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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迟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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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殿下,这不合礼......”太监的声音渐小,沉脸抻着眉毛,与江绾殿中的人做着无声的抗衡。

“陛下是您的表侄,入京也是先呈书金华宫的,太后娘娘得了消息,怎么还...”

赵时洲身旁的副将面露为难,他刚开口又猛然察觉到言语僭越,连忙闭了嘴。

如今的江绾不再是他们可以背后议论的杜贵嫔,但细细想来,纵然江绾是杜贵嫔时,他家世子爷也是一样被指使着办事。

赵时洲抬头望向金华宫那闪闪发光的匾额,其笔法苍劲,一撇一捺扫尽黄尘,王霸之气扑面而来,让他没来由的胆寒。

都说少帝痴傻,但就从前漪澜台荷花一事来看,赵栗的心思看起来少,却识得眼色,很可能有心隐藏。

他如今身为赵姓世子,势单力薄又竹篮打水一场空,若他是皇帝,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巩固政权的机会,赵栗也未必不会放过。

想到这里,赵时洲眼神一凛,调转方向,做出了选择。

他不能轻敌,少帝不单单是痴傻小儿,他的身后还有许许多多妄图蚕食皇权的士族,他今日若是踏进了金华宫,就会是没入蚁穴的腐肉,销声匿迹。

“臣正有急报要呈于太后娘娘,还请诸位通传。”

话毕,溪云台的女官们会意,端直了脊梁,率先走在前方引路。

老太监仍旧低垂着头,他的视线追随着赵时洲一行人离去的步伐,他们鞋靴上五花八门的刺绣反射着金光,仿佛将他一把拉回了安氏宫中起火那日,焮天铄地,黑烟蔽日。

他困乏的眨了眨眼,却只见每个一尘不染的鞋底似乎都在斑石砖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血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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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人到了。”

重达千斤的木门被四名宫女合力推开,殿中金雕玉砌的奇景顿时让满腹质问的赵时洲目不暇接,甚至连礼数都忘了,只深蹙着眉头,佯装严肃地审视四周,尽量维持着皇亲的体面。

江绾端坐在高台上,嘴角噙笑瞧着他,心中不屑。自赵栗登基,这里已然翻修成了一座‘正经’的宫殿,不再是后妃打发时间的陈设,而是摆上了气势恢宏的桌案,就连通顶木梁上的雕画也都磨了重画,让整座楼台都比以前通透了不少。

“臣,参见太后娘娘。”赵时洲极不自在的跪拜在地上。这到底是后宫,宣召也只宣了他一人,他的四周空旷,清风从对角窗沿扑到他身上,莫名的被削了气势。

“殿下免礼。”江绾摆了摆手,一进殿她就注意到了他那与缂丝袍子格格不入的颓废身躯,好似是把濒死的秃鹫关进了华美精妙的鸟笼,妄图借外来的辉光添上一抹神采。

她想,赵时洲必定心力交瘁,在这种关头被她坑了一手不说,表侄不亲近他,亲生父亲也与他的理念背道而驰,宛若一只飘摇的孤舟。

不过他既然还能在赵栗和她之间选择她,那就说明比起扶持赵家人,他的心中似乎更想‘自立门户’。

“臣应太后之命在山下大关苦守,可为何临门一脚收编之时,太后却一纸诏书召臣归京,还换上了自己人,要卸磨杀驴也未免太快了些。”赵时洲站起了身,语气愤愤不平。

江绾听他连废话都不愿意多说了,也直接挑明道:“那时哀家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太子一定能登基,但紫微星轮转之时,殿下就该意识到,殿下已是鱼肉。”

“当时殿下有两条路可以走,撤军,任由燕州军攻下,可这是违背皇命,弃主于不顾,等同谋逆。更何况就算燕州军攻下,那时兖州军已驻守皇城,而庸居关的外调军队也归京在即,哪怕他们破釜沉舟,但已经没了征讨的理由,又有几人能全力以赴呢?”

“而另一条,就是殿下如今的路。”

赵时洲被江绾对于出尔反尔不但毫不羞愧还振振有词的态度气笑了,轻咬了咬唇瓣,说:“所以,臣只是太后的缓兵之计?”

见江绾点头默认,他又道:“太后如此做,就不怕日后无人再敢为您效力?”

“哀家何惧?”江绾反问道。

“有功之臣哀家自会论功行赏,更何况哪有旁人听闻哀家曾向殿下许诺燕州?可有凭证?”

“你......”赵时洲一时语塞,只当自己那时是被凌冽的风雪冻坏了脑子,没有辨清柔弱只是她的一时表象,其实背后早已编排好了一切。

“可殿下也说了,卸磨杀驴绝不是明主,所以哀家自然要赏罚分明。”

话音刚落,身着青鸾官袍的女官就向赵时洲呈上了一样东西,他本轻蔑的神情也在看见那东西的一瞬间严肃了起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伸手将木匣接过,生怕江绾出尔反尔。

木盖揭开,铜印上的‘汴州’二字赫然出现在他眼前,发着晶亮的光。

“汴州授印,娘娘是真不怕南阳王造反?”赵时洲的语气缓和了不少,还夹带着些调笑的意味。

“南阳王?那不是殿下的父亲?哀家赠与世子之物,与南阳王何干?”

江绾装聋作哑的反问道,只见台下的男人无奈的摇了摇头,似是在嘲笑她的愚昧。

“这本就是南阳王应得的,弯月国灭国,这是赵氏应得的封赏,可先帝却给了长平侯世子,娘娘以为为何?”

“哀家不关心。”江绾想也没想就回绝道,如今她正为赵弘曾发派的诏书心烦,关于他的事,她自然是一点也不想听。

况且她认为,赵时洲在这时提起这事,无疑是在向她表示这赏赐太少了。

“哀家只知道,先帝给不了的,哀家能给。”她肯定道。

“但愿如此。”赵时洲语气落寞。

权利的分配就像归类红、黄、绿豆,赵弘那时当政,自然不会给予亲王太多的权利,所以他选择把汴州‘赏’给颜言,可如今的江绾刚刚拥抱权利,她就已然默认了她与赵栗是两派,她觉得把无色豆染成绿色,那率先就会威胁到黄豆而不是她红豆,殊不知在觊觎皇位的人们眼中,她与赵栗并无分别。

“但是,”她幽幽开口,玉指轻抚过几案,缓缓移步下台,“殿下只是世子,哀家也只能保证殿下袭爵,但至于是何时...”

赵时洲闻言怔愣,他望着愈来愈近的美人不由得后撤一步,他害怕她即将出口的话,连忙制止:“娘娘!”

他的双眼颤动,不明白江绾何至于如此利欲熏心,试图开口劝阻,却又觉得自己说这些话于她而言实在多余。

“殿下真是迟钝。”江绾止住了脚步,面露不屑。

“今日殿下离死亡只差一步,是哀家顶着大不韪的罪名将殿下请至此处,刀都悬在头顶了,殿下竟还想着逆来顺受...”

\陛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