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跨越尘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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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椼庙，住持满心苦恼。
本来只是驱赶一个流浪汉，没想到这流浪汉一言不合就开挂，直接镇压了所有人。
此刻，住持只感觉压力山大。背上坐着的老疯子明明骨瘦如柴，可却又重若千钧。
嘎吱嘎吱——
背上的脊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掉。
住持感觉背上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山！自己下一刻就会从一个妖尊，变成一滩妖尊。
咔——
脊骨传来断裂的声音，住持只感觉自己该开始走马灯了。
背上突然一轻，原本到极限的住持愣了愣，怎么回事？解脱了？
“嘿嘿，来一局，来一局。”
【好好好，你想来几局我都陪你。】
风里传来洛凡尘无奈的附和声。
余光里，住持瞥见那祖宗回来了，手里还拉着之前被他赶出去的缚目书生。
还有苏灵韵三人也追了进来。
住持脖子一缩，完了，脊椎已经断了。要是再被坐一下，他怕不是马上就能见太奶！
老疯子似乎不这么想，他依旧疯疯傻傻，蹦蹦跳跳，像个孩子一样，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到住持面前。
住持看老疯子居然没坐下来，松了口气。
直到一只乌漆嘛黑的大脚在眼前放大。
嘭！
老疯子踹出一脚，住持瞬间飞了出去，动作干脆利落，看起来老疯子以前没少干这种事。
“嘿嘿嘿，来！”
后面跟上来的苏灵韵几人脑瓜子嗡嗡的，老疯子却压根不在意自己一脚踹飞了一个妖尊，只是擦了擦棋盘，重新开局。
老疯子神志不清，眼神总是带着一层迷蒙，唯独这下棋时，眼神里泛出精光，没有任何杂色。
【灵韵，我看不见，你替我下。】
洛凡尘拉过旁边看热闹的苏灵韵，也不管她有没有反应过来，就把她按在老疯子对面。
“啊？师父，我不会下棋啊？”
苏灵韵有些受宠若惊，全世界有几人能有幸和棋帝对弈，她何德何能？
【跟着我说的做就好，不必紧张。】
【朋友，你先手吧。】
老疯子笑嘻嘻的，看着苏灵韵流口水，也不说话。苏灵韵都怀疑他是在下棋，还是在看美女。
【行吧，那我先。】
洛凡尘领会了老疯子的意思
【灵韵，随便下一个。】
“啊？”
苏灵韵愣住了，她看了看棋盘，这既不是象棋，也不是围棋，似乎是独属于沧明洲的棋局。
“这，怎么下？”
【这一步，你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没关系。沧明洲的棋局，没有那么多破规矩。】
苏灵韵迟疑了一下，这棋和她想的压根不一样，没有谁先谁后的礼数，更没有四四方方的棋盘。
怎么下？
拿起一个不认识的棋子，苏灵韵把棋子放在中央。
啪——
清脆的落子声响起，眼前的景色开始飞速倒转。
哗啦啦——
满天飞芳勾勒出桃白淡粉的天际，片片飞花随风起舞，连成一片，飞向青天。
在她面前的是绵延数万里，一望无际的桃花海！
这里是，青云？
自己好似站在云端，俯瞰凡尘，这样的上帝视角往往让她有一种超凡脱俗，飞升成神的感觉。
可此刻她又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渺小，就像这花海里的一瓣桃花，渺如微尘。
【右五步。】
云端传来风声，她不自觉的迈步。
轰——
刹那间，她跨越山河，跨越云海，跨越了两国国境。
崇山峻岭在她眼前飞速掠过，飞湍瀑流在耳边呼啸，直到她停在一座破碎的山谷之上。
站在重霄之上，苏灵韵却能清晰的看见山间的草木，看见谷边金碧辉煌的帝都，看见帝都里的每一个行人。
这里是，盘龙谷？初云帝都？！
这里苏灵韵当然认得，他们因为盘龙谷大战背井离乡，这破碎的龙形山谷还是他们一手造就的。
