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前尘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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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萧承绪，谢瑶卿表现得非常自然和随意，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先是舒舒服服地沐浴，然后听知雨念了会儿话本子，最后才心满意足地去睡觉。
她这种悠闲自在的态度，让一直陪伴在身边的方嬷嬷都不禁感到压抑。
虽然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娘娘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不再像以前那样过分在意皇上，不再整天围绕着皇上转。相比之下，娘娘现在更在意自己。
但是，娘娘的心中真的已经完全没有了皇上了吗？
甚至当皇上受伤，需要人照顾时，娘娘竟然连看都不多看一眼，还嫌弃皇上留在坤宁宫碍事。
由于坤宁宫并不留人照顾皇帝，奉安只能战战兢兢地听谢瑶卿的命令 ，让宫人将受伤的皇帝抬回干清宫，并特意挑选了几个手脚麻利，忠诚可靠的宫女前来侍奉。而他自己也亲自守候在一旁，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大意。
天子仍然处于昏迷状态，尚未清醒，奉安深知责任重大，怎敢有半点偷懒和懈怠之心。
……
“禀皇上，娘娘薨了！”
萧承绪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心跳突然变得异常快，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声音还是有些颤抖地问道：“谁薨了？”
奉安眼睛微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是......是皇后娘娘......冷宫里的皇后娘娘......薨了。”
或许是因为谢瑶卿当了整整十年的皇后，即使现在她已被废除后位，不再是皇后了，但情急之下，奉安一时口误，还是用了“皇后娘娘”来称呼谢瑶卿。
萧承绪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嘴唇也微微颤抖着。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奉安，然后突然抬起脚，狠狠地朝着奉安踹了过去，并怒喝道：“大胆奉安，胡言乱语，这不可能 ，你竟敢诅咒皇后，来人，拉下去掌嘴五十。”
怎么可能是皇后薨了？
这绝不可能！
他明明已经精心策划，妥善安排好了一切，可以说是万无一失。皇后又怎会突然出事呢？还薨了。
待到一切了结，尘埃落定之后，他与皇后还有漫长的岁月可以共度 ，他们说要相亲相爱一辈子，此生都还未白，他决不允许皇后就这样抛下他离去。
萧承绪内心深处不断地抗拒这个事实，但理智告诉他，奉安向来稳重严谨，绝不会轻易传播不实的消息。
恐怕皇后真的……
“即刻回宫！”
正值寒冬腊月，天气严寒至极，萧承绪心急如焚，根本来不及等御驾慢悠悠地回程，直接翻身上马，挥动马鞭，疾驰而去，目的地直指皇宫。
一路上风雪交加，几乎是片刻都没有停歇，三个时辰后，萧承绪抵达了皇宫，站在了冷宫门口。
此刻的萧承绪浑身沾满了泥土和雪花，满脸疲惫，早已不见平日里身为帝王的那份从容与尊贵。
眼前的冷宫显得格外冷清与破败，四处弥漫着被大火焚烧后的痕迹。
因为救火及时，冷宫并没有被完全焚毁，但也遭受重创，变得破败不堪。救火的侍卫们在清理废墟时，在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里发现了自戕而死的废后。这可是一件大事，侍卫们不敢有丝毫隐瞒，连忙将此事上报。
与此同时，收到皇帝回宫的消息的戚贵妃赶忙带着一众嫔妃来到了冷宫。
“皇上，妃嫔无旨自戕乃是大罪，按照宫规处置……”
戚贵妃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萧承绪狠狠地踹了一脚。这一脚力道极大，直接将她踹出了一米远，觉得胸口一阵剧痛，紧接着一口鲜血从戚贵妃口中喷出，洒在了白雪皑皑的地面上，仿佛一朵盛开的红梅，格外妖冶。
萧承绪的脸色阴沉得吓人，他恶狠狠地盯着戚贵妃，眼中充满了愤怒和暴戾。
“闭嘴，皇后不会死，她不可能会死。”
