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她的本名不叫姬柔,而叫允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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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柔不满地紧皱着眉头，焦灼而急促的解释道：“姐姐，你真的从没听说过宫中的那些传言么？
现在，不少人都在私底下议论，说君主有断袖之癖。
他新立的那两个大夫，容貌长得比女子还要美艳。
现在君主经常隔三差五就留那梁五在寝宫里侍奉一整晚。
伺候在门外的宫人们都说，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明显不对劲，一听就知道是在做那档子事。
姐姐你也知道，君主向来不甚宠爱我们姐妹二人。
若是任由君主这样下去，只怕我们的日子会变得越来越不好过。
说不定，我们还会被人嘲笑，明明身为女子，却连两个男子的魅力都不如。
竟使得君主宁可宠幸寺人和乡野村夫，也不愿理睬身份尊贵的我们。”
姬琼冷笑了一下，声音凛冽的回道：
“君主是晋国的主人，想要任何人，做任何的官职，都可以。
现在，他只不过是封了一个寺人和一个荒野村夫做大夫，你便如此惊慌失措地跑来找我诉苦。
那若是下次他要封一个乞丐做四卿之一，你又要如何呢？
难道要直接跑去找君主抗议？
至于那些荒谬的传言，我也多少听过一些。
明显都是宫中的女奴和寺人们整日闲来无事，信口胡编的。
妹妹你身居嫔位多年，却也相信了如此荒谬的谣言，真是未免太多虑了。”
“可是姐姐……”姬柔似乎还不甘心。
“好了，妹妹，莫再多言了。
我们是君主的妾室，只要小心伺候好君主就好了。
没必要关心那么多政治上的事情，更没有资格在君主身后议论他的决定。
别忘了，你我身为嫔位，习妇学之法，有掌教四德之责。
女子的德、言、容、功，第一要紧便是品德，要时刻做到正身立本。
然后，便是言语，要做到说话得体，言辞恰当。
其次是姿容，出入要端庄稳重持礼，不得轻浮随便。
最后是治家之道，要做到相夫教子，尊敬夫君，无论何时，都要无条件支持夫君的决定。
妹妹今日所来，从言语到仪容再到治家之道，都令姐姐看得甚为担忧。
如此轻率的行径，怎能配得上你的嫔位之责？”
姬柔哑口无言的听得脸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刚想要出声反驳什么，就又被姬琼几句话给堵回去了。
“最近这几日，重耳不慎感染了风寒。
我每日彻夜亲自照顾他，弄得身子特别倦怠。
现在，他刚喝完了药，正应该好好休息调养，我也想要好好休息会儿。
你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就暂且先回去吧，今日你所谈论的事情，我就当从没听你提及过。”
姬柔看出姬琼冷淡的态度，满腔愤恨地转身离开了德昭宫的大门，心里忍不住暗暗地咒骂道。
“哼，姬琼，你以为你自己有多高贵？
要不是当年我和哥哥实在是走投无路，为了继续生存下去才迫不得已留在了翟国，我才不会忍气吞声当你所谓的义妹那么多年，忍受你们大狐氏全族的歧视和嘲弄呢。”
抬头看着天上渐渐飘洒起来的雪花，姬柔不禁回想起十五年前自己刚到狐突府上的时候。
其实，姬柔的本名不叫姬柔，而叫允柔。
她原本也是一个无忧无虑的贵族之女，不料因为遭到族人之间的内斗，被迫和同父异母的哥哥虢射背井离乡，四处逃难。
允柔至今还清晰地记得，自己刚逃离故乡时的那段岁月，那是一个极其寒冷的冬天。
凛冽的北风仿若刺入骨髓般的刮在她的脸上，将她细腻如玉的肌肤冻得通红干裂，全然没有了昔日的娇嫩水润。
自幼娇生惯养长大的她和哥哥二人含泪相互依偎着彼此，努力依靠对方获取这严寒里的一丝丝温度。
他们沿路向周边的每一个村民乞讨，却毫无悬念的受尽了让他们深感到绝望悲愤的世态炎凉。
就在允柔和虢射走投无路，几乎要在漫天的暴雪中活活冻死时，一个名叫狐突的男人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把可怜的兄妹二人救回到自己的府内，派了很多奴隶悉心照顾他们，甚至还将允柔认为了自己的义女。
允柔自此改姓为姬柔，对外宣称是翟国国君的弟弟狐突的庶女，和狐突的亲生女儿们姐妹相称。
姬柔本以为，狐突认她做义女，只是出于可怜她的遭遇，想要让她享受到家人的温暖。
谁知，两个月后，她却从狐突口中得知。
当时已经在位二十八年的曲沃伯晋称，一直苦恼于自己的世子诡诸的正妻长期无子。
所以，他想替诡诸求娶狐突的四女儿姬琼做妾室，尽快为诡诸传宗接代。
而姬柔也必须尽快做好准备，以媵妾的身份陪着姬琼一起嫁给那个比她年长十几岁的陌生男人。
直到此时，姬柔才知道，原来狐突之所以将她救回家中，只是为了获得一个强有力的筹码。
帮助他扩大在翟国和晋国两个国家的势力，巩固他最看重的国戚地位。
并且，还要满足他从此进入晋国政坛的愿望，为狐氏家族成为未来晋国君主的国戚增添一份可能。
然而，这个决定却彻底毁掉了姬柔的人生。
因为，她在此时早已爱上了狐突的二儿子，狐偃。
狐偃无疑是个非常杰出优秀的少年。
他既有着秀雅俊逸，才华横溢的文气，亦有着勇武非凡，堪称当世豪杰的雄风。
可以说，他是姬柔此生见过的最完美的男子，甚至比她从小到大最崇拜的哥哥虢射还要让她钦佩和爱慕。
只是，这段懵懂青涩的初恋尚未真正生根发展，便被狐突残忍的扼杀在了萌芽之中。
当姬柔被狐突一巴掌狠狠地扇倒在地时，她无比清醒的意识到，这段她最珍惜无比的爱情，正在被眼前这个冷漠无情的男人残忍的践踏屠戮，终于还是彻底粉碎殆尽。
更让姬柔感到绝望的是，那个曾经对她关怀备至，口口声声说什么非她不娶的俊朗少年，此时竟然眼睁睁的看着她跌倒在地上，柔弱无力的望着他默默流泪，却始终没有能够走上前将她扶起来。
这个平日里看上去勇猛无畏，张扬恣意的男子，似乎也在父亲狐突的威胁下，默默地接受了两人归于陌路的命运。
又或者，他早就料想到了两人会有如此的结局。
世间男子皆薄幸，从来痴情是女儿。
只是，尽管明知男子薄幸，自古以来却还是有无数的女儿前赴后继，为了自己心仪的对象付出全部的代价，哪怕是自己宝贵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姬柔不是没有想过，干脆直接一死了之，以成全自己誓死扞卫的清白的。
但她很清楚，若是她死了，她的哥哥也不会再得到狐突的帮助。
以虢射现在的处境，就算躲得过族人的追杀，也逃不过再度回归颠沛流离的命运。
她经历过那种流浪奔波的痛苦，再也不想过回那样的生活了。
所以，她也不忍心让她的哥哥独自留在世间，重新变回遭人唾弃的肮脏乞丐。
她只能乖乖听命于狐突，含泪成为一个卑微的陪嫁媵女，用自己毕生的幸福，换取哥哥未来的平安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