隐隐间，她好像看见了一些金辉，它们混在阳光里，在山间流淌，在城中奔腾。
这是什么？
苏灵韵伸出手，那些金辉在空中汇聚成一条小金龙，金龙朝她吼了一声，震耳欲聋。
金龙盘旋着，飞速变大，苏灵韵只感觉坏事了。
【前进七步。】
风里再次传来声音，苏灵韵赶紧迈步。
下一秒，龙吟穿破云霄。
“放肆！何人窥探？！”
威严的法音传遍天地，一条巨大的金龙从云海里探出龙首。
苏灵韵和那双炽热的龙瞳对视一刹，整个人立刻僵住，动不了了。
流风吹过，苏灵韵好像又恢复了动力，继续迈步。
轰隆隆——
黑白瞬变，火云翻腾。
无边的雷霆中，炽烈的野火点燃大地。
雀鸣四方，在漫天的黑烟中，凤鸟翱翔天空。
数座天空城飞在青云端，五色神光构成的虹桥横跨于各大城池间。
“嗯？”
虚空裂开，一双紫色的凤目看向苏灵韵，凤目里神光绽开，连周围的风都停滞了一瞬。
“你不该来这里！”
身后响起雀鸣，朱雀的烈火带着燃烧天际的气势，燎过苏灵韵的后背。
洛凡尘突然出现，一把抓住苏灵韵退开。大地化作焦土，未烬的火光昭示着刚才的凶险。
“这就是朱雀族和凤凰族的待客之道？”
“这里不欢迎你们！”
浩荡的法音再次落下，随之而来的是从天而降的五色神光。
神光一路下落，落进焦红的大地，落进燃烧的天渊，落进苏灵韵的双眼。
咔——
看见在那一刻被扭曲，视线离那片燃烧的大地越来越远。没能听见神光落地后的震天巨响，苏灵韵就已经被带出了这方领土。
跟着洛凡尘迈开步子，苏灵韵体会到了什么叫缩地成寸。他们仿佛踩在风的身上，一路御风而行，跨越沧明洲的千山万水。
视野里，火山，苍峰，焦土，丛林，在越过那片新芽初绽的草地后，她看见了天际尽头的黄沙！
嘭嘭嘭！
连续的音爆让耳朵近乎失聪，直到双脚踩在黄沙上，好半天，苏灵韵才回过神来。
“嘶～”
第一反应是捂着脑袋，因为速度太快，脑瓜子嗡嗡的。
“师父，你不能慢点吗？”
洛凡尘耸耸肩
【没办法，老头子落子速度太快了，我也有点吃不消。】
苏灵韵看了看，洛凡尘的魂体的确比之前透明不少。
“师父，这哪啊？我们还在沧明洲？”
【这里是天地之间，棋局以内。】
叮铃铃～
悠扬的铃声响彻瀚海，载着一望无际的大漠里，一支商队漫步黄沙。
“师父，这……”
洛凡尘张开手，八方流风汇聚。
【这里是苍穹国，是老爷子的故乡。继续走吧，还有很多东西等着我们呢。】
咚——
洛凡尘踏入半空，虚空发出清脆的回响。
眼前的沙漠开始飞速倒退，黄沙、绿洲、黄沙、还是黄沙。
这片大漠似乎格外宽广，他们多走了好几步，才看见天际的一抹新绿。
崇山峻岭再次出现在面前，不同的是，这里的发达和外面的贫瘠形成鲜明的对比。
云霄之上的浮空港，错落于山水间的寨落，还有虹桥和阵法交织的高峰。
百鸟在云上唱和，万妖于林间奔腾，苏灵韵隐隐看见了山间纵越的走兽。
“那是？麒麟？”
几只小麒麟蹦跳着，消失在山阴，苏灵韵这才注意到，几乎所有麒麟都围着面前这座阵法高峰聚居。
呼～
天，暗了下来。
天上突然出现黑色的劫云，云海翻涌间，片片雪花落下。
四周的温度飞快降了下来，天地好像走进了昏夜，一切变得昏昏沉沉的。
【走。】
洛凡尘什么都没说，拉着苏灵韵转身就走。
“回来了，何必躲着我？”
云上传来悠长的声音，云海卷起骇浪，一只黑色的麒麟站在潮头。
咔啦啦——
洛凡尘的眼睛位置涌出黑烟，身上的气势暴涨。
【你留不住我们。】x2
轰——
天空炸开，破碎的空间里，苏灵韵看着那片黑色的云海被甩在身后。
景色飞速倒退，他们走出大山，走出平原，走出沙漠。
温度也在迅速倒退，他们踏入荒原，踏入雄关，踏入冰川雪原。
绵延无垠的雪山让人感觉冰冷刺骨，苏灵韵不禁打了个寒颤。
“西，西岭雪国？”
【猜对了。】
苏灵韵翻了个白眼，她大概明白了，洛凡尘在借着这棋局的力量，让她速通一遍沧明洲。
“师父，好冷啊！咱们能换个地方说话吗？”
早就听闻西岭雪国是极寒之地，可苏灵韵还是被冻得怀疑人生。
【走吧，去星辰峰。】
苏灵韵勉强打起了精神，无他，星辰峰，沧明洲的最高峰，据说高达数十万米！
那是什么概念，苏灵韵不知道，但这不妨碍她想看一看。
“哎？师父，不对啊？怎么回事？”
苏灵韵发现脚下的山变小了，不是应该前进吗？怎么感觉他们在不断上升？
或许是有了准备，这次迁跃没之前那么难受，但这只是对洛凡尘来说。