“来人，把这个女人的舌头给朕拔掉！胆敢对皇后大不敬，诅咒皇后，既然不会说话，那就永远都别再说话了，舌头留着也是浪费。”
侍卫们听到皇帝的命令，立刻上前抓住了戚贵妃。尽管她拼命挣扎，但终究无法逃脱被拔舌的命运。随着一声惨叫，她的舌头被拔掉，鲜血从她的口中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襟。戚贵妃痛苦地倒在地上，捂着嘴，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萧承绪神色冷淡至极，戚贵妃的求饶认错也好，惨叫痛哭也罢，他全都充耳不闻 ，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其他妃嫔，每一个被他视线触及的妃嫔都不禁颤抖起来，面如土色，生怕下一个遭殃的会是自己。
原来即便皇后已经被废，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依旧是无人能及，不可动摇的。
近乡情更怯，这句话用来形容此时的萧承绪再合适不过了。
回来的时候心急如焚，但现在仅有几步之遥，他却突然心生胆怯，不敢踏进一步。他害怕自己进去后所见到的会是一个没有了气息，魂灵早已远去的皇后。
最终萧承绪还是艰难地挪动了步子，每靠近一步，心中的恐惧就增加一分。
当他终于来到床边，最后一丝希望也在白布被掀开的瞬间烟消云散。
白布之下，展现出的赫然是他最为熟悉的那张面容，如画的眉眼，如雪的容颜，如墨的乌发，并蒂梅花簪直直地插入她的喉咙，斑斑血迹已经凝结成暗红色。
死去的人神色并不安然，表情扭曲，似乎是含着极大的怨恨死去。
“皇后，卿卿……不……这不是真的……不是想要皇后之位吗？只要你能醒来，我立刻就给你，恢复你的后位，你讨厌后宫的妃嫔们，我可以将她们全部赶出宫去……”
萧承绪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痛苦，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废后冰冷毫无温度的手上。
无人知道一代帝王的崩溃绝望，在深夜抱着一具早已经凉透的尸体痛哭流涕，悲痛欲绝，一遍遍地呼喊着废后的名字，然而无论他如何撕心裂肺，死去的人终究是给不了他任何回应。
《赢史》记载：“熙和十年冬，元懿皇后自戕于冷宫中，帝大悲，三日不出冷宫，及帝出，心性大变，大开杀戒，血洗宫廷 ，皇宫中凡有曾不敬元懿皇后者 ，不分主仆，一律杖杀，戚氏一族尽数绞杀而死，挫骨扬灰。”
……
晨光熹微。
干清宫。
“皇后，皇后。”
萧承绪突然间从床上惊坐而起，眼神中迅速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冰冷寒意。
奉安急忙上前，躬身说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此刻正在坤宁宫中。”
“坤宁宫，坤宁宫......”
萧承绪口中不断念叨着“坤宁宫”三个字，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华丽锦被，推开试图扶自己起身的奉安，连鞋都不穿就大步流星地要往外走。
“皇上，请留步，您不能就这样出去。”奉安连忙劝阻道。
身为一国之君，如果仅身着寝衣，衣冠不整地出现，实在是有失礼数，有损形象，有失体面。
然而，萧承绪却全然不顾这些，只见他怒目圆睁，高声呵斥道：“朕做事还轮不到你这狗奴才多嘴，朕说过要夜夜陪伴皇后，如今朕失言了，皇后会不高兴的，若是皇后与朕置气，朕首先砍了你的脑袋给皇后赔罪，谁准许你将朕安置在干清宫的？”
奉安苦着脸，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是皇后娘娘亲自吩咐的。”
“不可能，你竟然敢如此糊弄于朕......”
萧承绪一听就怒不可遏，但话还没说完，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话语戛然而止，转而追问道：“朕问你，现在究竟是何年何月？”
“回皇上，如今是熙和五年九月十七日。”奉安低头回道。
“熙和五年，熙和五年......哈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萧承绪像是突然间明白过来了什么一样，情绪变得异常激动，继而开始放声大笑起来。
看着眼前这位时而愤怒，时而大笑的天子，其行为举止显得有些怪异反常，奉安不禁在心里暗暗嘀咕：难道皇上不小心把脑子给磕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