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杜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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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姑娘,为何总是戴着面纱呢?”
“啊?”
江绾抬头撞上身前男子深邃的眼眸,她正在缠绕纱布的手一顿,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们三人来到平华城已经三月有余,期间她从程氏化名为当地的姓氏杜氏,甚至还花钱找了当地人落实身份背景,才堪堪在此安稳下来。
平华城毗邻苋国边境,来往商贩络绎不绝,但她们三个年轻女子来此,既是打着投奔亲戚的名号,自然是要找些活计干的。
江绾有钱,给别人手下做事未免太过憋屈,索性竹溪喜欢鼓弄药草,她们一拍即合开了一家医馆,疑难杂症治不了,但治治风寒、外伤还是可以的。
“我们姐妹俩从前家中有规矩,未出阁就得带着面纱,”芙蓉这时端着药丸走了过来,她脸上的疤虽然淡了不少,但还是隐隐可以瞧出痕迹,“虽说家里人都不幸走光了,但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忘的。”
她将手上的药丸向站在房公子身侧的侍从递去,房家行商,常年游走于两国之间,对各路消息都十分了解。
上个月他们前去苋国时途经此处,恰逢车队中有人冻伤来买些药膏。
这一来不得了,自这个月他们回到大昭后,房公子不是这儿有小伤就是那有骨痛,成日成日的往医馆跑,傻子都看得出来他为了什么。
江绾自然也清楚。
她没有选择在山中隐居去避避风头,而是选择来到这种人流混杂的地方,就是为了不与各方新的动向脱频。
她要回去的,她布下的每一张情网都还没有收,埋下的种子都还没有结果。
在此期间虽然躲避与朝廷相关的人员是第一要事,但知悉情报,亦是要事。
“原来如此,想不到杜鹃姑娘的家规竟与苋国某些族群略有相似。”
房淮野的视线自踏入医馆后就没有从江绾的身上离开过,美丽的女子他见过不少,但江绾却有着一种与医道之人大相径庭的气质。
他觉得,她像是虎刺梅,娇艳夺目的外表下潜藏着尖刺,可以观赏抚摸那艳红的花瓣,却绝对无法触碰她有毒、带刺的灵魂。
“苋国......是怎样一番景色呢?”江绾顺着话头发问。
房淮野愣了一瞬,迅速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掌,这还是他来了这么多次,她第一次主动与他搭话。
“苋国......”他思索了一阵,脑子里浮现出了太多场景,戈壁?沙漠?美酒?宝石?他要从哪样开始介绍好呢?
如果他说的多了,她会不会嫌烦呢?
“若是杜鹃姑娘想知道,不妨在下次行商时,随我们的车队一起?”他鼓起勇气邀请道。
她看着他红透了的耳根,爽快的应下:“好啊。”
房淮野猛然抬头,嘴角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可还没等他高兴几秒钟,竹溪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当头泼了他一盆冷水:“好什么好啊,这店中这么多活计,本来人手就少忙不过来,你还要去苋国,真不怕别人把你卖了。”
“不会的不会的!在下......在下是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的。”他连忙否认道。
江绾借势垂下了头,赌气似的站起了身,扭头就走去了屏风后。
大昭和苋国的奴隶买卖可不少,她不过是想试探房公子会不会向她透露一下关于两国之间的情况,可这人上来就迫不及待的明说,其中难免有诈。
直接撂脸子或拒绝反倒更惹人不依不饶,还不如让别人来唱黑脸。
“房公子,结一下药钱,慢走不送。”竹溪拨拉着算盘,俨然一副掌柜的模样。
