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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血红雪白(二)左校精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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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天的呐喊声,如雷的马蹄声。

还有那迎风招展的大汉军旗,如一抹血色飘扬在雪原之上。

所有的马匪无不闻风丧胆,好不容易被胡麻子鼓起的血勇士气,顿告烟消云散。马匪喽啰各自催马加速仓皇逃窜,队形如雪崩般溃散,无人恋战,无人回顾,经过高旭等三人之时也只远远避开,向着方才潮涌而下的缓坡方向打马狂奔。

胡麻子此时带着满面的血污龇牙咧嘴,大声喝骂阻拦也无济于事,回身看去,大汉边军虽不满百骑,却威风凛凛、声势惊人,汉骑在奔驰间已将马速放到最高,一往无前朝着自己及身边仅余的十几个心腹疾冲过来。

眼见大势已去,胡麻子不甘地怒吼一声,急以刀背打马奔逃,却是为时已晚。

坐骑的马力早已不济,此刻提速又慢了几分,战马大口喷吐着白雾,没窜出多远便被身后一员粗壮精悍的边军将领赶上。

只听马后一声震天的暴喝,胡麻子心慌意乱回头看时,一柄倭瓜大的铜锤势大力沉从天而将,披挂着沉闷的破风之音,“咵嚓”一声,胡麻子的脑袋便自头顶被击得粉碎,两颗眼珠子夺眶迸射而飞,只余下半截脸面的尸身吭也不吭便坠落在马下。

周围的边军将士摧枯拉朽般,将马匪首领的十余名心腹尽数斩杀当场,那名汉将战意昂然正在炽烈之时,马不停蹄继续向前猛扑过去,嘁哩喀喳连砸数人落马。

喘了口粗气举目四顾,便见着前方不远处,迎面而来的高旭放慢了马速,正满面笑容望着自己,遂放声大笑道:“痛快!高家小子,俺这回可算是赶上了!”

高旭却笑得露出了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意有所指道:“恭贺盖屯将立此大功!”

嗯?这高家子又耍什么花样?盖明挥手令麾下骑军散开追亡逐北,顽抗者杀,弃械者俘。近百名大汉骑军士气如虹,高声呐喊着三五成群纵马而去。

盖明这才转目望向策马缓步靠近的高旭,只见他浑身溅满了斑驳血渍,显然方才一战杀敌不少,可为何是俺立功?俺只不过是赶来吃些残羹冷炙而已……

盖明瞪起双目问道:“此话怎讲?”

高旭笑意不减,拱手执礼道:“盖屯将明察秋毫,特令晚辈一路以粮为饵,引蛇出洞,随后亲自领军将盘踞山中已久的马匪一网打尽,更是亲手格杀马匪首领于此。至于马匪暗地里与镇中某些势力勾结之事,晚辈以为,还当据实禀明公孙太守,酌情定夺为好……”

这番话里有话,所含之意颇多,但有一点很确定,此战报给郡府,屯将盖明首当其功是板上钉钉之事。

盖明闻言眨巴眨巴眼睛,恍然仰面朝天大笑,“高家小子!你委实不错!痛快!”

“日后盖屯将唤我启明可好?”

“哦?竟然取了字?你还未及冠,哪里来的字?”

“恩师冠字,自然甘之若饴。”

“还拜了师?恩师何人?”

“中原大儒,管宁,管幼安先生。”

“嘶……高家呃……启明,既如此,一番好意便心领了,某却受之有愧。今日你等也是功劳不浅,以身为饵,有勇有谋,以寡敌众杀敌数十。这个……毋须多言,某自当在公孙太守面前据实禀告,恭贺启明再立新功!”

“同喜同喜!”

“启明客气。”

“盖屯将算无遗策、威猛善战!此番联手,甚是愉快!”

……

盖明与高旭肩并肩策马而行,置沿途战场的惨状于不顾,谈笑风生,彼此俨然是亲近无间,形同莫逆之交。

此时一名边军骑卒赶来,拱手禀报:“报屯将,前方坡上还有数十骑马匪,却是不走也不战,还请屯将示下如何处置。”

高旭闻言忙道:“此前这群马匪内讧,这帮人一直按兵未动,还请暂勿动手,且待我去看看。”

屯将盖明自然从谏如流,此番出击已获大胜,如可避免麾下士卒的伤亡,便可谓之完胜!这将是实打实的以盈论功!

战场之上,边军骑卒陆续自远处圈回不少零星逃窜的马匪,辅兵与民夫们也出了车阵,成群结队在战场上清理缴获。高进与秦铁匠牵着几匹战马,沿途捡拾着兵刃弓箭、皮囊毡毯之类,几匹马背上已挂得满满当当。

茂叔领着十余名边军骑卒驻足于缓坡之前,默不作声盯着坡上那群行止怪异的马匪以防异动。这群人既没有随大队前来劫杀车队,又没有在落败之后急于逃离,这是打着什么盘算?

