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镇国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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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留活口吗?”
看着护卫们与黑衣人厮杀,白胜男很想说留活口,但她忍住了。因为留活口,意味着不能用杀招,意味着给对方扑杀的机会,意味着忠于自己的子民会因为这些敌人而伤亡。
刀刃之风吹断了片片新生的翠叶,如一场美丽且梦幻的叶雨,雨中黑衣人和身着藏蓝色衣衫的护卫纠缠着,明晃晃的利刃伴着阳光闪出阵阵寒光。
斜了一眼被俘的黑衣人,白胜男看了一眼他的伤口,冷声道,“留枯荣和他一人足矣!”
黑衣人的杀伤力很强,像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但到底不是千锤百炼的护卫对手,不足半个时辰,就以护卫胜出而结束了这场厮杀。
鼻尖充斥着血腥味,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几十具尸体,白胜男不明白为什么这群人要如此极端,就像她无法真正理解季洵为什么会一去不回。如果把这种反抗统归于利益和国别,那么利益又到底包括什么呢?国别又为什么不能打破呢?
肩头落下一个温暖的手掌,白胜男荡去心中疑云,道,“把他们俩带进来!”
寂静的空气异常可怕,盘膝坐在蒲团上,白胜男看着面前被刀剑押着的黑衣人,面色冷峻却看不出喜怒。
“把面罩摘下来吧,万岳!”
没有片刻犹豫,万岳挣开身上的刀剑便把面罩扯了下来。自决定参加刺杀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有来无回的结局,他倒是不后悔,只是为抱负还没实现感到可惜。
“陛下是如何认出我的?”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白胜男示意林好把他扶起来,但万岳并不买账,跪姿比刚刚更加笔直,似在坚守身为韩国遗民的最后一丝尊严和傲骨。
“你自己照过镜子没?你那双璀璨的眸子里盛着的已经不是仇恨和杀戮。”
万岳自然知道她说的属实,但他不能承认,就像被公审的贼,即便证据确凿,也不能过于坦率的自认。
“臣不知道陛下在说什么。”
“与朕的君臣之情,已经烙在你的心里。”
喝干了茶水,白胜男见他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继续道,“万岳,朕不知道你们对朕的恨意来自哪里,是朕杀了李瑞夺回属于自己的江山?还是朕杀了薛川灭了你们复国的最后一丝希望?”
万岳仰起头想要说什么,双唇却只是蠕动了几下,没有发出声音。见此,白胜男又道,“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不论是什么理由,韩国都不可能复国,而造成韩国不能复国的人,不是朕,是你们自己,是刘氏。你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对朕下不了死手,不是吗?”
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为自己辩解,当初想要杀掉女皇是为了鸠占鹊巢,是为了光复韩国,可是鸠占鹊巢真的可取吗?
如果站在公正的立场,他完全可以告诉世人,李瑞的结局是自取灭亡,就连五皇子的死也是死得其所,若没有女皇的庇护,五皇子根本活不到弱冠。可……可他是韩国遗民,又怎么能做个旁观者呢!
“杀了我吧。”
双眸紧闭,不再看女皇殷切的目光,万岳觉得自己既愧对周身韩国血脉,也愧对女皇的提拔,只有一死才能解脱。至于后世对自己的评价如何、妻儿的结局如何,都不是自己能左右的。
“你觉得朕是昏君吗?”
摇摇头,万岳知道陛下为什么这样问,却也很迷茫。一起刺杀的兄弟都死了,如果陛下独独放了自己,自己又如何去面对那些兄弟的家人呢?
“朕不是昏君,朕也能够理解你们的初衷,所以朕……”
眼看着她要释放这个杀手的头目,姜严华握紧她的手,希望她能再考虑考虑,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可是白胜男就是个爱赌之人,万岳是有勇有才之人,她要重用。
“所以朕,朕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今天,朕没在镇国寺见过你,你也不曾出现在这群杀手之中。”
一颗不该还有温暖的心上突然出现了一盆炭火,把冰冷的心烤的火热。
万岳为陛下的仁慈感到欣喜,却也被这份仁慈压得透不过气。她可以当作今天什么都没发生,因为她与那些尸体并不相熟,可他们是自己的兄弟姐妹,是自己带出来执行任务的……
他们死了,自己若继续为女皇卖命……
怎么能行呢?
怎么能行呢!
“万岳叩谢陛下的好意,还请陛下按大秦律法惩处万岳这个乱臣贼子!”
“你是个人才,有胆识……”
“求陛下成全!”
白胜男忽然发现,比起季国遗民的死忠,韩国人的脾气都很执拗,李瑞是这样,薛川是这样,万岳还是这样,但他们难道不清楚这种执拗是无用的吗?
如果李瑞不执拗,他还会是秦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如果薛川不执拗,他还会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如果万岳不执拗,他很有可能是秦国最好的户部尚书。
“在朕的心里,你将是未来的户部尚书。即便这样,你还是一心求死吗?”
听到户部尚书四个字,万岳的身体明显晃动了一下,但这个诱惑并不能动摇他对死去之人的愧疚。此刻的他心里反复的自我质问,如果当初他再坚持一下,再反驳几句,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的悲剧发生。
“罪臣叩谢陛下好意,但罪臣德不配位。”
深深叩首,万岳的声音有些哽咽,“自臣服侍陛下以来,陛下的仁德、公正、勤政、廉洁,无一不让臣倾倒,可是……臣本就是带着目的接近陛下的,臣既对不起亲友,也不配得到陛下重用,臣只求一死,求陛下成全!”
求贤若渴,却也是底线的一退再退。
“你不想戴罪立功吗?”
“想。”
万岳露出一抹沉重的笑容,“但臣并不是个强大的人,臣想戴罪立功,但臣又不能愧对死去的兄弟们。唯一的办法,只有一死,方能逃避。如果陛下愿意原谅臣的无状,还请赐臣一死!”
“既然你这样说,朕更不会同意你的请死。从今日起,朕封你为皇长子少傅!”
“陛下!”
旁人看君臣二人似在斗气,但姜严华知道,她不会轻易拿自己用生命诞下的瑾儿为棋,只是他不理解,思兰对万岳的这份信任来自于何处。是他眸中闪动的泪水?还是他心中的犹豫?
急切的挪动双膝追在白胜男的身后,但她根本不给万岳拒绝的机会,疾步如风。
“陛下,臣不值得您如此相待,更不能让您拿小殿下的命来赌臣随时会动摇忠诚!”迅速抽出怀里的匕首,万岳对着白胜男立住的背影高声道,“陛下,臣,先告辞了!”
用尽全力把匕首插进自己的心口,最后看了一眼蔚蓝的天穹,忍着剧痛调整跪姿,带着不能看到秦国盛世的深深遗憾,带着不能鸠占鹊巢光复韩国的万千痛楚,万岳对着陛下伫立如山的背影深深的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