“切,没人就去招啊,天天逮着人家杜鹃姑娘一人忙活,真是黑心。”侍从看着自家公子落寞的模样,撇下了几文钱,边走边讽刺道。
见人都走了,江绾才从屏风后出来,她的视线落在那几文钱上,心中很不是滋味。
“就这么几文,还开什么店啊。”竹溪伸手拨拉着那几个铜钱,丁零当啷的很是心烦。
“本来这地方就穷,药草也卖的贵,你医术还不精,上次那瘸腿陈三来看病,你乱扎一通害的人家差点走不了路,还好后来醒悟跑于老头那去治了,人陈家险些没把咱们店的招牌砸了,这天天入不敷出的,说是做善事又算不上......”芙蓉嘟囔着抱怨道。
她天天累死累活的熬药还得谨防病人闹事,从前觉得竹溪杀人狠厉、用药神奇,可如今真治起来,还不如人家山头的跛脚大夫。
“我从前有时间都练武去了,学这个本就全凭兴趣,能找准穴位就不错了,再说这又不是门可罗雀,这不有几个常客么。”竹溪一边狡辩着,一边伸手捧起铜钱颠了颠,试图让芙蓉听听响儿。
“行了,不过是隐匿一个身份罢了,”江绾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又看了看身后空荡荡的竹编床铺,“但你也得好好学学了,技艺不精还开得起店,难免惹人生疑。”
“知道了,我这就看。”她认命的将铜钱撇进了鱼缸里,二话不说就转身去后室研习医术。
“昨日我去采买药草,行至城门口时听官兵说,这地方马上就要被吴将军接手了。”芙蓉冷不丁的提起昨日见闻。
虽然江绾与吴子言互不相识,但难免都曾处于权力中枢,他们不认识,也会有共同认识的人。
“秦老将军镇守庸居关已久,这突来的变动,难不成是想卸磨杀驴?”江绾猜忌道。
秦家在庸居关周边数城威望了得,甚至可以说是这一片的土皇帝,但人家确实劳苦功高,庸居关这几十年的和平都靠秦家守护,受当地人爱戴也是正常。
前朝权利分散,赵弘如今迫切想要固权,难免会想要先动秦家这座远山,更何况魏王全家死绝,把秦老将军召回去封个王侯安享让他晚年也不是不行。
“难说,以前也不是没召回过,但秦老将军仗着陛下势弱,次次以为亲人守灵这种借口来推脱,孝字当头,他在地方又有势力......”芙蓉欲言又止。
“不会最后闹得兵戈相向吧?”她猜忌道。
这么一说,江绾又有些慌了,原本以为这地方是个藏匿的好地方,庸居关太平,苋国也与大昭友好。
但若是生了内乱,她的金银可怎么办啊......
这就像君主收回藩王手上的实权,转头给他戴上另一顶高帽,任谁也不会轻易同意。
派吴子言来,定然就是在派发最后通牒,是回是死,不仅要看赵弘的忍耐限度,还要看吴子言的个人能力。
“我们若是现在收拾东西移居,应该还来的......”
“店家,所有止血的草药,有多少我们收多少。”
还没等她说完,店门口就走进了一群身穿甲胄的士兵,他们高举着秦府的令牌,十分不客气的扔下了一个钱袋。
“官爷,我们若是把药都给了你们,那后来的病患怎么办啊,您也知道,这地方不好买......”
“采药的钱老头说他把这几天的药都卖给你们了,别说废话,我们给钱,卖不卖自己掂量。”
秦家的士兵再次打断了她们的话语,噌的亮出了腰间的尖刀。
竹溪闻声赶忙从后室跑了出来,见了这阵仗,她撂下了手中的医书,握紧了袖口的短刀。
“不就是点药草么,反正天气也快暖和起来了,又不是什么稀罕物。”江绾强装镇定,带头将他们引向了后面的储藏室。
三七、白芨、蒲黄等药物整整齐齐的码在干燥的布袋里,领头的士兵挥了挥手,后面的士兵就一拥而上,挨个把这些草药搬了个空。
她的太阳穴跳的直突突,这小钱袋,看起来根本不够买她的草药。
行至门口,正打算把这些‘土匪’送出去时,只见领头的士兵忽的停下了脚步。
她们三人皆是神色一凛,各自摸索着武器蓄势待发。
谁知他只是绕到了柜台后面,把抽屉里的药草也抓了出来,连盒子一起装进了麻袋里,一丁点都不放过。
三人瞠目结舌,心情瞬间从刚进门时的慌张变成了有些恼火。
士兵们如蝗虫过境,还没出街头,竹溪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他们留下的钱袋子。
“哇!”她惊叹一声,连连向她们看去,“是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