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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不及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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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回到家,从行李箱里拿出顾政南寄给她的军大衣、作战靴、护膝、护腕……。

顾政南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之前打电话听到你说你们家在山区,我猜着冬天肯定很冷,而且你说你爸平时骑摩托车上班,我给他买了一套军大衣,还有作战靴,这样冬天骑车不容易受寒,今年我们这里女款的没有了,等明年我给你弄套女款的,你冬天回家穿,暖和。”

苏振民好奇地打量着女儿递给他的衣物,疑惑地问道:“这是从哪儿买的?”

苏念回答:“网上买的。”

苏振民摸了摸军大衣,说:“质量不错啊,很贵吧?”

苏念说:“不贵!厂家清仓甩卖,很便宜。”

苏振民高兴的问:“还有卖的吗?便宜的话给你爷爷、你大伯、你叔他们都买一套。”

苏念急忙说:“限时抢购,现在没有了,已经断货了。”

苏振民听后显得颇为遗憾。

苏念家所在的山区地势低,每到冬季,湿冷的气候愈发明显,特别是到了夜晚,寒风凛冽。

两年前,苏念的爷爷苏保华在窑洞旁边的一块空地上,盖了一间小平房,夏天的时候就住在窑洞里,冬天则住在平房里,三九天的时候就在平房里用炉子取暖。

小平房不算宽敞,里边放着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对面放着一个大木箱子,木箱子上边放着一台电视机,电视机旁边放着Vcd播放器,苏保华喜欢看戏,因此买了大量的戏曲光盘。

苏振民跟苏念说:“你在家没事儿的时候,多去陪你爷爷看看戏,这样他高兴。”

每次只要苏念去苏保华的小平房里,他总是兴致勃勃地邀请苏念看戏,还拿出厚厚的一摞戏碟,让苏念选,那种兴奋的模样,仿佛一个小孩子拿到了心爱的玩具一般,迫不及待地与小伙伴分享。

苏念不爱看戏,但每次她都装作很认真的样子,故意选好长时间,左翻右看,好像对每个戏碟都很感兴趣,很难抉择一般。

每当这时,苏保华就会笑咪咪地向她推荐:“先看这个吧,别着急,一个一个慢慢看,我等着你。”

有一次,苏保华向苏念推荐了一个《孟姜女哭长城》的戏碟。

他一边看一边打着节拍问她:“你知道她为什么叫孟姜女吗?”

苏念摇了摇头:“为什么?”

苏保华滔滔不绝:“有一户姓孟的人家,种了一颗瓜,瓜秧顺着墙爬到姜家结了瓜,瓜熟之后,两家想把瓜分了,结果打开里边是一个小姑娘,于是就起名叫孟姜女……”

苏保华很热衷于向苏念介绍他收藏的戏碟,每次陪他看戏的时候,苏念问的越多,他就越发开心,并且解释的更加详细。

腊月二十六的清晨,因为头天晚上和顾政南通电话聊的太晚,所以她起床稍晚了一些。

当她去找爷爷苏保华的时候,他还没有起床,房门紧闭。

通常这个时候,苏保华已经早早的起床打开电视,放好Vcd,等着她过去了。

苏念想着或许是他昨晚看戏看的太晚的缘故,她想让他多睡会儿,于是就走了。

过了半个小时,苏念又过来看,发现房门依然紧闭着。

她推了推门,发现门从里边反锁着。

她喊了两声“爷爷”,却无人回应。

苏振民上班去了,樊畅去河边洗海带了,苏念觉得情况不太对,就往大伯苏振国家跑。

苏振国慌忙和苏念一起,跑来敲门,敲了半天也没人答应。

于是,他又叫来苏振业,俩人合伙把门撞开,进去一看,却发现苏保华和魏红梅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苏振国惊慌失措地说:“估计是中煤毒了!”

