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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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二瘸子得救,急急如漏网之鱼,蹿出门外,一瘸一拐地跑回自己屋里。
老二媳妇见身边人都跑了,也跟着手提着裤子,到了院子里,一屁股坐下,又嚎丧般地大闹起来,一边哭,一边数落着。
正在院子里发呆的老大,见老二媳妇手提裤子出来,还露着半拉屁股,又像见到了食人兽,赶紧两手又捂上眼睛,蹿到了街门外,才停下脚步。
左邻右舍,听见老海怪家又传出叫骂声,知道吴家又出事了,纷纷走出家门,围拢过来看热闹。
老大见高邻们来到门前,赶紧把捂眼的手放下,正要向围观的人解释家里发生的事情,院子里却传来独眼金凤一声紧似一声,呼天呛地的泼骂。
“老天爷呀,你真是瞎了眼啦。”不想这一句刚骂出,独眼金凤立马觉得犯了忌,稍顿片刻,又重新叫骂道,“老天爷呀,你怎么不睁开眼看看呀,这天底下,怎么这么不公平呀,都是一个妈养的,闲的就闲死了,累的就累死了。
“俺家那瘸腿子,整天到晚地忙呀忙呀,人都累成麻杆子啦,归起,不光没得一丁点好处,还要挨自己亲哥哥的毒打。
“刚刚我要是晚到上屋一步,这会儿,他们吴家,就得给他出殡啦,我的老天爷呀!
“不是我护犊子,说实在的,凭俺家爷儿们的透灵劲儿,哪该讨得自家兄弟的毒打呀?他爹活着时,多歹毒的一个人呀?可他爹这辈子,打过老婆,打过别人,倷去访访,多暂动过俺家一个手指头啦?都是为的俺当家的乖巧呀。
“俺两口子,一块儿过了这么多年,可是从来都没红过脸儿呀,我多暂割舍动他一个手指头啦,亲还亲不过来呢。
“现如今,他爹妈不在了,就因为有人惦记着家里那点家产,就恨不能把自家兄弟给打死,他们好吃独食呀。
“妈了巴子,谁要是不想给俺分家产,直说就行了,俺不要就是了,干嘛把俺往死里打呀?
“老天爷呀,你给评评理呀,都是一个妈养的,凭什么有的人,就能成天什么都不干,还能吃香的,喝辣的,别人不管也不问,俺当家的成天累死累活的,还要挨打受骂呀?我的老天爷呀,这天底下,还有没有天理了呀?”
老二媳妇东一句,西一句,骂了个山崩地裂。邻里们却只听了个囫囵半片,有人过来问老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大这会儿,也让独眼金凤骂了个五脊六兽,一肚子委屈,却又不知怎么跟四邻解释,见邻里过来问,只好两手捧着头,蹲在墙根不说话。
老大媳妇躲在屋里,听老二媳妇在院子里放屁拉臊,不三不四,打鸡骂狗,捎带着一大家子人,心里老大不快。本想出去,说道老二媳妇几句,可一想起自己的丈夫,肚子里一根筋:这原本爹妈不在了,兄弟间分家另过,是再好不过了。
可自己的丈夫,不知哪根筋转不过弯来,硬是要维护着这个家,不想分。早先,就因为这事,说了他几句,结果就遭了丈夫的一顿毒打。
眼下,经老二家的这一通闹腾,丈夫这会儿,连自己的家门都不敢进了,只能跑到街上躲难儿。
老大媳妇觉得,这样也挺好,这回,看来这个家,不分也得分了。便忍着气,听凭老二家的在院子泼骂,也不出去劝说。
左邻右舍看热闹的,在大门外站了一会儿,见独眼金凤把相同的话,反来复去,秃噜翻帐,不停地骂着,捶地呛天干嚎着,再也闹不出什么新鲜花样,看过一会儿,也就四下散去,回家了。