苏灵韵本以为自己御剑那么多年，已经不恐高了，可看着脚下的大地越来越小，她的心也越跳越快。
“师师师，师父你慢点！啊啊啊啊(破音）——”
苏灵韵从来没有飞这么高过，一步踏足雪山，一步翻越云海，再一步，他们已经到了层云之上。
肉眼已经看不清大地了，只能勉强分辨出下面流动的是云海。
苏灵韵看得脸色煞白，这高度，要是摔下去，恐怕他们连渣都剩不下——还没落地就汽化了。
“师师父，咱们不会摔下去的，对吧？呜～”
【你要是再这么抓着我，说不定我们真的会掉下去。】
洛凡尘无奈的甩了甩手，但苏灵韵还是拽着他的袖子不放。
听见洛凡尘的话，苏灵韵抓的更紧了。
妈耶！要死要死要死！！！
越过雪山，越过云海，越过天穹，苏灵韵看着星空离自己越来越近，大地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分不清自己是要成仙了，还是要挂了。
脑袋一阵一阵的发晕，脑海里满是空白，心跳也越来越快。
【深呼吸，不要去想脚下，看天，看我。】
颂——
狂风的呼啸响起，苏灵韵好像看见洛凡尘身后有什么在发光。
“师父，你成神了吗？”
苏灵韵的瞳孔在扩散，意识在涣离。
【苏灵韵，看着我的眼睛！】
她睁开眼，看见洛凡尘脸上遮住双目的白缎，她没说话，又闭上眼，任由意识随风消散。
洛凡尘皱了皱眉，他没想到苏灵韵会这样，这片大地在强行禁锢苏灵韵，他们无法走出沧明洲。
洛凡尘停止迈步，站在这不知多高的星穹上。
上方，是一层透明的膜，是此界的边缘，沧明洲的穹顶。
透过光膜，可以看见沧明洲外游荡的群星，光膜下，洛凡尘下方不远，有一座阵法环绕的山峰——星辰峰。
难道就此止步了吗？沧明洲为什么要强行拘禁她？
高天的狂风吹乱了洛凡尘的思绪，也吹掉了下方绵延的云海。
“师，父？”
隐约间，苏灵韵感觉到自己被抱了起来，意识一点点清晰，就像被什么人强行抽离，又硬生生塞了回来。
天光涌进视野，苏灵韵看见了星空，看见了穹顶，看见了被群星环绕的洛凡尘。
他身后，星光织成一片片羽翼，带着他们冲向天穹。
不对，他们是在坠落！星空在离他们远去！
“师父？！”
【醒了！】
狂风吹掉了洛凡尘的白缎，露出洛凡尘紧闭的双目。洛凡尘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将怀里的苏灵韵放开。
“师父，我们这是？”
【我们回去。】
“啊！不是，我们不是要去星辰峰吗？还有，你身后大翅膀？”
洛凡尘身后那双翅膀扇动，在满天星光的映衬下如梦似幻。
这让苏灵韵想起了星月夜，那式剑招的剑光也是如此梦幻、璀璨。
【你不是想看星辰峰吗？就在对面，再不看，可就没机会了。】
“啊？哪儿哪儿？！”
苏灵韵赶忙转头四顾，重霄之上，一座尖峰映入眼帘。
那座山真就像剑一样，刺破层层云海，伸手碰到了沧明洲的穹顶。
两人就像流星一样，不断下落，那座山也一点一点于云遮雾掩中显现。
庞大，巍峨，险峻……
苏灵韵的脑子停止了思考，她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这座山。
所有的语言在它的面前都显得那么渺小，就像这无边的云海，也无法束缚它刺入星空。
苏灵韵知道这座山为什么叫星辰峰了，因为唯有星辰可以与之比肩，就连云穹也只能望向其背。
视野在一点点下落，星辰越来越遥远，直到他们坠入云海的怀抱，那座山被流云吞没。
两人没有说话，苏灵韵意犹未尽，洛凡尘心情复杂。
他们沉默着迈步，像神明一样，在沧明洲的大地上行走。
沉眠的要塞，雄伟的长城，庄严的皇宫，古老的祭坛……
一切的一切都在时光的修饰下，被笼盖，被掩埋，一切的一切，都在历史长河中化作过眼云烟。
就像这场旅途，行走于沧明洲的每一个角落，苏灵韵心中却有着惋惜。
这些景色太遥远了，遥远得就像是难以触碰的天穹，这辈子，可能就只见得到这一次。
她并不认为自己能成神，修炼多年，她甚至对“神”这种东西没有清晰的概念。
所以，苏灵韵并不认为自己有足够的时间，足够的能力，再次像这样跨越尘世。
再看一眼吧，或许，这就是最后一眼了，或许，以后就见不到了。
天地万物都在不断的飞退，唯有自己还在迈步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