他们急忙打了120急救电话,又找了块木板,把俩人抬到门口的空地上。

魏红梅很快苏醒过来。

但苏保华却一直昏迷不醒。

医院对苏保华的诊断结果是脑溢血。

医生解释说,一氧化碳中毒不深,只是很小的原因,苏保华的高血压是主要诱因,幸亏发现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大年三十到初一,苏振民一直在医院照顾苏保华。

苏念给苏振民打电话说:“我想去看我爷爷”。

苏振民说:“过年车多人多,医院的人更是络绎不绝,而且你爷爷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等他转到普通病房你再过来。\

大年初二的那天,樊畅在家没有任何动静,往年的时候,她会提前一晚把要回娘家带的礼肉、礼盒等东西都摆放好。

苏念问:“今天不去我外婆家吗?”

樊畅回答说:“先不去。”

苏念疑惑道:“怎么了?”

樊畅说:“不想看见你大姨。”

苏念说:“你们俩现在关系不是挺好的吗?又怎么了?”

樊畅说:“前段时间闹翻了。”

苏念追问:“为啥?”

樊畅说:“她现在开始到处推销保健品和保险,亲戚朋友全被她祸害一个遍儿,前些日子天天往咱家跑,当时正忙着收秋呢,你说来了,也不能不管她,早上七八点就过来,晚上才走,一坐就是一天,本来就忙,还得顾她吃喝,就坐在那缠着,非让买保险,要么买保健品,我说没钱,她还不信,早知道当初都不应该借给她那一万块钱。”

苏念说:“然后呢?”

樊畅说:“我看那架势迟早得撕破脸,索性把话撂给她了,你来我家里做客我欢迎,下次来还是催着买这买那的,我就把你轰出去。”

苏念朝她妈妈竖起一个大拇指:“霸气!”

樊畅说:“她一气之下就走了,终究是傲惯了,没过几天就把咱那一万块钱还了,还了之后再也没有来往。”

苏念说:“还了就行,这种无效社交不来往也罢,省得内耗自己。”

苏念说完,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接着问道:“上次她不是说要去认我那个被她送出去的表姐,认了没有?”

提到这个,樊畅冷哼一声:“去了,因为这个事儿闹得人尽皆知,人家闺女一开始不愿意搭理她,她还没完了,整天待在人家办公室门口,逢人便说自己是人家亲妈,说人家不认她。”

苏念翻了个白眼:“真不要脸。”

樊畅没在意,接着说道:“你表姐当场问她,既然你是我亲妈,那为啥把我送给别人?”

你大姨说:“当时家里孩子多,太穷,养活不起。”

你表姐反问她:“家里那么多孩子,怎么就偏偏把我送出去,你怎么不送别人?”

你大姨被怼的无言以对,回来还跟我抱怨说,估计是孩子的养父母背后又说她什么坏话了。

苏念叹了口气:“这种人,以后还是少来往吧。”

苏保华在医院住了半个月,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基本已经是全身瘫痪了,胳膊还能稍微用点力。

他一生要强,如今自己瘫痪在床,就接受不了,脾气很暴躁,并拒绝吃药。

几个儿子谁去劝他,他就骂谁。

魏红梅说:“你这样不吃药,病咋能好?一点儿都不听话。”

苏保华听了,拿起床边的拐杖就要打她。

苏振国夺走他手里的拐杖,生气地说:“生个病,气性怎么变得这么大?你把我妈打出毛病了,看谁管你?”

苏振民说:“就是,人哪有不生病的,你这是干啥?”

苏振业也说:“你再这样不听话,我们都不管你。”

苏念在一旁站着,看着自己的爸爸、叔叔、大伯像训小孩儿一样,训斥自己的爷爷。

晚上回到家,苏念对苏振民说:“人生病的时候,心理都脆弱,你们就不能让着我爷爷点儿吗?还要训他,我看着我爷爷真可怜。”

苏振民听了没说话。

第二天,苏念去给苏保华喂饭的时候,说:“爷爷,你吃药吧,你吃了药赶紧好起来,咱俩还一起看戏。”

苏保华没说话,苏念不经意间看到他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苏念瞬间湿了眼眶。

从小到大,爷爷是她的保护神,这个世界的风雨全被他挡住,绕过她,向他一个人倾斜。

如今她的保护神不仅病了,还哭了。

苏念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她又何尝不是在逼他。

他生病了,心里有一股怨气,他不愿意吃药又何尝不是一种发泄,可是家人都在指责他,指责他不配合,威胁着不管他,不给他发泄的机会。

苏念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他们的帮凶,从前无论自己做了什么,爷爷总会无条件地站在自己这边,好像她一哭就是全世界的错,可那个他护了二十年的女孩,如今也要逼着他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苏念晚上给顾政南打电话问他:“如果有一天我生病了,我拒绝吃药会威胁到我的生命安全,但如果你逼我吃药,我就会不开心,会和你分手,你会怎么做?”