独眼金凤一个人在院子里撒泼,直当嗓子也嚎哑了,眼泪也哭干了,看看四邻看热闹的人也散去了。觉得没味了,下半晌,淡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回自己屋里去了。
老大在大门外墙根下蹲着,两手抱头,怃憷了小半天。直到听院子里消停下来,才站起身来,侧身往院子瞄了一会,确信老二媳妇不在院子里,这才放轻了脚步,回到上屋。
进了屋里,见妻子正躺在炕上哄孩子睡觉,看他进来,也不说一句宽慰的话,一味地轻拍着孩子。老大心里猜想,这娘儿们这会儿,不知该有多得意呢?前些日子受的委屈,可算有人替她出了气。
原先老大打算,下半晌套车,到场院把豆角皮拉回家,给牲口当饲料。不想中午让老三和老二两口子一番闹腾,这会儿心里迷离嗼嘞的,什么也不想干了,看看太阳已快下山,索性爬上炕去,在炕头躺下。
看看孩子已睡实,老大媳妇从炕上爬起,到厨房做晚饭去了。
老三媳妇怀着孩子,原本干活就不大利索,这会儿腆着大肚子,越发不带劲儿了。这阵子,老大媳妇索性就不喊她来打下手。
一通锅上锅下忙碌,晚饭做好了。
到了饭点,三房人,这会儿,只午剩下老大两口子在桌上。
这饭就吃得淡滋拉味的。稀里糊涂扒了一碗饭,也不知吃了些什么,吃哪里去了,老大倒头又躺下身去,在炕上怃憷着。
第二天一早,老大匆匆吃过早饭,套上车,一个人到场院去。场上还有点扫尾的活儿,没干利索。
中午,老大回家卸了车,院子冷冷清清,没了往日的人气儿,老二的驴车还停在院里,便知老二今儿个没出买卖。
这会儿,老大才看清楚,这个家,他现在真的支撑不住了。
到马圈里拴马时,老大抚摸着辕马的头,眼里就流下泪来。停了一会儿,才哀叹一声,低语道,“爹,不是我不上心,我真的管不了啦,还是分了吧。”
说完,提着鞭子,到了上屋。
妻子已把午饭摆好。老大也不像往常那样,等兄弟两家人到齐了才吃,干脆自己端起饭碗,稀哩呼噜吃了起来。
吃过饭,用手抹了一把嘴角,也不拿正眼看妻子,嘟囔道,“那什么,宝国他妈,你去把老二老三喊来,一块合计合计,把家分了吧。”
分家?这话挺中听。虽说早先,为了这事,挨了男人的一顿打,这阵子,正和男人治气。可眼下听男人自己说出这话,老大媳妇还是挺开心,一时忘了和男人治气,扔下手里的活,抬脚出去,到了老三屋里,喊了一声,“他三叔,倷哥喊倷过去,说是商量分家的事呢。”
转身又到东厢房,喊了二瘸子。
老二老三,这些天都等着这一刻呢,听大嫂过来喊了,也不拿把,都痛痛快快从屋里出来,到老大 屋里。
老大媳妇这会儿已收拾了饭桌。两兄弟进屋,看大哥正坐在炕头抽烟,也不吱声,老二在春凳上坐下,老三倚着山墙,坐在炕梢。
看老二老三坐下了,老大把烟停了下来,也不看兄弟一眼,望着对面的山墙,像似自言自语,却又让兄弟明白,这些话是对他俩说的,“那什么,这两天,哥也寻思明白了,还是老话说得对,天下没有不散的筳席。
“咱爹妈也都不在了,这个家,也该散了。哥也没什么本事,团拢不住家里的兄弟。倷也都大了,能支门过日子了,把家分了,也挺好。
“今儿个找倷来,就是合计合计,看看这个家,该怎么分?才算合适。好歹咱都是一个妈养的,一小在一块儿长大,不管怎么,白为了分家这事,闹得不相应,让村里人背地里笑话。”
这个家现在,二瘸子是最急着要分的。见大哥说了这话,生怕会有谁脑瓜一抽筋,说句不相应的,搅了这桩美事。
听大哥说了这些,也就忘了昨天还让大哥一顿好打,身上也不痛了,媚着脸,赶紧抢过话头,“你放心吧,哥,咱家的账目,都清清楚的,出不了大的差错。
“我这就把咱家账目报一下。咱家,现在银行的存款,是一千二百二十八块六毛钱;眼下咱家的地,是三百二十八亩,地契都 在咱爹的柜里......”
