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地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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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魏府，谢娇允明显有些犯困了。
“要不，我背你？”路逸停没等她说话，径直走到了她的前面，蹲下身子。
少年的背很宽大，厚实，能顶天立地。谢娇允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没有半分犹豫直接趴在他的背上，她伸手把帽子拉上，刚好盖住了头，脸埋在路逸停背上。
嘴里不停嘟囔：“回家吧，好困，地下场明日再去，我要回去睡觉。”
回家吧。回——属于他们的家。
路逸停把她背好，后面跟着不少随从，一脸玩笑地看着他两人。
“少主，那我们先回去了？”
“马车我们也牵走了哦，我们想你应该不需要了。”
“两位慢慢走哈，哈哈哈哈。”
“……”
路逸停嘴角勾笑：“…行啊，明日加训！”
一个随从道：“不成啊，咱哥几个来江南就是为了玩的。”
另一个随从也道：“对啊，放松嘛，别训了受不了啊，饶过我们吧。”
“少主我们错了。”
不得不说，自从少主找了个伴儿后，脾气变好了不少，不仅骂人少了，对人也仁慈了不少。
这时，也不知道谁在其中说了句：“少夫人，你看看少主啊。”
少夫人？
路逸停瞬间愣住，感受那人温热的呼吸扑打在自己的背上，透过衣物渗透皮肤，一种酥麻蔓延到了全身。
少夫人……他心里叫着这个称呼。她会喜欢这个称呼吗？
那群随从见少主有所动容，立马意识到了关键！
“少夫人，你管管少主啊。”
“少夫人，少主要折磨我们了，救命啊！”
“少夫人，你抬头看我们一眼啊！”
“少夫人……”
谢娇允迷迷糊糊地，感觉一直有人在叫她，很烦，她不喜欢她要睡着了别人叫她。
嗯……路逸停怎么还没动。
她拍了拍路逸停，有些不耐烦，声音因为困意软了下去：“快回家，我要你陪我睡觉。”
这可是在大街上。
“哦～”众随从阴阳怪气：“我要你陪我睡觉～～”
路逸停：“……”
看来当真是困到神志不清了。
“好。”他温声侧头看了眼后面毛茸茸的帽子，里面埋着人，“回家。”
多温馨的画面啊。
众人又起哄：“好～回家～”
路逸停冷笑：“…每人下去领一百军棍！”
说完，没等众人声音响起，他就毫不留情直接走了，丝毫不理会后面的哀嚎声。
灯火阑珊处。
他背着她，穿过人群，尽量避免与人触碰。他有洁癖不假，但前提是那人是谢娇允。
“湘湘，想要吃糖葫芦吗？”他眼底璀璨，有万家烟火，也有他爱的人。
然而背后的人没有回应。
睡得那么快啊。
“谢娇允。”他的声音轻轻响起，堪称温柔。
“嗯……”背后那人迷迷糊糊下意识就应了。
“谢湘湘。”
“嗯……”
“夫人。”
“嗯……”
路逸停呼吸一窒，心脏骤然加快，似是带着欣喜般又喊了一遍。
“夫人。”
“嗯……”背后的人继续回应他。
“你爱我吗？”
路逸停故意挑这种时候问这个问题，无非是仗着她神智不清楚，又刚好回应他。
这种手段确实是有些卑劣的，毕竟他们二人一直互相说的喜欢，但喜欢终究不是爱。
等了一会儿，背后那人没有回应。
路逸停执拗道：“我爱你，你爱我吗？”
耳边，少女铃音般的笑声传来，谢娇允掀开帽子，头发有些乱了，却依旧挡不住她的美。
眼中带着几分清醒。
“幼不幼稚啊你。”她伸手摸了摸路逸停转过来的脸，认真道：“我爱你，路逸停。”
然后呢……
然后谢娇允就又戴上帽子继续睡了，嘴上还道：“不许问了，我要睡觉，你想听我明日跟你说好了。”
“…哦。”路逸停耳根烧红，俊脸上划过许红晕，久久不散。
这一晚，睡得格外好。
路逸停的怀里很暖和，身材很好，带着冰雪的气息，若有若无的。
她喜欢的。
不，她爱路逸停。
如果一个人喜欢她，之后不喜欢她了，她会难过一段时间，然后继续做她要做的事。但如果一个人与她互通心意，说了爱之后，这人后来不爱她了，那她会想尽办法把那人弄死。