顾政南一愣,说:“我会逼你吃药。”

苏念说:“哪怕我不开心,要和你分手?”

顾政南说:“对!哪怕你不开心要和我分手。”

苏念问:“为什么?”

顾政南说:“和你的生命比起来,其余都微不足道。”

苏保华开始配合吃药,可是吃的药也只是维持他的血压,稳定他的病情,对于他的瘫痪并没有起太大的作用。

医生说他不能总躺在床上,要坚持每天坐在轮椅上,推出去转转,多晒太阳,这样对他的身体有很大益处。

可家里的男人们都要上班,苏保华虽然瘦,可他个子高,骨架大,每次都得三个儿媳妇儿一起才能把他从床上弄到轮椅上。

慢慢的,三个儿媳妇儿也不愿意做这种出力的事儿,苏保华也不愿意起来,每天就在床上躺着。

由于苏保华瘫痪带来的不便,身边不能离人,加上魏红梅年事已高,还要照顾苏保华的生活起居,于是饮食就成了问题,进而三个兄弟就赡养的问题在一起进行协商。

最终决定三家轮流住。

许艳霞皱皱眉说:“那医药费怎么算?”

魏红梅说:“你爹有医保卡,你们不用管。”

许艳霞又接着道:“家里两个孩子上学,振业又挣不来钱……”后边的话她没说。

张淑凤和樊畅都没吭声。

最终协商的结果是,三家按月轮流住,苏保华和魏红梅住到谁家,每个月给谁家一千块钱。

大家都欣然接受。

从这时起,樊畅她们妯娌三人的关系又好了起来。

苏保华因为身体的原因,只能吃流食,平时都是喝点小米粥,开水泡馒头。

先住的是苏振国家,苏念在家没事儿,就会去陪他,她会坐在苏保华床边,帮他捏捏胳膊捏捏腿,苏保华的话很少,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睡觉。

魏红梅每到这时总是感慨道:“还是闺女贴心,我这辈子没福气,没有闺女的命。”

苏念开学之后,许迪的妈妈通知她,让她不用再去上课了。

接着她又对苏念说:“许迪说你有东西落在我们家里了,让你过来取一下。”

苏念想了想,似乎没有在许迪家落东西,可还是去了。

许迪把她拉进房间说:“我爸妈离婚了,我过段时间就跟着我妈回我外婆家住,我妈现在正在给我办转学手续,办好就走。”

苏念沉默着点了点头。

许迪接着问:“你还会给别的学生做家教吗?”

苏念一愣,不知道他问的什么意思。

许迪笑笑说:“你要是再教别的学生了,多听听他的意见,他不想学习的时候,你就让他玩,等他玩够了,他自然就愿意学了。还有,要是你以后去学校当老师了,你带的班里最好设两个班长,一个男班长,一个女班长。冬天的时候要是教室里烧炉子的话,你就找个个子大的同学去搬炉子,你自己不要去 ......”

苏念越听心里越难受……。

大概许迪也跟付宇告别了,开学的第一个星期天,付宇来找苏念,说是自己心情不好,想散散心。

苏念知道,他是怕自己因为许迪的事儿心里难受。

俩人决定一起去市区转转,去买个礼物送给许迪。

结果在大门口又碰到了李雪。

苏念下午回到宿舍,李雪饶有兴趣地问苏念:“你表弟在哪儿上学啊?有女朋友吗?”

苏念一愣,说:“没问过,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李雪说:“你帮我问问。”

苏念直截了当地问:“你看上他了?”

李雪毫不掩饰地说:“对,我就喜欢他这种痞痞之间夹杂着吊儿郎当的帅的类型,你快帮我问问。”

苏念本想说,你不是有男朋友吗?

但她没有问,只是淡淡地说:“回头我帮你问问。”

苏念晚上给顾政南打电话问他:“你说我要不要给付宇说啊?”

