念念自己一个人在窑洞里?”

许艳霞嗯了一声。

樊畅说:“要不你去陪着念念吧,等我这边儿元宝叠好了过去换你们,到时候你们都回去睡觉。”

许艳霞听了没有动,樊畅疑惑地问:“咋了?”

许艳霞小声说:“我不敢去,我害怕。”

樊畅说:“自己的老人有什么可怕的?”

许艳霞没反驳,但也没有动。

樊畅看许艳霞的脸色不太好,知道她是真的害怕,就没再勉强。

苏武这时从墓地里回来了。

樊畅问:“墓打的咋样了?”

苏武说:“还得一会儿,我爸说叫我回来给你们说一声,给工人做点儿饭,我一会儿送到地里。”

樊畅放下手里的元宝去做饭,许艳霞紧紧跟在她后边:“我跟你一起。”

苏武去窑洞里看苏念。

发现苏念自己一个人呆呆地坐着。

他问苏念:“困吗?”

苏念摇摇头。

苏武说:“我还以为你会害怕,专门过来陪陪你。”

苏念说:“自己爷爷,有什么可怕的,我巴不得他来找我。”

这时,上供的烛光闪了闪。

第三天上午,她们都去了殡仪馆。

进了殡仪馆,苏念看着自己的爷爷被放进了白色的火化仓里,仓门关上,机器转动,接着,她听到仓里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每响一声,苏念的心就刺痛一次,好好的一具躯体,放在里边,明知道他已经没有了生命,可苏念觉得他会疼......

没过一会儿,殡仪馆的人让他们去外边等着取骨灰,苏念意识到爷爷是真的离开了。

她慢慢直视人间疾苦里的死亡,也终于明白什么叫顺应天命。

听大伯说,当时他们给爷爷算过:“熬过初一还能再活半年,熬不过就是初一走。”

她爷爷就是初一走的。

苏保华没生病之前,苏念从未认真想过他有一天会死。

后来苏保华生病了,苏念觉得,无非就是病了,总不致命吧,总可以再活好多年吧。

然而有一天,他还是走了。

就像土垛的院墙,风雨多了,总有一天会塌下来。

后来他们在殡仪馆的外边等着装骨灰。

取骨灰的地方,苏念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像一个大锅炉一样,没过一会儿,那个大锅炉从里打开了一个小铁门,四四方方的小口,从里边推出来一盘骨灰,是他爷爷的。

里边有骨灰也有骨头,但骨头已经很小了,大伯说那是头骨,苏武拿了一个小铁锹掺着骨灰往骨灰盒里装,苏念在捡小的头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