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齿牙交对,交替取胜,胜而不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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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诸不禁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意思？打仗图的无非就是能够获胜，你却说这并不吉利，究竟是何道理？”
“回禀君主，史苏自幼便听长辈们说过，凡事都要从长远考虑，若是永远只追求眼前的利益，却不思考对未来的规划，那便会无法实现目标，更无法取得自己想要的成就。”
诡诸仔细琢磨了半天史苏的话，还是没弄懂他的意思，只好烦躁的继续询问。
“你究竟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一些？到底你从这兆象上看到了什么？”
史苏轻轻拿起龟甲，捧到诡诸面前。
“君主请看，这块龟甲上的图案，俨然像是一对齿牙互相夹持，共同衔着一块骨头。
齿牙咬弄着骨头，象征着骊戎和晋国互相冲突。
而齿牙交对，意思就是交替取胜，所以我才说是胜而不吉。”
诡诸不屑地笑起来：“这算什么解释？取胜就是取胜，寡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从没听说过交替取胜这种说法。
寡人只知道，只要我的牙齿足够锋利，再咯牙的硬骨头也迟早能被寡人咬碎，史苏，你真是太多虑了。”
史苏不同意的摇了摇头反驳道。
“不是的，君主，交替取胜是在历史上存在过的，关键就在于最后结局究竟是谁获胜，倘若我们不及早加以重视，那最后的结局很可能是晋军意料之外的惨败。
更何况，兆象最怕遇到口，口意味着百姓离弃，社稷不稳。
现在这龟甲之上口的图案如此明显，无疑是在清楚的表示出此次战争会给晋国带来巨大的灾难！”
献公猛然挥袖甩了史苏一个耳光，恼怒不已的喊道：
“胡说八道，哪来的什么口！口是由寡人控制的，寡人不接受，谁敢起来说话？
晋军与骊戎开战在即，你竟敢在这里信口造谣生事，扰乱军心，如此逆行，该当何罪！”
史苏知道诡诸已经被自己激怒，但又实在不想做个毫无尊严，只知求饶的懦夫，于是干脆横着一条心，义正词严的反驳道：
“假如君主您连百姓都可以离弃，那么入耳的甜言蜜语也必然会欣然接受。如此任性而不自知，又怎么能够防止祸患呢？”
诡诸越听越恨，气急败坏的冲门外喊起来：
“来人，快来人，把这个满嘴胡言的家伙给寡人拖出去乱杖打死！不，直接五马分尸！”
一直站在旁边参与占卜仪式的荀息看到这个情况，急忙站出来阻止了冲进门内的虎士，跪在地上向诡诸恳求道。
“君主，史苏他只是说出自己在龟甲上看到的事情，并没有扰乱军心的意思。
他在朝中已经担任卜士之职多年，一直勤勤恳恳，尽职尽责，倘若您现在因为几句逆耳忠言就处死他，那还有何人愿意向您直言进谏呢？”
诡诸不满地说道：“那按照你的意思，难道寡人还要奖励他敢于直言不成？”
荀息谨慎的答道：“君主，荀息不敢请求君主同意史苏的观点，更不敢求您奖赏他，但至少您可以暂且留他一命。
等到与骊戎交战结束时，再用事实作为证据，证明史苏他今日的言论是错误的，这样才可以真正获得民心啊。”
诡诸盯着史苏和荀息跪在地上的身影沉默良久，终于冒出一句话。
“你还傻傻的呆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快抱着你那堆龟甲给寡人滚出去！是想要等寡人改变主意吗？”
史苏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诡诸的意思，急忙抱起自己的占卜用具，感激地看了一眼荀息，狼狈不堪地逃离了卜宫。
身后，荀息注视着史苏的背影，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晋国果然打了胜仗，更准确的说，是大获全胜。
向来偏安一隅，独自安静发展农业的骊戎，根本就没有发展过军事力量。
当几万名晋军气势汹汹的踏上骊戎的边境时，惊慌失措的骊戎人民只顾得上四处逃散，几乎毫无抵抗能力地任由强大的晋军一路疯狂屠杀，没几天就攻破了都城。
而骊戎的国君骊景，也被迫将自己年少貌美的两个女儿当作求和的礼物，送到了诡诸面前，只求换取他和他儿子两人的性命。
诡诸自然不会拒绝这两份珍贵的礼物。
虽然这两个小姑娘都还面容稚嫩，眉眼尚未完全长开，而且，在被送来时，还因为战乱的奔波弄得脸上脏兮兮的，但依稀还是可以看出她们五官的精致娇美。
尤其是，那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尤为让诡诸难以忘记。
诡诸可以预见到，等再过几年，她们长大以后，必定又会是两个绝世美人。
但是，史苏却看着被诡诸带回晋国的两个骊戎少女皱起了眉头。
他的直觉告诉他，诡诸留下这两个女孩，一定会成为晋国未来的祸患。
没过几天，诡诸在晋宫召开了盛大的宴会，款待为攻打骊戎的战役立下汗马功劳的群臣，而史苏居然也在被邀之列，这倒让他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自己曾那样触怒诡诸，能保住性命就已经很难得了，却没想到竟会被邀请参加庆功盛宴，他不禁开始担忧起自己在宴会上的命运来。
宴会开始之前，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受到诡诸邀请的大夫们陆陆续续的到来，亲密的彼此交谈着，气氛显得一片和谐融洽。
谁知，宴会刚开始不久，诡诸却突然出声阻止了想要为史苏上菜的女奴，然后命令身边的司正官斟满一杯酒递给史苏，大笑着说道。
“史苏，你今日只许饮酒，不许吃菜。
当初在攻打骊戎之前，你跟寡人说什么‘胜而不吉’的话，现在寡人轻松打败敌人，还得到了两个含苞待放的绝世佳人，有什么吉利会比这更大的！
所以，你这次算得不准，没有发挥出卜士应有的作用。
寡人现在赏给你酒，但罚你不许吃菜，你服还是不服？”
史苏沉默着低头饮完酒，低头拜谢道。
“兆象上有的信息，我不敢随意隐瞒。
隐瞒兆象的内容，就是隐瞒天意，更是没有尽到做臣子的职责，我以后还怎么侍奉君主呢？
所以，就算是明知兆象会惹怒君主，我也必须要说出自己看到的兆象。
即使结局与兆象不同，那也是君主的福气胜过了天意，或是因为提前做好防备而断绝了祸患，无论如何都是国家的大喜，我又岂会害怕受到惩罚呢？”
诡诸大笑起来：“哈哈，史苏，你还真会找理由。
不过，这是你第一次说的话让寡人还比较爱听，算了，看在你之前卜辞都还比较灵验，寡人的气也早就已经消了的份上，就允许你吃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