三胖子听二瘸子这样说,心里明白,敢情老二这是想分斤劈两,钉是钉,铆是铆,在三个兄弟间分家析产呢。一旦这样的话,三兄弟间,可就亏了大哥。
担心二瘸子把话挑明了,再想挽回,那会儿就晚了。想到这儿,三胖子插嘴说:“二哥,我先说几句,你再报账,好不好?”
二瘸子心里死看不上三胖子,这会儿见三胖已开了口,驳他面子也不好,只好忍着气,说,“行,你说吧,老三。”
三胖子也不客气,跟着说道,“咱哥儿几个分家,是我最先生挑的头儿。咱爹活着时,我就提过。今儿个真的要分了,有几句话,我觉得,还是说明了好。”
说了这话,三胖顿了顿,看了看大哥,见大哥还在炕头抽烟,接着说,“我要说什么呢?就是爹妈不在了,兄弟间分家这事,就不好摆布。
“人这个熊玩意,骨子里就带着贪性,多暂都想自己能多得一点好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一点不假。
“要是父母都在时,兄弟分家,有父母掌舵,什么多了,少了,看父母面上,都不好说什么。
“要是父母都不在了,兄弟间分家,这事就难办了。前街二麻子兄弟,就是个证儿。前年他们兄弟闹分家,分到最后,兄弟二人为了一条扁担,闹得翻了脸,最后硬是把一条扁担,从中间锯断,兄弟一人一半,这才了事。
“你看,兄弟分家,要是闹到这个地步,那就没味儿了。
“我说这些,什么意思呢?就是兄弟间分家,想要做到分斤劈两,一丝儿不差地公平,那恐怕是办不到的,只求得大概差不离儿,也就不错了。
“你就说咱爹妈留下的这份儿家业吧,要说咱哥仨,谁没为这份家业出过力,这指定说不过去;你要说咱哥仨,在这份家业上,都出了一样的力,这也说不过去。”
说到这里,老三转过脸,望着老二,接着又说,“这些年,谁为家里出力多?这事,别人不清楚,还说得过去,要说是咱哥儿几个不清楚,那可就说不过去了。咱兄弟间可不能二乎,是不是?二哥。”
听三胖子说了这话,二瘸子恨得牙根痒痒。可当着两个兄弟的面儿,又说不出二话,只好应和道,“老三说得对,这些年,咱大哥大嫂,在家里出的力最多。”
三胖就想得到这句话。眼见老二说出来了,紧跟着说,“所以呀,这回,咱分家时,就不能不想到这一点。我的意思是,咱哥仨在分一些大东西时,能公平,就公平。
“一些小小不然的东西,依我看,就别跟大哥大嫂计较了。你比方说,家里的地,银行里的钱,这些都是明账,差不多,平均分就是了。你像家里的房子,车马,这些东西,咱就别和大哥争了,行不?”
说完,老三拿眼睛盯着老二,像是在征询他的看法。
二瘸子这些年,私下捞了多少好处,他心里有数,眼下他最怕的,就是有谁会搅黄了分家这事。
见老三说出这话,也不算锅里锅外,痛快说道,“老三说的对,大哥大嫂是应该多得些。”
眼见老二说出这话,老大媳妇生怕丈夫死板,不通路数,碍着面子,搅黄了老三的一番好意,不等丈夫开口,赶紧插嘴道,“他三叔,咱家分家这事,可是你先挑的头儿,这家该怎么分,估计你心里,早就有谱。这会儿真的要分了,你就把你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吧。”
听大嫂说了这话,三胖子望了望老二,商量着问道,“那我就说说?”
二瘸子满心不乐意,见大嫂都说了话,也不好驳大嫂的面子,只好硬着头皮说,“你说,你说。”
老三得话,也不客气,开口说道,“银行的钱,我就不说了,到时候,咱哥仨到银行去取出,平分就是了。关键是咱家的地,统共三百二十八亩,最大的一片,是西南山下那片,总共一百二十亩,那片地规整,要是把它分开了,耕作起来就不方便,太可惜了。
“我呢,先交个底儿,往后是不打算再种地了,我分的地,打算把它租出去。”