所以，她给过路逸停机会了。
于各方面，她都不会让半步，包括她的所谓的爱。
翌日。
地下场。
“上，上，打他！”
“撕碎他！”
“加油加油！”
“……”
地下场，一眼看去，规模最大的就是斗兽场，其他的基本上是博弈赌命之类的，危险，不过奖励也丰富。
“景国也有这个吗？”谢娇允颦眉。
“有。”路逸停目光瞥了一眼场中与黑熊搏斗的人，“在我们那儿，都是一群武功好的去，图个乐子，但这里不一样。”
他说话顿了顿，“这里，都是一群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
谢娇允感叹：“可怜之人罢了。”
她看着台下那人，满身伤痕，血淋淋的几条大口子，一脸不服输的样儿，只觉得悲戚。
“能救他吗？”她说。
路逸停：“你想的话，自然可以，只是人家不一定乐意。”他眸色深沉，声音淡淡的，“靠此赚钱的，都有自己的尊严，你施些银子救他，只会让他觉得自己被羞辱了。更何况，这么多人，你每一个都要救，要救到何时？便是救了，也会有新人来。”
他神色冷淡地说着一件极其残酷的事情，甚至能做到面不改色。
无他，世间苦难本就多得很，有实力的人称为历练，没实力的人称为苦难。可世间哪有那么多生下来便有家世地位的人呢？
“我以为江南不错了，没想到还会有这么多难民。”谢娇允眸中悬着一丝难过，她说：“我有过不好的想法，因为自己遭受苦难所以想让别人变得和我一样痛苦，因为别人的某一句话或者某个行为肆意杀戮，或许我真的做不来好人吧。”
“若是真到了他们这样的地步，我会恨世间的不公，然后，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害我落难之人，哪怕是放弃自己。”
路逸停静静看着她，本想听她慢慢说，但还是忍不住开口打断：“谢湘湘，人的心境是会变的，不要否定自己。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理解曾经的自己，那曾经的自己不委屈吗？”
谢娇允抬头看了他一眼，少年眉宇轩昂，带着桀骜不驯，俊脸冷淡得很，却每每语重心长教她不少道理。
“我知道了。”谢娇允点头，继续说：“这个人，还有整个地下场的人我都要救。”
仿佛在说什么小事。被人听见了只会觉得这个女子在招笑，然而路逸停却不这么觉得。
“你想怎么救？”他正色道。“先说好，救一个人可不止一百两银子。”
谢娇允：“他们为了生计而拼命赚钱，能说明在江南做工的钱并不算多，可见江南贫富差距太大。我的想法是开一家万事铺，富人发布些许任务，给些赏金，穷人去做。”
“至于接任务什么的，为防止有人抢，会根据个人的自身情况发布相关的任务。万事铺会提供基本的一日三餐，以及居住的地方，但是会从赏金里抽取三成作为中介费。”
路逸停忽然笑了，看着女孩认真的神情道：“夫人聪慧，需要为夫帮忙吗？为夫可以当你的庄家。”
“确实需要你帮忙。”谢娇允说，“但是钱那些就不必了，这是我的主意，理应我自己来。不过，你可以带我见魏国，我得跟他商量一下。”
“至于现在，先救他吧，他…快要死了。”
……
余夜醒来已经过午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后，看见装横，猛地坐起身来。
不对，这是哪？
不远处有一男一女对弈，他们身着华贵，背后跟着随从，显然不是自己能接触到的人。
自己…为何在这里，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已经被人上了药，细细包扎过，只是刚刚他动作有些大，估计伤口又裂开了，不过他惯会忍耐，此时没敢出声，怕惹到贵人的雅致，贵人一个不高兴就杀了自己。
“你又输了，这已经是第十五盘了。”谢娇允看着路逸停，颇为无奈：“早知道你棋艺这么差，就该让朝阳跟我对弈。”
放了滔天洪水以为谢娇允会高兴没想到嫌弃自己的路逸停：“……”
“朝阳，你也是，他棋艺不好，你站在他后面指导一下嘛。”
怕加训的朝阳：“…小姐说的对。”
目睹一切心里乐呵呵的怜希：“小姐说的真对，朝阳，你得放机灵的点儿，不然小姐就把你换了，让那个……”小可怜接替你。
