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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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王化忠轻轻摇头,嘴角挂着一抹了解的微笑,“你大哥并非那般优柔之人,这些琐事无需我们过分挂怀。”
古语有云,知子莫若父,此言诚不欺人也。
此时此刻,王逸飞静坐于油榨坊内,脸上虽仍笼着一抹淡淡的忧愁,但较之先前的焦虑与慌乱,已平复许多。这份平静并非源自他超乎常人的心理调适能力,而是因为一封书信的出现。
一封来自聂三发的信。
这信,安放于王逸飞幼时习字的书桌深处,简短几行,却因毛笔书写,铺满了两张宣纸,承载着岁月的重量与情感的绵长。这是王逸飞与聂三发多年来的默契,每当王逸飞放学归家,发现师傅外出,书桌内总会留下一张字条,告知去向,同时提醒他应完成的学业。
今日闻得聂三发离去的消息,王逸飞心急如焚,奔至书桌旁,期盼着师傅留下的只言片语。果不其然,书桌开启瞬间,两张散发着淡淡墨香的纸笺跃入眼帘:
吾徒逸飞:弹指挥间,师已寓居碧岩村二十春秋,此间无他成就,唯欣慰于尔之成长,能承我衣钵,使吾百年后,面对先辈无愧矣!甚悦!
吾乃江湖散人,乐游四方,因怜尔资质,驻足至今。今尔已学成,吾心无挂碍,故游子之心复燃,恐尔不舍,故先行一步,望尔勿效小儿女之态,悲悲戚戚,此非吾所愿,切记!尔之资质上乘,心性纯良,技艺已窥门径,今后若能铭记“不惹事,不畏事”,则四海之内,皆可任尔翱翔!
尔天资出众,未来际遇非凡人所能测,此吾所喜;然尔面带桃花,目含金瞳,日后必有情劫难逃,故赠“不失本心”四字,以解尔惑,望慎思!
另,留玉佛一尊,伴尔左右,可使心神宁静;玉牌一枚,日后或有奇效,切勿轻易示人!
师 三发
字句间,王逸飞的眼泪无声滑落。世人哪知,聂三发收王逸飞为徒,并非单纯因孤独,实则是欲传授武艺,栽培于他。自三岁起,聂三发以药浴滋养其身,六岁传授吐纳之术,江湖所谓内功,八岁始习拳脚,二十年间,王逸飞已练就一身绝技,其气质也随之蜕变,或许,这便是王化忠莫名敬畏之源……
然而,这份敬畏潜藏心底,难以言表。因聂三发严令:出师前,不得在人前展露武功,否则师徒情断。王逸飞谨遵此训,连王化忠亦不知,聂三发实为武林高手。
如今,留言中言及已出师,意味着他可自由施展武艺,本该欢欣鼓舞,王逸飞却满心沉重,因这自由的代价,是师傅的远离。若早知如此,他宁愿一生无武。
“师父,受徒儿一拜,此生定不负师恩,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王逸飞取出玉佛与玉牌,与信并置桌上,缓缓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那黄玉雕琢的佛像,光泽温润如新剥鸡油,正是玉中极品——鸡油黄,握于手中,凉意透心,令人精神为之一振。而那羊脂白玉制成的玉牌,正面篆刻“令”字,背面则是一条活灵活现、似欲腾空而出的五爪金龙。
王逸飞细细端详这两件宝物,虽不明其妙用,但深知这是师傅留给自己的珍贵记忆,需倍加珍惜。
收拾好玉佛与玉牌,他逐一抚过屋内每一件物品,心中五味杂陈。这蒲团,是他幼时打坐之处;那木桶,曾是师傅为他沐浴所备;棋桌,则是师徒对弈的见证……屋内每一物,皆熟悉无比,处处留有师傅的痕迹。而今,师傅又在何方?想到此处,王逸飞不禁一阵酸楚。
“这油榨坊,不容他人拆毁,此地亦不容糟践。我将定期归来居住,一切陈设,一如师傅未离之时。”王逸飞望着这温馨小屋,心中暗自发誓。
他坚信,终有一日,师傅会归来。
夕阳西沉,王逸飞归家时,桌上已摆好了母亲炖制的猪蹄,香气扑鼻。
“开饭啦,开饭啦!”王成才欢呼雀跃,时而如孩童般天真。
“成义呢?怎还不回?”王逸飞略感诧异。
“别理那小子,咱们先吃。”王化忠从橱柜中取出一瓶德山大曲,语气低沉。
此酒入口温和,后劲却大,极考验酒量。
王逸飞闻言,察觉到父亲情绪有异,但不愿破坏晚餐氛围,便笑道:“爸,咱们还是喝啤酒吧?这白酒劲儿太大,我怕喝不了。”
“你小子,陪爸喝个酒还讨价还价?”王化忠瞪了他一眼,“说喝白的就喝白的。”
“爸,您误会了,我只是担心您喝了胃不舒服。”王逸飞连忙解释。
“胃不舒服又如何?”王化忠不以为意,“男人喝酒,图的就是个痛快,若连喝酒都要瞻前顾后,何以成大事?”
“是,是。”王逸飞连忙点头,“那就喝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