亲卫东子穿过战场见到茂叔在此,不作声靠近了只拿拳头重重擂在同袍肩头,禁不住连眼眶都红了。茂叔见了欣慰一笑,也使劲回击了一拳,此时无声胜有声,袍泽之间的情义深重,不需要更多的言语。

伫立在坡上的燕大面带悲怆之色,定定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禁凄然感叹道:“曾几何时,我等也有类似同袍情义,可如今呢……死得死,逃得逃,幸存的还勾心斗角,操戈相向,为人利用尚不自知,落得个如此凄凉下场……”悲凉的语调中透出深深的心灰意冷。

身后从战场上转投来的十余马匪闻言无不面带愧色,个个低头不语。

小七本想嘟哝两句,目光流转,却看见那白马少年随同一员汉将策马来至坡下,便恨声道:“怎么,终于来寻晦气了吗?”

却见少年勒马向前几步拱手行礼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方才未一道趁火打劫,晚辈感激不尽!”

燕大强打精神回礼道:“不敢劳少英雄动问,我等乃昔日天公将军麾下左校精骑残兵剩勇,来此附近山中挣扎求活,只向鲜卑乌桓等部索取些路费谋生,却从未袭扰辽东汉民。此次为人利用冒犯边军,那胡麻子也已身死授首。我等迁延在此,只待明释前嫌,还请宽恕一二……“

顿了顿,似乎欲言又止,终于支支吾吾红着脸汗颜道:“我等……厚颜讨要少许谷粮过冬,不知可否?”

小七埋首在胸前低声嗫嚅道:“丢死人了!窝囊透了!”

燕大如此腆着老脸开口讨要粮食,却是破天荒头一回!如若不是为了一众兄弟避免饿殍于野的凄惨结局,又怎会如此卑躬屈膝!

这话嘀咕着却不敢叫身边诸人听见,一双杏眼莫名幽怨地瞟着白马少年,只觉这机智勇猛的半大小子此时笑起来,那一口白牙看着忒讨人嫌,却没甚理由……可我小七的喜恶需要理由吗?

太平道张角麾下的左校精骑?左校聚众响应黄巾起义后名列三十六渠帅之一,后被官军剿杀扑灭,没曾想竟然流落在此一支余烬!

这十余精骑一直驻马坡上巍然不动,无论是彪悍的气势还是严谨的队形都与众不同,明显战力高出那伙乱糟糟的马匪不少,倘若方才一道参与厮杀冲阵,尚不好说自己能否全身而退。

高旭心思急转,已是欣然一笑道:“方才便说过可赠予各位一些谷粮。既出此言,绝不反悔!倘若其他人也如此,何苦来厮杀一场?”

此言更是令半道转投燕大的马匪羞愧难当,对没有听从燕大的规劝而懊悔不已。

一念之差!境遇便是天差地别。

事到如今,坡上的左校精骑毫发无损,还可获赠一批粮食过冬,而跟随胡麻子的同伙,仅仅一炷香的光景,已然是阴阳两隔,要么横尸雪原之上,要么为人俘获,此刻被皮索串系着,战战兢兢被汉军押作一堆,只能垂头丧气地任人宰割。

高旭回身同阿父高进商量了几句,高进毫不犹豫地点头应允,随即领着些民夫去大车上取粮。不多时,二十余人各自扛着粮袋回返,每个足足装有一石粮百余斤的麻布粮袋,被依次整齐地码放在坡下。

高旭见此事已妥善处置,向着坡上高声辞别:“山高水长,就此别过,还望各位珍重。”

端的是来去潇洒,并不以慷慨赠粮相炫耀施恩,说罢麻利地回身便走,只为不愿见那七尺男儿为斗米折腰的无奈。

“大恩不言谢!燕慎……在此……别过!”最后几字铿锵出口时已是嗓音颤抖。寥寥数字质朴无华,却道出了铁打的汉子此时此刻的胸怀激荡。

向来强悍坚忍的燕大此时胸口急剧起伏,哽咽着向坡下的背影庄重抱拳一礼。

既为少年慷慨赠粮,也为他阻止汉军赶尽杀绝,更为少年此时的将心比心。

身旁诸人皆为之动容,齐齐随燕大抱拳俯身行礼。

小七心中不忍偏过头去,紧咬下唇,双目微微泛红,已无声泛出点滴晶莹泪光。

乱世之中,男儿英雄气短的沉郁悲怆,委实令人思之断肠。

莽莽雪原,血红雪白,残雪凝辉朔风寒,心如铁,却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