顾政南说:“说啊,为什么不说?”

苏念犹豫着:“我主要是觉得李雪心思有点儿重,再说她现在不还跟别人不清不楚呢?”

顾政南说:“你只管说,他同意不同意是他的事儿,如果他真的和李雪好了,将来吃亏上当也是他自找的,但你不要沾染进去,也不要替别人做决定。”

苏念说:“那我要不要跟他说李雪现在有男朋友的事啊?”

顾政南说:“不用说,要是付宇同意的话,李雪肯定立刻就和他现在的男朋友分手了,要是付宇不同意,你也没必要说。”

苏念点点头。

苏念给付宇打电话:“上次在我们校门口碰见的那个女孩,你觉得怎么样?”

付宇淡淡地说:“怎么了?”

苏念说:“人家看上你了,想……”

付宇打断她的话:“我疯了?我们学校又不是没有美女,我大老远的去你们学校找一个,天天搭路费吗?再说长的也就那样。”

苏念反驳道:“长的挺好看的呀。”

付宇状似无意地说:“不及某人。”

苏念告诉李雪:“我表弟说他不想异地恋。”

李雪问道:“那意思就是他对我有好感?只是嫌远?”

苏念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委婉了,可李雪不依不饶地,非问苏念要付宇的联系方式。

苏念又给付宇打电话:“她追着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给不给?”

付宇有些无奈:“给她吧,省的她再烦你。”

李雪当即就加了付宇的qq,然后立刻点了付宇的qq空间,结果付宇设置了权限,她进不去。

苏念因为没有再给许迪上课,加上苏保华的病情,所以五一她就回了家。

到家以后才知道苏文从部队休假回来了,还带了女朋友回来。

张淑凤不同意,嫌女孩个子太低,长的也没福气。

张淑凤说,苏文一米八几的个子,最起码得找个1米65左右的吧,这女孩看着顶天1米55。

可是苏文说,我就喜欢她。

气的张淑凤直掉泪。

张淑凤摔摔打打地在厨房做着饭,樊畅和许艳霞在一边边帮忙择菜边劝:“远来是客,你怠慢人家不就是打苏文的脸吗?再说来都来了,苏文难得休假回来,闹这不愉快干啥,就是不同意,咱也得好吃好喝招待着,别让苏文太难看。”

女孩在这住了两天,张淑凤私底下拉着脸,可在女孩面前也算的上好言好语了。

苏文送走了自己的女朋友,回头问苏念:“你觉得她怎么样?”

苏念说:“我觉得挺好的。”

苏文说:“你大伯前两天给我说找媳妇都得找白白胖胖的,能压住福气,而且挑水挑粪有力气。”

苏文说完自己笑了起来,苏念也跟着笑了起来。

没过多久,女孩儿就跟苏文分手了。

她说,苏文的家人都没给她钱,就说明他家里人是不愿意的,说自己以后嫁过来也不会幸福。

苏保华也知道了这个事儿,他跟苏念说:“将来你找对象的时候,不要听你爸妈的,他们都没什么眼界,目光短浅,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儿,自己一定要斟酌好。”

五一返校后,苏念发现李雪总是黏着她,又开始和刚开学的时候一样,上课吃饭总一起。

苏念很意外:“你不用跟你男朋友一起吗?”

李雪失落地说:“分了。”

苏念象征性地安慰道:“别难过,慢慢都会好起来的。”

李雪说:“你表弟怎么回事儿,加了我又不理我。”

苏念笑笑:“我平时跟我舅家那边的人来往少,对他也不是很了解,除了过年的时候见一面,平时不交流。”

李雪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苏念不想和李雪一起吃饭,刚开学的时候也没发现她有这毛病,现在和她一起去食堂,总是这也不爱吃,那也不爱吃,好不容易打了爱吃的饭,这也吃不完,那也吃不完,苏念觉得她突然矫情的很。

后来苏念想起顾政南说的话:“要允许别人改变。”心里也就释然了不少。

夏天是热的,夏天也是甜的,苏念在学校门口买了一个小西瓜,拿着勺子在宿舍吃,心里越发期待。

因为到了暑假,顾政南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