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争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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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争胜震耳欲聋的话语传入了男人的耳朵。
简单的四个字如同咒语一般令他平稳的身躯在此刻定格。
男人睁开双眼看着面前的李争胜，看着他那稚嫩却又饱经沧桑的脸庞。
鼻子像他，眼睛却像她。
庞杂的回忆在他脑海中流转了一瞬，随着一声嗟叹，男人再度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了。”
“告诉她...”
“我还记得她。”
说完那句话的李争胜此时有股完成夙愿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像是打破自己极限一般让他浑身乏力，大汗淋漓。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说完那句话后会得到什么答案，因为能做到这件事已经难如登天了。
但事到如今，听到面前男人给予的不上不下的答案，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只是能感觉到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泛起。
大同小异的情绪在两人心中荡漾，让房间内部的空间再度安静了下来。
随着男人将脑海中的驳杂收束，他想起来自己的还有事情要做。
于是，如同开始一般平淡地话语再次从他的口中说出，打破了仅存片刻的沉默。
“争胜。”
“那你呢？过得还好吗？”
李争胜抿了抿嘴，回忆起之前那些颠沛流离的日子，当然也包括找到落脚处后的快乐。
他不知道怎么把两个极端融合在一起，所以想了半天还是将之前的话又说了一遍。
“还好。”
可李争胜两次同样的答案却得到了男人不同的回答。
只见男人眉头轻皱，有些不太满意地说道。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扭扭捏捏......”
男人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少年熟悉的脸庞突然提醒他，这似乎不是自己在天京名叫李盛天的大儿子，而是自己寄养在外多年的小儿子。
自己似乎不应该套公式似的用对大儿子的态度去对待李争胜。
于是他调整了口吻再度说道。
“直言即可。”
虽然男人中途改换了说话的语气，但李争胜还是意识到父亲对自己的答案似乎并不满意。
于是他再度回想起来，三年长安星武大的生活碎片开始不断在他脑海里回荡。
毕竟，时间越近的回忆越是清晰。
熟悉的画面播放完毕，李争胜也有了新的答案。
他嘴角微微翘起，顺其自然地开口说道。
“挺好的。”
话音落下，男人微皱的眉头突然舒张了一下，稍微愣神过后，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愣神了。
或许是自我意识过于强烈，又或者是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想。
小儿子的答案让他不仅没有让他展眉，反倒是让他内心深处的愧疚感更加深重起来了。
虽然这愧疚感本就不多，微乎其微罢了。
作为李争胜的父亲，李家的当代家主，李归天此刻竟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李家家主的身份和耀阳境的巅峰境界让他达到了与整个世界肩并肩的程度。
除了他已故的父亲外，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
处在他身下的芸芸众生。
还有在他出生前就踏入耀阳境的绝世强者，只有这样的存在才能拥有和他平等对话的权力。
当然，这种人两个手都能数过来。
举世之下，寥寥无几。
换句话说，在李归天继任李家家主后，这世界上的所有人在他眼里就只有平级和下级的区分而已。
他的认知之中就不存在需要让自己在心里考虑怎么措辞的“上级”存在。
唯一能左右他心意的永远只有他自己。
但现在，他竟然不知道的该如何启齿。
眼前的李争胜首先是自己儿子，同样也是自己的“下级”。
但作为父亲而言，李归天十几年来并没有参与到他的人生之中，对李争胜不甚了解的他无法从对方的角度出发，说出有效的话语。
同样，他也没办法把李争胜当做类似“消耗品”的下级直接安排下去。
他对李争胜的感情不深，但不代表没有。
毕竟面前的孩子身上流着的血有一半来自于自己。
两相纠缠之下，一种名为“苦恼”的陌生情绪浮现在这位华国巨擘的心头上。
他突兀的笑了笑。
李归天还蛮享受这种感觉的。
虽然没有预想之中，既定的切入点，但李归天也懒得多想，直接将之前准备好的说辞吐露了出来。
“争胜，你还记得为父说过的话吗？”
李争胜点了点头。
“记得。”
不等李归天继续询问，李争胜直接将心里一直铭记的话语脱口而出。
“只有胜利的人才能享受这个世界，去拿到自己想拥有的一切。”
“我希望你能在你人生的每一次回想过去之时都能坦荡的说一句没有遗憾。”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你要尽你最大的努力去拿到每一次胜利！”
“你就叫...”
“争胜吧。”
李争胜用自己的口吻将李归天当时摸着自己头说的话复述了一遍，一字不差。
李归天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口问道。
“那你输过吗？”
这话是明知故问。
与李争胜有关的一切情报都事无巨细的摆在李归天的办公桌上，连这位小儿子每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裤下面的人都会写得一清二楚。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李争胜的某些点上，一向平静地他脸上突然极速升温，张嘴大声喊道。
“没有！”
“一次都没有！”
少年铿锵有力的话语无不证实了言语的真实性。
“哦？”
李归天挑了挑眉，嘴角浮起些许揶揄。
“为父都输过，你没输过？”
嗯？
李争胜懵了。
父亲的话语一下子给他干宕机了。
他...
确实没输过啊...
那父亲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
李争胜平时的脑力都用在了其他地方，所以对于人情世故这方面他懒得去思考，周围人的对于他的眼光和看法一点都不重要。
但这并不代表他蠢。
他清楚的了解眼前的男人是自己父亲的同时，也是李家当代家主，华国最高的山峰之一。
他明白自己只要再次陈述事实就是对这位山峰的否定。
而否定事实或者逃避问题这种事情哪怕是面对自己的父亲他也做不出来。
母亲说了...