说着，指着床边，“咦，你醒了啊。”
余夜点头，嘴唇有些干。
“旁边凳子上的水可以喝。”谢娇允转身看他，强调：“没毒。”
“多…多谢。”余夜并不怀疑这句话，这几个人想害他，大可不必费此周折，可能是他有什么价值，但是他自己又猜不到自己有什么价值。
总不可能对方图自己的小破屋吧。
“不必有负担。”谢娇允棋子一扔，站起身走向他，一个在床上，一个低头看着他。
没有居高临下的感觉，也没有蔑视。
“我救你，是想让你帮我办件事。”
余夜从未与一个女子如此近距离接触，顿时红了脸：“姑娘有何事，莫不是要我…以身相许？我不卖身的。”然后偷偷睨了谢娇允一眼。
还没等谢娇允回话，他自顾自继续道：“姑娘，我看你这个样子也不是会做饭的，若姑娘不嫌弃的话，日后我做饭，你吃饭，咱俩在一块，生活……”
他还没说完，就见姑娘的后面探出一个男人，一脸“你找死”的样儿，笑得冷淡。
余夜背后一凉，某种声音好像在说远离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真的会弄死自己。他身子抖了抖，立马就明白那个男人跟这位姑娘是什么关系了，忙道：“抱歉，我会错意了。”
谢娇允：“无事。据查你在地下场多年了，应该结交了不少朋友，我准备开个铺子，需要你和你的朋友帮忙，顺便宣扬一下。”
余夜点头：“好，能帮上忙自然是要帮的，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只是不知道小姐要开什么样的铺子？”
“就是……”
……
最近路逸停心里有点不高兴，好不容易他得空了，结果谢娇允又忙了，主要是开那个万事铺。
开始收益确实不太好，这很正常，第一天只有不到十个人捧场，还都是余夜的朋友，第二天多了一两个，第三天还是只有十个，感觉十个就是个门槛，突破不过去。
她托魏国他们在商业会上说提过几句，不过估计那些富商现在有些看不上，但无事，来日方长，生意会一点一点做出来，百姓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这个铺子包括选地、店面什么的都是谢娇允自己做的，连提供伙食的钱还有任务都是她自己自掏腰包的。路逸停也不是没提过要给她报销，但被她拒绝了。
开始在一处驻扎铺子，会忙很多，什么都得顾着，但幸运的是，谢娇允还是有点人脉在江南的，当时开了几家分店刚好有三家在此处，帮忙宣传一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一连串的事情就让她陪路逸停的时间少之又少，明明是来江南玩的，结果都有各自要做的事，除了晚上一块睡，其他时间都各奔东西。
于是，在谢娇允开店铺的第五天夜里，路逸停终于忍不住说了句。
“谢娇允，你有没有觉得什么东西不见了？”
谢娇允：“有朝阳他们看着，院内还会有东西不见？”见对方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后，她才道：“什么东西，我们起来找找，若是重要的，落在贼人手上就不好了。”
路逸停用被子盖住头，无理取闹道：“你的喜欢。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是看上哪家小白脸儿了吗？”
小白脸？
谢娇允看了看他，“没有不喜欢你。”
路逸停：“谢娇允，你是不是喜新厌旧，得到了就不珍惜？”
谢娇允无奈笑了：“…你想怎么样？”
“明儿上元节，借你一天时间陪我，如何？”路逸停怕她拒绝，道：“那个铺子我派人看着。”
什么叫借。
谢娇允叹气，头靠在他的胸膛上，静静听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本来就说好了，上元节去玩，哪有借一说？你不要多想，我要是不喜欢你了，都不想跟你讲话。”
路逸停：“…哦。”
还不想跟他说话。
谢娇允：“睡觉。”
路逸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