做人要诚实。
李争胜从记事开始，从来没有违背过母亲的教导。
诚实，努力，勤劳，上进。
甚至包括尽量让着女孩子这一条，李争胜都在努力去做，无一例外。
所以此刻的他彻底懵了，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看着小儿子的反应，李归天淡淡的笑了笑，以一种莫名的温柔语气开口说道。
“我的孩子，你虽然记住了为父的话。”
“但显然你并没有理解话里的意思。”
“但这并不是你的问题，而是为父太忙，没有教导你的机会。”
“而现在...”
“且听为父慢慢道来。”
温和的话语像是一道温暖地阳光一般突然照进了李争胜的心田。
那饱含笑意的面容不仅打碎了李争胜此时心里的困境，并且还和他心里对于父亲某一幅的幻想画面逐渐重合了起来。
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李争胜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
他浑身的肌肉都在此刻放松，一股舒缓的无力感将他包裹。
仿佛下一刻就要升入天堂。
耳边李归天娓娓道来的声音像是迎接他的飞升之音一般响起。
“这普天之下的每一个生命都是一样的。”
“越是追求什么，就越容易失去什么。”
“没有人可以一直胜利，包括我。”
“败北会令你失去很多一些东西，包括你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
“而它同样也会令你获得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其中最重要的就是...”
“体会胜利的弥足珍贵。”
李归天提前准备好的“教导”可谓是条理清晰，深入浅出。
但李争胜看似听得十分认真，但实际上...
他连一个字都没过脑子。
他只是像一个聆听摇篮曲的婴儿一般，享受着父亲对他阔别已久的“谆谆教诲”。
李归天愈发温和地声音继续响起，这个语气是大儿子李盛天六周岁之后就再也没从父亲嘴里听过的语气。
“胜利是一座荣耀铸成的奖杯，他在让你满足的同时也会令你沉沦。”
“失败则是一柄刮骨的钢刀，是被这柄钢刀剁碎还是忍受着它带来痛苦的同时还能利用它刮掉附骨之疽，全看你自己的意志。”
“失败一点都不可怕，只要不被失败打倒，保存己身正面去迎接失败。”
“那么...”
“杀不死你的，终将让你变得更强大。”
说到这里，李归天突然话锋一转，温和的语气也随之严肃起来。
这让还在“飞升”的李争胜瞬间回归了现实世界，脚底重新接触了大地。
只是他眼角的迷蒙还透露着他残存的迷恋。
“争胜，你是我的儿子，你身上流着我李归天的血！”
“这是无可置疑的！”
“但是实际上...”
“你虽然姓李，但你却算不得李家人。”
“说出来很难听，但在李家的规矩里，你只能算是我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圣祖有训，凡李家后人，若非正室所出，可分流给养，赐以假姓，但后代不可入籍，亦不可认祖。”
说到这里，李归天略微停顿了一下，故作沉重地说道。
“孩子。”
“你...”
“明白吗？”
李争胜不是很明白父亲的意思，或者说他根本不关心有关于私生子的问题。
但他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问题本身不重要，那么答案也就不重要了。
李争胜是这么想的。
看到虽然切入点不对，但事态还是朝着既定的方向发展着，李归天心中那股轻微的猎奇感消失不见。
好不容易体会到的“苦恼”没了，李归天也就失去了兴致，重新回归了初始的平淡。
伪装的情绪也失去了一丝镀在表面的真实感。
“虽然这是圣祖留下来的祖训，为父身为李家嫡系自然是不能违背圣祖遗留的训示的。”
“但这并不代表祖训一定是正确的！”
李归天的语气逐渐开始变得慷慨激昂起来，像是一个准备开始斗争的战士一般。
“圣祖虽为天下共尊的圣人，但哪怕是圣人，也无法预料到这世界会在时间流逝下所发生的一切变化！”
“虽然遵守了这样的祖训，但为父却不认可它。”
“凭什么都流着和我一样血的儿子只是因为出生顺序，嫡庶之分就将你们的未来定死！”
“哪怕我是因为这样的祖训接任的家主，但我依然要为你们对圣祖说一句不公平！”
“以前的我无力对抗，所以我选择和你母亲生下你之后便在无意播种。”
“于我而言，你的出生只是一段悲剧的开始罢了。”
“我无意再造不公。”
“但现在不一样了！”
李归天突然双目圆瞪，起身双手重重的拍在李争胜的肩膀上，死死盯着他的同时激昂地说道。
“我之前说过，失败是为了更好的迎接胜利的到来。”
“只要还活着，只要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取得胜利，那么...”
“你将拥有你想要的一切！”
“争胜！”
“我给你起的这个名字就是想告诉你！”
“你是我李归天的儿子！不是什么私生子！”
“你要争胜！”
“只要一直争胜，总有一天，你一定可以...”
“争‘盛’！”
李归天的慷慨陈词到此结束。
看着李争胜眼眸之中闪烁出的坚定和渴望，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
捕捉到关键词的李争胜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他颤抖着的嘴唇缓缓张开。
“父亲，您是说...”
“只要一直赢下去，我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李归天重重地点了点头，肯定着由他挑起的欲望。
父亲的肯定让李争胜眼眸之中的坚定和渴望拔高至顶峰，随后两者同时被欲望的火焰燃烧殆尽！
内心深处的呐喊取代了一切！
李争胜最后确认似的问道。
“那是不是只要我一直赢下去...”
“您就能回到母亲身边？”
李归天愣住了，这是他今天第三次发愣了。
父亲的反应似乎是吓到了李争胜，于是他赶紧补充道。
“您要是不愿意去长安，把母亲接过来也行的。”
“都行的！”
愣神了一瞬的李归天脸上重新有了笑意。
一个不曾在他脸上出现过，欣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